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你以为我们两之间,就你一句我们完了就算完事了,我告诉你!”陆希南大口喘着气,每个字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从齿缝里蹦出来,“温郁,你太天真了,我绝对和你没完!”
温郁没有生气,被他一路拉着,走的飞快,也大口喘着气,她用力抽回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声音平静,“陆希南,只要你有本事,随便你怎么报复,现在……”侧耳听了听,再次响起的登机声,“我没工夫和你耗下去。”
说着,她直接转身,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陆希南竟然把她拉进了男洗手间,而正是因为他的气势太过于强大,目光太过于凛然,让本在里面方便的男人,硬是顾不得有没有好,就跑了下去。
之所以没有外人进来,毫无疑问和站在门口的李汉山月兑不了干系。
李汉山看她这么快就出来,显得很意外,“温丫头,这么快就谈好了?”
他这么着急着要找陆希南,其实只是为了澄清照片的事,昨天晚上,他基本一夜没睡,反复在想,自己这样做,到底是所谓的愚忠,还是助纣为虐。
天际露出白光,他才做好决定,只是要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陆希南,这样算起来也不算是背叛陆兴达。
自顾忠孝两难全,当了一辈子兵的李汉山却是觉得忠义两难全了,他一辈子行军,从来没有佩服过任何一个女人,温郁却是意外。
温郁仿佛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会在机场,对他摇摇头,目光肯定中带着点哀求,“李伯伯,我和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求你千万别说。”
李汉山一张老脸满是皱纹,已经很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温郁,嘴角翕动,刚想开口,陆希南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你还有什么不能让别人说的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温郁,口气很咄咄逼人,“温郁,我都已经知道了,最近几天报纸上登出的消息,都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
说到这里,陆希南做了个笑,却没有声音发出的动作,“温郁,有句话,你还真说对了,不是我没把你看清,而是你实在是藏的太深!”
温郁觉得喉咙里再次涌起一股咸涩味,她生生压住了,同时也压住心口的痛,甚至,当听完陆希南的讽刺后,她还能面色平静的扬起头看着他,更甚至于,她还能对他抿唇笑了笑。
她说:“陆希南,原来你都知道了,难怪刚才脸色那么难看,是气急败坏了,还是恼羞成怒,哎,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也知道我是个多么有心计又歹毒的女人,随时欢迎你来报仇。”
话音落下,她收回目光,转身朝安检处走去,迎面走来的人,都以一种很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明明嘴角含笑,却是泪流满面的女人。
陆希南脚步朝前迈出去一步,落到地上后,终究没有再次抬脚,从他的角度,他看到那个心比铁石还硬的女人,肩膀时不时松动,是还在笑他的愚蠢吗?
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入到肉里,他却浑然没察觉到任何痛,犀利的像是他手术时用的柳叶刀一样的目光,冷冷的,一直目送那个在短时间内,倾心相交,爱到骨子里,后来却又痛到骨子里的女人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站在一边始终看着两个年轻人的李汉山,幽幽叹息,“希南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
“强求!”陆希南很粗鲁的打断他,“她这样的人也配吗?”
李汉山被他的一句话噎住,看他脸色阴沉成那样,本来还想劝说两句,陆希南却已经大步朝柜台走去办理登记手续。
看到陆希南这副被人伤的快崩溃的模样,李汉山真的想不管不顾,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没等他走到柜体,陆希南已经换好登机牌,朝安检走了去。
李汉山终究是没能追上他,看着一前一后消失的两个年轻人,他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心里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如果有一天陆希南知道温郁说的这么多伤害他的话,其实都是违心的,其实都是为了不破坏他们祖孙的感情,那又该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李汉山很了解陆希南的脾气,真的没敢再想下去。
……
飞机准点起飞,当温郁还是上辈子那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夏蕴时,她并没有坐过飞机,至于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温郁,她依然只乘过那么几次。
当飞机冲出跑道,离开地球吸引力的瞬间,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吊到了半空中,空荡荡的,好像真的除了这具依稀还有着温度的躯体,什么也没了。
事实上,没了陆希南,她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或许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飞机还在不断的上升,温郁在机场就不断涌到嗓子眼里的那种酸涩感,再次蜂拥而上,还算好,她很快就拿到了放在前面椅子后背的杂物袋。
撕开,对着袋口一阵干呕,呕到眼泪都出来了,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温郁很难受,真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这时,邻座的一位中年妇女给她递了包话梅过来,笑的很慈祥,“吃颗话梅会好一点,我年轻时怀孕也这样,干呕都不分时间的,说吐就吐,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温郁觉得她笑的很温暖,说了声“谢谢”接过话梅,拿一颗放到嘴里,真的舒服多了,嘴里含着东西,连带着耳边的嗡嗡声也轻了不少。
那个妇人又问温郁,“看你的样子,是第一胎吧?”
温郁点点头,低头朝自己还很平坦的小月复看去,“嗯,是第一胎。”
也将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胎,所以她一定要用尽全力保护好它;所以,她要暂时离开B市;更所以,她要那么无情的伤害陆希南。
过去不管是她自己看言情小说,还是看赵阳为局中未婚妈妈的命运抹眼泪,她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赶时髦的做了件带球跑的事。
从昨天到今天,她对陆希南说的话都是假的,唯有一句那是半真半假,那天晚上,她后来之所以会那么主动,真的是非常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从和陆希南坦诚那天起,她就没想到两个人会分离,既然不得不分离了,那么后半辈子就让她有个念想吧。
她当时也只是侥幸,没想到,去医院一查,还真的查出了早孕。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这个孩子,温郁觉得上天对她真的不薄了!
那妇人看温郁低着头,声音也很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又大大方方的说,“女人长大了总要为人妻,为人母的,这是大自然的定律,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温郁很久都没听到这么温馨的话了,眼角不觉湿了,声音细的像是蚊子在叫,“谢谢你。”
妇人呵呵笑了,“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昨天已经给我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外甥女,我这次就是回去看我外甥女的。”
也不知道是身边的中年妇女太过于健谈,还是因为她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已经成为妈妈的女儿,温郁慢慢的也放下了戒备,和她交谈了起来。
中年妇人真的很热心肠,把怀孕早期要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了温郁,当说到夫妻之间前三个月必须禁止同房时,才朝温郁的身看去,“咦,你先生没陪你一起吗?”
温郁的座位刚好紧靠着飞机窗这边,这趟飞机还没满员,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人。
妇女埋怨,“你先生也真是的,你刚怀孕,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坐飞机,这多么危险。”
明明是抱怨陆希南的话,落到温郁耳朵里却很舒心,都说这个世界上坏人远比好人多,其实,也未必是,只能说得出那个结论的人,运气不好,遇到坏人的比率比较高。
有了这么个热情妇人的陪伴,温郁没再胡思乱想,无聊的飞机时间也很快过去,再下机时,中年妇人还很热情的问温郁要了号码,温郁没有犹豫,把新换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
温郁没什么行李托运,直接朝出口走去,中年妇女却给女儿和刚出生的外甥女带了很多东西,她要去取行李,于是温郁就和她分道扬镳了。
温郁本以为那个中年妇女,只是偶然的邂逅,却没想到,日后的某一天,她会在她最危机时,出手救了她,这就是命运之神的安排。
看似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偶然的触碰,其实都是她刻意的安排。
……
温郁走的匆忙,除了一些贴身换洗的衣服,还有活在这个世上最最重要的钱,基本什么也没带。
呼吸着江南城市和B市那座北方城市截然不同的空气,温郁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地上,坐进机场等候生意的出租车,把目的地告诉司机后,就侧过脸看着窗外。
温郁并没有去苏州,而是去了和苏州相隔的城市——W市,据说这里有个叫鼋头渚的地方,是太湖最美的地方,她想着乘现在肚子还没大起来,去看一下。
司机朝反光镜里看了眼,说:“这位小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温郁愣了下,然后笑了,“师傅,难道我脸上写着我是外地人几个字?”
司机腾出一只手挠挠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位小姐,你误会了,实在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讲不出你这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温郁曾和陆希南一起去过苏州,也听过李婶的所谓普通话,如果这具身体还有那么点残存的记忆在,她只怕真一句话都听不懂。
包括在苏州长大后来回到S市的慕容清也是的,他的那口普通话,温郁还真不敢恭维,哪里像是正宗在北方长大的陆希南那样,嗓音低醇,外加上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想让人对他没有好感都不成。
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又想起他,温郁用力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在陆希南三个字上沉沦下去。
司机看温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以一个当地人特有的自豪感,一路过去给温郁介绍了不少景点和特色小吃。
温郁本身就偏爱甜食,在决定来之前已经在网上查过了,W市是个炒什么菜基本都放糖的城市,倒真的很适合她。
一个多小时过去后,温郁终于到了自己在W市暂时的安身之地,因为她说的太晚,连一向干练有效率的王秘书,也只能给她先找来间单身公寓,而且是租来的。
这还是王秘书动用了她大学毕业后来W市工作的同学,用了好多种渠道,据说这么短时间,找到的最合适的房源了。
另外,又据王秘书说,当然了,王秘书也是听她那个同学说的,在房价日益高涨的现在,这套单身公寓的主人,原本是想把面具大概只有五十几个平方米的公寓装修一番,当成婚房,结果新娘在婚期前和一个有钱的老男人跑了。
心爱的人在钱和爱情面前,最终选择了钱,让这单身公寓主人的自信心备受打击,这么一打击,就想着反弹,于是在爱人跟有钱人跑了后没几个月,争取到公司一个公干的名额也出国去了。
房子空着也不好,就想着要租出去,却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人,没想到,就当房主绝望时,符合条件的单身女青年,干净,整洁,没任何不良嗜好(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的温郁出现了。
租金不算贵,一个月两千,这是光交给房东的,其他的,包括物业管理费都要自己出。
温郁现在不比以前,她现在肚子里有有个小蛋蛋,一定不能委屈了它,没有实地察看,没有冒冒然地就说租了。
房子不算很大,和王秘书说的差不多,就是一室一厅,外加一个洗手间和厨房,面具顶多也就五十出头,不过唯一让温郁满意的就是有个朝南的阳台,早晨起来可以看到明媚的阳光,下午可以坐在阳台上喝喝茶看看书,真的很惬意。
房屋中介陪着温郁里里外外看了一番,从她脸上的表情就看的出来,她对这套房子还是很满意,乘热打铁的拿出租房合同,“温小姐,如果您决定租了的话,这是租房合同,您可以看一下。”
温郁拿着合同在沙发上坐下,布艺沙发,很干净也很有弹性,还真的是全新的,她把合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就在租房人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再接着就是付给他一个月的房租当佣金,然后呢,因为户主在国外,她还要把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外加上一个月的房租当成的押金一起给房屋中介,委托他帮自己给房东。
做成一笔生意,房屋中介欢天喜地的就走了,等他走后,温郁第一件事不是坐下好好休息,而是去找了换锁的把防盗门的锁给换了。
为了肚子里小蛋蛋的安全,她一定要格外谨慎,一切做好后,温郁才感觉到自己累了,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
温郁是这么“潇洒”的走了,留下普通话不算标准的慕容清,还满怀希望的在温氏大门口等着他。
他今天穿的非常正式,这么热的天,不仅穿着西装,还打着领带,这么反季节的着装,让下班时间一到,陆续走出温氏的员工们,时不时的会朝他看去。
那样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让慕容清最不害怕的就是别人看他的眼光,更何况除了衣服穿的有点夸张,论他的长相,身材,走在大街上,也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他。
他旁若无人,神情自若的站在旋转门边上,等着某一个人的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温氏已经没有员工走出来,慕容清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经快五点半了,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说那丫头在加班,想到她上午鼻梁被陆希南打中了一拳,忍不住了,大步就朝旋转门走去。
就是这么不巧,偏偏今天值班的两个保安都不认识他,看他没有员工通行证,又在门口徘徊了这么久,更是不可能把他放进去。
慕容清自被慕容修和唐慧心找回去,就被送去练了散打,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一般的人,不要说不是他的对手,只怕连他的身都靠不近。
这样一个散打高手,眼前却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拉住,纯粹意外,一是他没想到这两个保安居然敢拦他;另外一个就是他一门心思的想着温郁,没有任何防备。
慕容清手脚并用的挣扎,眼看两个也是退伍兵出身的保安就快招架不住,一道人影从电梯那头跑了过来,她的脚步很急促,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噔噔的清脆声。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不快松开!”王秘书跑到旋转门边上,对着两个弄的满脸通红,还满头是汗的保安就是一声训斥。
两个保安愣住了,他们这是在尽本职工作,怎么就被老板面前的红人给训斥了,这么一愣,慕容清乘机挣月兑开来。
看慕容清的衣服都起了褶皱,脸上也已经是愠怒,王秘书着急了,忙问:“慕容局长,您怎么来了?”
慕容清理了理衣服,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来找温郁。”
“啊!”王秘书愣了下,缓过神马上说:“慕容局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温总早就下班了。”
“下班了!”这次轮到慕容清惊讶了,“我一直在这里,怎么没看到她出来。”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今天可是自从走上从政这条路来,第一次利用早下班的特权,还特地回去换了西服,然后去花店买了花,却没想到啊……还是扑了个空。
那两个小保安,看到王秘书对慕容清的恭敬,外加上那声“慕容局长”早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异口同声的对他说:“慕容局长,真是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居然没认出您。”
慕容清心里烦躁到了极点,没有理会那两个保安的道歉,把手里的花直接扔到王秘书手里,“这个花送给你吧。”
看到有东西飞过来,王秘书下意识地就接住,等接住后,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对花粉过敏。
一个喷嚏还没完,紧接着又一个喷嚏已经发出了声音,慕容清顿了顿,又折了回来,下一秒钟,王秘书手里让她鼻子严重过敏的鲜花已经被人拿了去。
娇艳欲滴,还挂着露水,粉女敕女敕,吹弹可破的玫瑰,就被人以抛物线的形状,朝远处的垃圾桶扔去,那人的瞄点很精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一举击中。
王秘书怔愣住了,打到一半的喷嚏就卡在了那里,而两个保安则更是目瞪口呆,暗自庆幸,刚才幸亏没有真的出手,不然真不知道会死多惨。
慕容清扔完花,拍拍手,就朝不远处的黑色奥迪A8走去,王秘书定定看了他几秒,这才想起了什么,赶紧追了过去,“慕容局长……”
慕容清已经发动引擎,听到有人喊他,还是停下车,王秘书敲了敲车窗,示意慕容清打开,她有话要对他说。
慕容清要下车窗,脸上依然很酷的表情,“什么事?”
王秘书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他,“慕容局长,这是我们温总让我给您的信。”
慕容清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拿过信,随意扔到仪表台上,就关上车窗,加速离开。
王秘书站在原地,目送慕容清离开,直到车彻底消失不见,才叹了口朝车库走去。
有保安追上来,声音很忐忑,“王秘书,你不会开除我们吧?”
王带弟,也就是王秘书的名字,看了保安一眼,很认真的说:“你放心,不知者不罪,只要是按照公司规定,好好上班的人,公司怎么都不会开除。”
有王带弟的话,新到温氏上班的保安,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也暗暗的告诉自己,饭碗虽然暂时是保住了,以后还是要多点眼界力,像刚才那样锦衣玉立的人,下次就放任他闯进大堂,然后等着前台的接台的命令再见机行事。
……
温郁走后,王带弟就是温氏最晚下班的人了,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一辆她的车停在那里,很容易就找到了。
按下中控,她坐了上去,虽然已经是晚上六点,经过一天的灼晒,汽车里闷的像火炉一样,她把空调开到最大最冷,浑身依然不舒服。
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坐在车里,吹着开到最大的冷气,然后双手握着方向盘,像是在想点什么,又像是不在想。
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她母亲打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妈,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电话那端,王妈妈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的不舒服样,“王带弟,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带个男朋友回来。”
这句话,已经是老生常谈,王带弟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快了。”
上当的次数多了,王妈妈也没那么容易好骗了,冷笑一声,“王带弟,你还要骗我多久,我告诉你,这次我生病就是被你气的,你说你都三十多岁了,为什么还不找个男朋友!”
王带弟把手机拿远离耳朵,依然还能清清楚楚听到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
她很无奈,不是她不想找,只是随着那个人的去世,她的心似乎也死了。
等王母絮叨完,王带弟才把手机放到耳朵上,“妈,这次我说真的,过年之前肯定给你带个男朋友回去。”
王母语重心长,硬的来完就来软的,“带弟啊,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你妈妈我肚子不争气,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女儿,当你出生那刻,知道你也是个女孩,妈妈当时心都碎了,希望下一胎可以生个儿子,就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带弟,带弟,希望你能带到弟弟来,结果呢……”
王带弟不忍再听下去,出声打断她,“妈,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今年肯定把合适的男朋友给你带回去。”
王母这才放下心来,又说:“带弟,不要怪妈妈逼你,实在是妈妈只有你一个啊,妈妈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你年纪不轻了,也别那么挑了,有个差不多,就快结婚,生个孩子,乘妈妈现在身体还不算坏,可以帮你带带。”
王带弟含糊的应了声,就挂了电话,妈妈的心情,她理解,但是……想要让她和一个没半点喜欢的男人一起将就一辈子,她真的做不到。
当年,她出生时,王家家境殷实,虽然她的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但是她的父母对她依然疼爱有加。
这样公主般幸福的生活,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她三岁那年,王母又怀孕了,而且找熟人偷偷照过,是个男孩,家里所以的人都很高兴,八十年,私家车还不像现在这么多见,王家却早有好几辆私家车。
她生日那天,全家人开着两辆车去饭店庆祝,谁也没想到,去的时候还是温情暖意,其乐融融想,回来时,却已是天人永隔。
王家除了她,还有王母,所有的人都死在车祸了。
而她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好不容易怀上的男胎也流产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王家的公主,从小一直看着母亲流泪,当她心情好的时候,是把她当成女儿,但是当她心情一个不好,就会骂她是丧门星,如果不是给她过生日,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儿子都应该还在。
王带弟从小就是在母亲时而好,时而坏中忐忑度过,有段时间,她甚至很害怕看到她。
或许正是因为父爱的缺失,母爱又是施舍那样的可怜,她深深的爱上了那个足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
可惜啊……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她有气无力的把头埋进方向盘里。
慕容清就是在这个时候折回的,他透过车窗看到伏在方向盘上的女人,跳下车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王带弟猛然抬起头,于是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慕容清,而她的样子很狼狈,用的化妆品虽然很好,也不会一遇到水就化了,可是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淌着泪,想来真的非常难看。
慕容清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看到这个女人的次数虽然不对,每次看到也只是或安安静静的站在温郁身边,或恭恭敬敬的说着公事,像这样痛哭流涕,泪雨梨花还真是第一次。
王带弟恢复正常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抽面纸过来擦眼泪,一条干净的手帕早她一步出现在眼前,普通话虽然不标准,却很好听的男低音,透过摇下的车窗飘到耳边,“王秘书,如果不是知道温氏的薪水不低,我真的以为你在兼职客串群众演员。”
笑点很高的一句话,王带弟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好笑,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后,就说:“慕容局长,让你看笑话了,这块手帕,等洗干净了,我再还给你。”
慕容清就站在车窗边,没有发动引擎的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几只不知名的小虫鸣叫声,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用了,你用好随便扔掉就可以。”
王带弟这么多年真的没和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当时和温叶清,也是她一头热的单相思,女孩毕竟羞涩,她和他最近的距离,也只有拿文件给他去签时。
王带弟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正想开口说自己先走了,一道属于中年女人,喜大于惊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带弟啊,这就是你刚才在电话里跟妈说的男朋友吧?”
王带弟一看到母亲来了,就知道她误会了,打开车门跳下车,就要解释,王母已经对着慕容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称赞道:“嗯,小伙子长的真不错,够挺拔,也够伟岸。”
又朝一边的女儿看去,“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不带回家给妈妈看看。”
“妈,不是这样的,我和他……”王带弟点点自己,又点点慕容清,发现他并没有戳穿自己的意思,话到嘴边,遛了个弯就变成了,“我不是还没最终确定嘛,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带回家让你好好看看。”
“好,好,带回家让妈妈好好看看,妈妈现在可真的只有你一个了。”王母还是被自己的女儿连哄带骗的劝回去了,似乎对慕容清真的很满意,她是一步三回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浓浓的笑意。
慕容清虽然没开口,却始终都对王母保持着笑意,等母亲一走,王带弟就很歉意地对他说:“慕容局长,真是对不起,刚才把你当了个借口。”
慕容清一扬眉,表情平静,一开口,却是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带弟,是你的名字吗?”
王带弟目光一闪,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很难听,从小,因为这个名字,她自卑了很长的时间,即便是在长大后,她也不大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有个这样的名字,声音细的像蚊子在叫,“是的,带弟是我的名字,因为我是爸妈生下的第三个女儿,他们希望我的出生,能给家里带来个弟弟,就取了这么个名字,是不是很难听?”
慕容清是何等聪慧的人,早从王母的反应,还有话语里猜到了一些事,听她这么自嘲后,只说:“我没觉得难听啊,带弟,带来个弟弟,其实挺与众不同的。”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又说:“时间不早了,有些事,我还想和王秘书聊聊,不知道王秘书有没有空?”
王带弟朝不远处的树荫后看去,果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躲在那里,她这个妈妈啊,说她不正常,她又总能做出比正常人还要正常的事,比如怀疑她和慕容清不是真的男女朋友,正躲在暗处观察。
她收回目光放到慕容清身上,“慕容局长,我有空,但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慕容清也状似无意的朝不远处的树荫看去,然后笑着对她伸出胳膊,“举手之劳而已”。
王带弟稍微迟疑了下,就挽上他的胳膊。
夏风徐徐,带着暑气吹到脸上,似乎更热了。
……
冷静下来,陆希南只觉得头更痛了,在上飞机前找出止痛药吃下去一片,才觉得稍微好了点。
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他就拿出手机上网,部队对使用手机这一块,其实管制的一直非常严,今天甚至都规定不准用智能机了,他陆希南却是用了,而且用的还是最新出来的苹果五,不算特别好的手机,却是和那个女人用的一样。
不过她的是白色,他的是黑色,放到一起,其实很像情侣手机。
该死的,怎么又想起了她,他用力甩甩头,近乎是很粗暴的把手机关机,然后扔进口袋里。
喇叭里传来温柔的登机声,陆希南起身快速朝登机口走去,不能再想了,这样的女人她根本不值得,反复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他找到位置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