钟无双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才起身。
稍事梳洗之后,她便如往常一样,施施然地朝司马宣办公的议事殿走去。
议事殿中,司马宣正坐在榻前翻看竹简。
看到钟无双进来,他只是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不好好休息倒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淡,很平静,有着些许很薄很淡的温柔。但是与昨晚一比,却简直判若两人嬗。
虚伪!
钟无双在心里对司马宣的人前人后,甚是不屑。
随即她眼珠一转,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司马宣面前铕。
司马宣一怔。
他放下竹简,抬头望向钟无双。
不过眨眼间,钟无双已经像猫一样,不管不顾地钻入他的怀中,并缩到他的腿上坐好。
司马宣还不及回过神来,钟无双的双手已经抱着他的腰,脸搁在他的胸膛上,找个了非常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在他的怀里安置得舒舒服服了。
她闭着双眼,嘴角含着窃笑,一边倾听着他的心跳,她一边在心中暗暗说道:在小娘我没有跑路之前,司马宣,你就给我好好学着,怎么样做个合格的情人罢!
司马宣自知人事起,身边从来便没有缺过妇人。但如此亲密之事,于他而言,却是平生第一次。
司马宣皱着眉,望着赖在自己怀里,无比温驯的钟无双。听着她呼吸细细,只觉得她娇软的躯体如水一般,似乎一揉可碎,不知不觉中,司马宣的眉头舒展了。
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她的秀发,又看了似是无比惬意的钟无双一眼,司马宣重重叹息道:“你这妇人,甚是善媚!”
这话说得,气息有点冷,似带着嗔怪。
钟无双在他的怀中扭了扭身躯,娇哼一声,随即她把脸在他的颈子上蹭了蹭,像只猫一样,似是十分满足。
她这个动作一做,司马宣心中一软,随即无力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便专心地翻看起竹简来。
素来行事严谨的司马宣,原本以为,身边有个妇人在旁,会有碍他处理公务。可现在,他怀中暖玉温香,心中反倒亦发安稳,便是处理起政务来,亦是得心应手,十分顺利。
司马宣突然觉得,其实身边有个妇人伴着,这感觉,也委实不错。
钟无双这种举动,无形中让司马宣感觉到了这个妇人对他的依赖。
这让司马宣心中,竟然还有些许的窃喜。他甚至在想,经过昨夜之后,自己或许在她的心中,已经占了一席之地。
毕竟,对于妇人而言,很难抺煞一个得到她初夜的男人,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
也不知过了多久,寺人来报,说是宗国使臣求见。
宗国使臣求见?
司马宣极快瞥了蜷曲在他怀里的钟无双一眼,尚在沉思,钟无双已悄悄地扳开他的手,像蛇一样从他的身上滑下,轻手轻脚地朝后退去。
当她在司马宣身后的榻几上坐好时,司马宣的眼里已蕴了笑意。
少顷,他神色一整,沉声道:“宣。”
不一会,宗国使臣应声而入,让钟无双惊讶的,随他一同入殿的,竟然还有久违的宗公主。
今天的央齐公主,盛装华服,头上珠玉垂满,在四个侍婢的筹拥下,低头走了进来。
她那粉红色的裙摆,拖得长长的,裙摆上珠光闪闪,金光耀眼,竟是镶满了黄金和珍珠宝玉。
这样的央齐公主,便是钟无双见了,也不自禁地想到,诗经中提到的绝代佳人风范,应该也不过如此!
可是,她穿的袍服,居然是粉红色的!
钟无双心里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随即便领会过来。
这时世,新嫁之妇,一般着大红袍服。而今,宗公主未婚未嫁地随着使臣而来,还身着粉红色袍服,其用意,已经不需要明示,钟无双也猜到了七八分。
宗公主央齐,在司马宣无意与宗国联姻的情形下,不是以天子之国的公主之尊前来相就,而仅仅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妇人,前来投奔司马宣,请求成为他的妇人!
钟无双冷眼看着正与宗使寒喧的司马宣,心中洞若明镜。
宗国,或许真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否则一个堂堂天子之国,又何须倒贴一个公主,不求联姻,只求司马宣看在他们奉上如此高贵的礼物面上,施以援手。
以这种方式送来的宗公主,便是身份再是高贵,也当不了北王的皇后,充其量,也就如钟无双一样,捞个夫人的身份。
而这整件事,显示宗使在之前已经与司马宣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央齐公主不会贸然前来。
宗天子,他丢不起这个脸。
心里将央齐公主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由想通透了,钟无双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即垂下眼帘。
同时,亦掩去了眸中那股冷意。
她没有发觉,就在她垂下双眸的同时,司马宣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自她身上掠过。
显然,央齐与宗国使臣也都看到了钟无双。
对于这个北王曾在春祭时,以劫掠为婚的形式掠来的夫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当下,那些南国使臣还是朝她也施了一礼。
便是央齐,因为现在司马宣还没有正始给她名份,所以也只好怏怏地冲钟无双盈盈一福。
垂目而坐的钟无双只当不知道,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似局外人一般,安静地坐在那里。
事实上,无论司马宣的后苑增加多少夫人、美姬,在钟无双的心里,于她,还真的没有一丁点干系。
或许是无爱,所以无求。
不同于对南宫柳那种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坚持,司马宣对钟无双而言,除了是个名义上的丈夫,现在还多了一层身份,那就是借种的对像。
像钟无双这样经历了数千年文明之后的新人类,对婚姻之事,向来便处于两个极端。或是全部拥有,或者干脆就丁点都不要。
自从跟南宫柳决绝以来,钟无双心里想了又想,自己那已经刻入骨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观,既然不能为时人所接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过下去。
当然,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北王宫里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她也讨厌自己被永远地禁锢于这一方天地中,每天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所以,钟无双的心里,早就在谋划着,以什么样的方式,可以安然地离开北王宫,然后觅得一方乐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钟无双早就存了这种想法,然而那时她还不是十分的着急。
一则是,司马宣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随便唬弄的主,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钟无双也不敢轻易地说走就走。
其二便是,她也没有想到司马宣会这么快就对自己有了“性”趣。就是钟无双自己,如果不是昨夜太过突然,她也没有想过要找司马宣借种的。
可既然,现在钟无双已经向司马宣借了种,那么这离开之事,便由不得她不着急了。
毕竟,一旦借种成功,那肚子可是藏不住的。
现在事已至此,钟无双便势必要在肚子显形之前,想办法离开北王宫。
钟无双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那厢,央齐公主已被司马宣纳为夫人,赐居西殿,储事已然安排妥当了。
随着央齐公主与宗使退出,早就察觉到钟无双正神游太虚的司马宣,挟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气,几步上前,他右手一扯,重重地把钟无双带入怀中。
钟无双不及回神,司马宣的吻已经堵上她的樱唇,惩罚似的辗转磨研。
差点闭过气去的钟无双,情急之下,对他又拍又打,饶是如此,他还是在钟无双心肺之间最后那丝氧气消耗怠尽之际,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司马宣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凑近她的耳际,语气森森地咬牙道:“无双与南王决裂,皆因南王立后。无双亦说,不能容夫纳妇。今日本王纳妇,无双却无动于衷。无双对本王,真是无情,真是无情……”
喃喃说到此处,他重重地在钟无双小巧的鼻子上一咬。这一咬,还真用了几分力道。
钟无双吃痛,捂着自己的鼻子哀嚎了一声。
她双眼含泪,不无委屈地,可怜兮兮地,又颇为不服地问道:“皇上纳新妇,妾可是秉承温良恭俭,不嫉不妒之美德,便是连屁都不曾放过一个,皇上……皇上怎么可以如此指责于妾,无双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