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蕊一看,梨树下站着的是子凝,便欢愉地跑着来到她身边,朗声笑道:“姑姑还不是一样,还虚长我四岁!”
子凝莞尔一笑,目光瞥向陆逊。舒榒駑襻他的眼里,似乎是有一种关切的东西,温柔又清明。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伯言,可同二哥说过了?”子凝避开他的目光,眼神恍惚。
“嗯”陆逊略一颔首,目光不离。
“说什么,同二叔说什么事啊?”有些扑闪着美目。俏皮地来到子凝面前,问道。
“国家大事,你不懂,也莫问。”子凝如是说。
有些听后竟嘟起俏唇,佯装怒意:“同样是孙氏女眷,为何姑姑可以参与朝堂之事,我就不行?”
一直在有些身后的莫妈妈听罢,立刻上前,行礼曲膝,慌张地向子凝解释:“小姐年幼无知,还请郡主恕罪啊。”
“莫妈妈快起来,”子凝含笑,“以蕊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
以蕊听后俏皮地向子凝吐了一下舌头,恰巧遇上陆逊的目光,慌忙收回自己的鬼脸,作一本正经之状。
“你一夜未宿,累了吧?”关切的声音让子凝的神经一下绷紧,缓了缓唇,轻笑,“我无碍,倒是你,为了我奔走,先回府吧。”
陆逊的眼神中似乎又多了一丝味道,紧紧牵制住子凝的双目,无法动弹。
一旁的以芯似乎看出来其中的尴尬,轻笑一声,道:“呵,陆将军所言甚是,姑姑,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你不是说昨夜便让我与你同睡的吗?你昨晚可是爽约了,走吧,我们去休息吧。”
“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子凝无奈地对以蕊道。笑得极为牵强。
“走啦,姑姑。”以芯强拉着子凝,竟撒起娇来,“我有事与你说,走吧!”
方欲跨步,府中统帅颔首阚译上前来报到:“卑职参见将军,郡主。”
“阚统帅,何事?”陆逊开始警觉起来。
“回将军的话,军中有报,刘备军师诸葛亮方趁清晨大雾之时借的曹军十万宝箭,乘胜而归,大挫曹军锐气。”
诸葛亮?陆逊俊眉微蹙,方才在后院才见过他,难道当是他已战捷而归?
“你是说十万支箭?”陆逊狐疑地询问,仍是有些质疑。毕竟十万支箭,并非常人之举。
“千真万确,如今大都督和主公正在江边检阅这批箭,将军大可过去一看!”阚译如是道。
“孔明借箭,到为孙刘结盟除去了兵器上的大患!”子凝似是自语喃喃,又似是对陆逊而言。
“嗯。”陆逊依旧每亩紧锁,“我去江边看看。”
“我同你一道去。”子凝放开以蕊的臂,跟上陆逊的步伐。
“哎!”以蕊似乎一些被冷落的不快之感。
“为什么只扔下我?”以蕊嘟起了嘴,略带愠色。
芷晴上前拉住以蕊的手,笑道:“小姐,别难过了,他们去去就来,来,我们继续玩儿吧。”
芷晴递上纱绢,笑脸盈盈,而以蕊仍是不乐意,独自走到梨树下,在坐落红遍地的石凳之上,撑起了下颚,看那桃花落尽,百转千回。
暮时,沽名山庄
解忧山峰的黄昏时江南一地的胜景,沽名位于解忧山顶,景色亦是一览无余。暮时的沽名山庄,红日一轮,犹如置于万丈红日光晕之下,有一种魅惑之感,两岸的青山耸立,更让沽名凭添一种危险的美感,让人着迷。
庄内崎绮亭,一青衣女子扶着手中的古琴,神色专注迷人,身旁驻立的白衣男子神情淡然,目光专注于远方的一片红日。如此良辰美景,偏偏只是女子手下琴音粗糙不成曲调,倒是煞了这般风情。
琴音终究还是断了。
许久,张臣微微侧身,道:“你的琴艺一落千丈。”
青芍放下古琴,缓步来到张臣身边,目光黯然,形容憔悴至极:“琴音终有断的时候,就和人一样。”
默默低下头,看了一眼纤细的手指,无奈的一笑了之。
“仍觉着委屈?”张臣话语随意,不带感情。
青芍温和一笑,伤神之色难免爬上双颊:“若觉委屈,我又缘何跟随公子那么多年。”
张臣静默不语,湖面轻吹之风荡起了袖下的衣带,让这个绝美的男子似有一种仙人之姿。
“可这么多年来,公子也变了。”青芍泪眼盈盈,极为哀婉地注视着张臣极美的侧脸。
“是人,终会变。”张臣轻吐几字,惜字似视金。
“不,公子从前,从没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青芍的嘴角始终有浅浅的笑意,让她独有一种遗世而出的清丽。
回月的江南夜里起了些许凉风,衣角轻拂,张臣紧闭双唇,眼神专注于湖面波光。
青芍侧过脸,目视远方江日下的青山,许久开口:“蓝珊此去曹营,是沽名自您接手以来,最大的败笔。”
张臣闻后,微微侧过脸,目视青芍,仿若是极有兴趣一般:“说下去。”
“虽说沽名是靠战争闻名,和刘,曹,孙,袁营接触也在所难免。可以往接的生意,少则半月,多则数月,这次未免太草率了。
“你认为我错了?”美目眯起,张臣的神色正如这恍惚,有种极其危险的美感。
“这样做,无疑是同曹营树敌。”青芍字字恳切,双眉紧锁。
“树敌?”俊眉一拧,眉宇间顿时阴兀之极,“两年前沽名便已断了曹操的生意,那是便已树敌。”
“那不同。”青芍担忧的道:“那是曹操欲用重金同沽名达成盟友关系,公子只是拒绝了,是敌是友,也未经谓分明。可如今形式大不相同,这步棋,公子走得太险了。”
张臣的黑脸之中有一种难以名状之色,声音低沉:“险棋往往出招致胜。”
青芍垂下眼睫,静看水面波粼:“但愿如此……”
“况且,帮她,于沽名于我,有利无一弊。”张臣的声音极为低沉。
“你真认为她可以帮你?”秀眉紧拧。
没有回答青芍的话,张臣反语:“我帮她一为沽名,二则为义父,至于她用什么来报答我,那是她的事。”
青芍听后竟低吟浅笑:“呵,张昭与你不过养育之恩,就算东吴破之,又与我们何干?”
张臣神色凝重,道:“一饭之恩当以倾城为报。”
“倾城为报……”青芍浅笑,笑中有些许苦涩之意。却又强人心头,“希望莫失了原有的天下,报了不该报之人。”
语气恳切,虽语有矛头,却是字字真诚。
张臣并无怪罪之意,静默而立于崎绮亭中,注视远方红日下那一缕长江之上的烽火,一丝无声的绝美浅笑勾起,余晖映照之下渐有琉璃之色,笑虽美,却令人寒意,骤生,如那一缕烽火,折射的,是明日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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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长江之上,战船遍江。江边,数百名将士手持竹简。站在堆积成丘的十万宝箭之前。
草船借箭,风云骤变。
从清晨,江边的将士便已开始清点箭支的数目。而一直到此刻黄昏,还来统计清楚。只因数目巨大,难以辨析。
子凝随陆逊一同在江边注视了良久,面对浩浩荡荡的十万余支利剑,若说心中没有一丝震惊,定是假的。
此刻,孙权和周瑜等众臣皆在江东翘首以待,等待清点的结果。若是当真有十万余箭,那江东刘汉士气必当大鼓,明日之战也极赋胜算!
“报!”一红衣士兵跑到孙权面前,单膝跪下,双拳紧握,脸上有强抑制住的欣喜:“报告主公,此番共从曹营借的利剑十万余八千支,且箭身皆完好,是可用之器!”
“好!”孙权骤然抚掌大笑:“哈哈,天助我东吴!”
群臣皆下跪,齐呯:“主公英明!”
须臾之后,群臣皆议论纷纷,子凝面朝长江,静静站定于陆逊身旁,微微侧过脸庞,对一旁陆逊道:“这么多箭,他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的?”眼神不自然的撇向孔明,眉心一蹙。
陆逊神色平静,开口似是喃喃:“应当是利用清晨的大雾,用茅草扎成人形来迷惑曹军,让曹军误以为是东吴士兵,所以主动出兵,万箭齐发以御敌。而箭射入的只是茅草,并不受损,自然,可以收获十万余箭。”语毕,神色清明,眼神未离江面。
“啪啪”抚掌之声从子凝的身后传来,回视一看,竟是孔明,面带温润之色:“陆将军果然深诣兵法,东吴的谋士众多,只有将军通晓亮之意。”赞许之色跃然脸上。
陆逊却始终神色淡然,对孔明的夸赞也只是似有似无地略一颔首。子凝侧眸凝视陆逊,浅笑由心而生。
“孔明先生此言未免有些牵强,”周瑜不知何时来到此地,“江东谋士人才辈出,先生怎知他人不知晓?”
孔明浅笑轻挥羽扇:“呵,亮只不过是感叹陆将军年少有为,竟与亮心有灵犀,并无他意。”语气超然。
子凝的心骤然紧了一下,担忧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陆逊:周瑜心胸极为狭隘,孔明虽然只是口上随意夸了一句伯言,可凭周瑜的心胸,是绝容不下江东有如此一位良才。也就是说,孔明是在无意之中,将伯言推至了一个危险的境地。x0uv。
而此刻的陆逊的神色却是出奇的坦荡,子凝知道陆逊定已了然于胸,可不免仍为他忧虑,周瑜之人,无谓善辈。
忽然,群臣中有人开口:“哎!说来孔明先生和陆将军不只是心有灵犀,面容更有些许相似啊!”明以样又。
“是啊,是啊!”语毕,众人皆交头而语。
孔明听后浅笑置之,羽扇轻挥:“不错,竟初识陆将军也觉其与家中内弟相似。”
一直未曾开口的孙权忽而变得饶有趣味的道:“孔明先生之弟,比当和先生,子瑜一样才智超群,不知现世何主?”
语毕,子凝清楚的看到陆逊的脊背极不自然地挺了一下,注视她,他的眼神却又躲避之色。
孔明缓缓开口:“呵呵,愚弟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尚在隆中躬耕。”说话时眼神瞥向了陆逊,极有趣味。
长江之风忽急又戾,忽缓又和。绵长长江,顿觉心胸开阔,长江一战,在所难免。
孙权面对众臣,道:“大战在即,众卿认为有几成胜算?”
“九成。”周瑜语气高昂,信心十足。
“喔?”孙权笑语,“公瑾就这般有把握?”王者的质问,有一种压迫的霸气。
周瑜面擦好孙权,道:“曹操虽拥有百万雄师,可我们已设计让其战船相连,只需以火焚船,万船皆毁!”
火攻,的却是个好主意。子凝静静地听着,心语。
“伯言,你认为如何?”孙权反问陆逊。
“五成。”言简意赅,没有意思负气。
子凝的嘴角挂起一抹淡笑,如此实话,伯言他亦当真敢说!
“为何只有五成?”孙权问道。
众人皆屏息以待。毕竟这是一个太敏感的话题,方才周瑜言有九成胜算,群臣也都自.慰而笑,而此番陆逊说出了大家最不愿听到的回答,令人心忧····
“火攻是为妙计,可如今是四月之节,风劲尚小,若用火攻,唯恐火势不大,难以将曹军全军吞没”陆逊语气沉静,语间中,望了一眼孔明,才缓缓开口:“所以胜负之关联,在于孔明先生!”
“孔明?”周瑜不悦蹙眉,不快之意油然而生。
“万事俱备!”陆逊俊逸的嘴角有一丝浅笑。
“只欠东风!”孔明随即迎合。
孙权不解两人所言,问:“东风?只欠东风,要如何得到?”
一直静静站立于一旁的子凝忽而开口,伴着一缕微笑:“东风自己来不了,我们可以去借!”
此语一出,陆逊和孔明两人皆含笑点头。
“草船可借箭,东风何以借?”一大臣问道。14063269
“孔明先生一向不是最善借东西了吗?大家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交付给先生便足了。”子凝语气随意,没有揶揄。
孔明会意得颔首,对孙权揖了一礼,道:“孙将军大可将将此物交托给亮,亮将于明日日起之时,顺天之纲常,占人心之和,借的东风以破敌!”
“好!”孙权抚掌大笑,“有先生此言,看来我军定当胜券在握!”
子凝睨视一旁的周瑜,只见他双目紧蹙,眼神阴兀之极。
“众军听令。”孙权右手持着象征王者尊贵的宝剑,大声对群臣道:“现任命周瑜为东吴三军大都督,统帅十万兵马,明日日起三时与曹军决战长江!”
“主公英明!”众臣齐跪礼。
“伯言”孙权转而望向陆逊,“现任命陆逊为三军副将,率军十万,于长江隘口处阻截曹军!”
陆逊还未开口谢恩,周瑜竟抢先上前一步,跪礼道:“主公,为此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孙权反问。
周瑜看了一眼神色平静至极的陆逊,道:“伯言虽年少才俊,可所作之战亦只不过是南蛮一役而已,如此怎堪担任三军副帅一职”语气揶揄,极为轻蔑。
子凝心中冷笑。周瑜羽扇微摇,神色略带揶揄之意,不时还向子凝投来复杂的目光。平日里子凝原就与陆逊相交甚密,此刻陆逊深陷囫囵,子凝面露着急之色,周瑜自是看在了眼中。
“听伯言之意,此次大战时成竹于胸了?”周瑜一笑,问。
陆逊的冷静让子凝不禁生疑,他,是淡漠这一切?还是,当真无所畏惧……
“不错”两个字吐得清晰得当,让给所有在场的人难免为之一惊。若是旁人,定会认为其年少轻狂,语出不逊,可子凝却反而舒下了心,他既然能说得如此干脆,想必当真是了然于胸。他,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呵呵,伯言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吖!”陆渍捋起长须,笑道。
群臣也都纷纷议论开,无非是年少轻狂云云……
倏尔,陆逊开口,目光坚定,这是子凝从未见过的伯言:“竹于胸中既已成,便可破竹为利器,以修我戈矛,从王之雄狮,共抗国贼,大战长江之上。”右手举起被蓝灰色剑布紧紧包裹住的宝剑,数十万将士不约而同齐呼:“共抗国贼!大战长江!共抗国贼!大战长江!”气势磅礴,犹如万剑齐发之雄伟之势。浩荡的长江之上,声遍九霄!
“好!”孙权不禁抚掌大笑,“好一个成竹在胸,大战长江!谁言年少只轻狂,孤十七而立江东,如今亦是稳坐柴桑,伯言不愧为我东吴儿郎,来人,赐酒,孤要与伯言一同祭酒长江!”
语毕,群臣齐下跪:“主公英明!”
一将士上前端上一壶酒和两只金樽,孙权亲自为陆逊斟酒,道:“伯言,孤以此酒敬你,望你莫负孤,也莫负了这江东父老!”
陆逊双手接过酒樽,单膝下跪,将酒樽举过头顶,恭敬道:“承蒙主公厚爱,伯言定当讨贼以效尤!”
语毕,众臣面上之色不尽相同,有鄙夷,有猜测,抑或有赞赏。然而周瑜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孙权如此赞誉陆逊,无疑给他当头一棒……
而站于孙权身旁的孔明却是一脸悠然,脸上的赞许之色虽未表露,子凝却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对陆逊方才的那一番话,他是极为认同的——
群臣散尽,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青山依旧如此在,浪涛不尽千帆来。
三生周郎,百里柴桑。
一语伯言,万顷长江。
瑜亮情结亦不仅仅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