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还能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不是她自己说的?——程诺的感觉,就是自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完全被高铭摆了一道。
心中的那股恼火,让程诺几乎坐不住地就要冲进高铭的办公室里。
可理智让她稳住了,因为孔主任还在说着,“高铭这个小伙子,呵呵,有前途,一来他家在B市挺有背景的,二来,他自己也适合在咱们这种单位混。——你不知道他父母是干什么的吧?”
程诺摇头,她还真不知道,但是能够一进单位就可以聘上副主任一职,想必高家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像她跟杜决,父母都是开厂子、拼商场的,听起来没那么像上流人士。
孔主任也没有意思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拍拍程诺的肩,“好好干吧,所里委屈了你一次又一次,今年下半年的竞岗,你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了。”
程诺微笑,可心底却不愿再这么乐观。
在关系比人强的形势下,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哪怕是高铭,这个都可以说是要跟她见双方父母的人了,可程诺现在竟不敢肯定:在下一次竞岗,那个男人会不会投票给自己!
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本来,如果没人挑起这茬的话,程诺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笑容可掬地如常工作。
偏偏在质检所这种单位里,那种事关利益和政治性的问题,可以藏得比海都深,可无关紧要的,关于小人物八卦性的秘密,却是最藏不住的,在公示出来不过四五个小时,程诺也申请去帮忙的这个事,便搞得全所皆知了,都不知道最先传出话来的是谁。
之前在科研部和程诺较好的几个同事,都在网上q她的头像,说是晚上请她吃饭,压压惊,供她发泄郁闷。
这一来二往的,程诺真的彻底郁闷起来。
其实,她最想听到的,是高铭的解释。
可是那个男人就耳目失聪一般,一个相关的字眼都不吭。直到快下班了,程诺已经答应了科研部的同事聚餐了,高铭那家伙才借口公事把她叫进办公室,“晚上有空?”
程诺憋着一口气,没发作,“你有什么事?请直接安排吧。”
高铭呵呵低笑,此时此刻,他还能笑得出来,“不是公事,是私人安排,晚上一起吃饭吧,想跟你聊聊。”
都说当领导的,要做到脸皮比墙厚的境界,果然不假,这高铭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痛痛快快地跟她挑明了,到现在还在拽领导的架子!程诺也是有脾气的,今儿她心情不好,什么隐忍啊、城府啊,她全都不想顾及了,“要是吃饭的话,我可能没法奉陪了,之前科研部的同事找我聚餐,不知道会聚到几点。”
“这样啊。”高铭看着她的眉眼,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程诺无惧地与他对视,视线里还带着几分埋怨,“就是这样。”
大概有些承受不起这样的目光,高铭垂下眸子,挥了挥手,“行,那只好改天了,你出去吧。”
程诺压抑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男人,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都这个份上了,还不愿把话说明白!
对于高铭,程诺很失望,有句话她卡在喉咙里,犹豫了半响,没说。
但此刻不说,她不保证晚上吃了饭、喝了酒后,她也不会说。
毕竟,酒壮怂人胆嘛!
……
程诺本以为晚上吃饭的,也就是科研部那两个跟她关系最好的女同事,却不想到了酒店,进了包间,才发现围桌上坐满了七八个人!
甚至是连钟毅都来了。
因为钟毅的存在,程诺显得不是那么自在了。
众人见程诺来了,都笑呵呵地嚷嚷她入座,这场面,其乐融融的,程诺回想,抛开钟毅这件事的存在,她在科研部呆的日子,还真是比现在的检测部要开心地多,最起码,每个同事都很照顾自己。
“程诺,跑去检测部当专家了,都快忘了我们吧。”开口的是科研部的小刘,曾经坐程诺对面的一个小伙。
程诺白了他一眼,“乱说话,大家都在一栋大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嗳,中午吃饭我还跟你招呼呢,是你没搭理我!”
“有吗?哎呦,老了,眼睛不济了。”
众人哄笑,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的,提起了今晚最重要也最沉重的话题,“程诺,今儿那个调岗去局里帮忙的事,你是不是也申请了啊?”
一时间,现场静得连喘气声都听得真切。
程诺知道躲不过,也没打算瞒着,她自嘲地笑道,“是啊,现在想想,我是不是挺自不量力的?”
“可别这么说,当初咱们部,年轻一辈的,就属你技术实力强,做事又细,我要是领导,我就推荐你。”
“是啊,听说你在检测部也混得不错,现场检查提出的意见,没人敢反驳。”
“我也觉得,去局里帮忙,你最合适了。”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钟毅,忽而冷笑一声,“去局里帮忙?需要有那么多技术么,不过就是做做文秘的工作,她去,不会大材小用?”
虽然话不中听,但却是事实,所谓去局里帮忙,也就是做做汇总资料、草拟下领导发言稿,外带发个传真、送个文件什么的,那跟技术是八竿子扯不到一起去。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愿意挤破头地去局里,先不说工资、福利等问题,就是升职空间,那也远超过在事业单位这个小温水池。
钟毅的逆耳忠言,很快就被别的同事给打断了,“来来,点菜,上酒,别光顾着说,桌面上空空的,让咱们这么多人喝西北风啊。”
程诺递上菜单,笑道,“你们点吧,今儿我请。”
程姑娘是郁闷的主体,今儿谁敢让她请客啊。
餐桌上你争我抢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掏了腰包。
只知道,酒过三巡,各人的话便多了起来,话题也逐渐敏感,而且犀利。
有人再也不掩好奇地开口问道,“程诺,你们部门那个高主任,他到底啥来头啊?”
高铭俨然一个风云人物,哪里都要提到他。
偏偏程诺今天最不想提的,就是他。“我也不清楚,不过,用你自己的话说,有来头就是了。”
“我听说,小汪就是他推荐的!”
程诺干笑,想着各位果真都有狗仔队的潜力啊。
“程诺,他怎么不推荐你呢?”
“哎呦,你傻呀,当然是认为程诺不够奇货可居了,人家小汪的舅舅可是局里的那个副厅呢。”
“这么有来头?”
“咱们单位,有几个没来头的呀?”
“可是他高铭来了才多久,能知道这么多么?”
“笨,这只能说明,他更有来头!——程诺,来,兄弟跟你喝一个,你也别郁闷,总有更好的机会留给你,干!”
又兜了两圈酒,话题由政治问题,向爱情问题转移。
“程诺,上次咱们年会,你老公那舞跳得不错。”
“人也很帅。”
“是啊!——嗳?可前阵子,怎么听说你俩闹别扭,搞得全所风言风语的,连局里都引起重视了?”
程诺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连局里都重视了?这帮吃饱没事干的,她只是小人物,不起眼的小人物!
“程诺,到底咋回事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程诺的脸上,包括钟毅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程诺抹了下嘴,挺无所谓地解释,“夫妻吵架嘛,能多稀奇?只不过不凑巧地是,当时我正在跟高主任谈工作,而正好还有个人事部的同事也在那里出现,所以……,那个同事倒是挺能撇的,不愧是人事部啊,对于人事问题,敏感地一塌糊涂,回来就跟我添油加醋地乱渲染一通,最后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我都哭笑不得。”
这么含蓄而笼统的解释,自然是无法满足众人的好奇的,“那传言说你跟高主任两个……”
“真有那事,他早推荐我去局里帮忙了,会背地里捅我一刀?”
程诺拿着就近的例子反驳,众人哑口无言,只能面露同情地举杯,“不说这个了,这个没意思,来,干一个!”
大概是觉得程诺身上实在是没什么新闻价值可挖了,众人开始自由活动、自由搭伙、自由发挥、自由喝酒……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郁闷的事,本来嘛,但凡有点事业上进心的,在关系至上的环境里,多少都会有怀才不遇的压抑。
谁说怀才不遇是古代的专属?
时代变了,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本质却从未改变。
程诺用她已有七分醉的眸子旁观着,心底突然就这么平衡了。
她站起了身,想要去厕所解决一下生理垃圾,还没迈开一步呢,就被身边的钟毅给拉住了胳膊。
钟毅也喝多了,硬是把程诺又给扯坐回了座位上,“今晚我还没跟你喝吧?来来,这一杯,我敬你!”
程诺没推辞,干了,她跟钟毅虽说已经断了很久,可是彼此间,却没有说出一句真正了结的话。
钟毅死握着程诺的手腕,就没松开,他也喝多了,说话都开始大舌头,“程诺,程诺!你好样的,你……跟杜决结婚,是不是有那么点报复我的意思啊?”
程诺轻轻歪头,想不到,这家伙还不笨呐。
“哼,我就知道,我跟小晴说,她还不信!”
程诺笑道,“你到底承认你跟小晴关系匪浅了?”
钟毅轻哼了声,握住程诺的大手,力气又加大了点,当然,这也可能是酒醉后下意识的动作,“程诺,我承认,当初我向你表白,那么突然,确实是因为,我知道,你是那个杜医生的青梅竹马!……所以,我吃醋,想着他抢了我的前女友,那我……那我也要找上他在意的人。”
“原来如此,你也挺性情的嘛。”程诺很客观地评论,俨然一个置身事外者。
钟毅嗤笑一声,“狗屁的性情!我就是一傻X,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不错,杜医生真的是在意你的,瞧,你俩这不结婚了么?”
程诺不由笑了,“干嘛,你后悔啊?”
钟毅撇撇嘴,“后悔又怎样?我说我后悔,你就会离婚,重新跟我在一起?……不会对不对?切,说那些没用的干嘛!”
酒醉后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暴露,钟毅也不例。
程诺有些尿急了,她挣了挣手,想尽快结束话题,“好好,那你说,什么是有用的?”
钟毅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好好珍惜眼前的!这人与人,能够结为夫妻,是缘分,百年才修得共枕眠,你要珍惜,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清楚,我盯着你呢,我知道……”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跟高铭两个,你们俩不是空虚来风,你俩是真的!”
程诺还真是挺惊讶的,可她也聪明地不会去问,那等于不打自招了。
“程诺!你好自为之啊,赶紧把这些不该有的给断了!……好自为之!”钟毅本着脸,竖起食指在那点着,差点就点到程诺的额头上去。
程诺拍开他的手,同时挣月兑了手腕上的束缚,“行啦,你自己喝吧。”
待到她走到包间门口了,钟毅还在那晃着他的食指,“好自为之!”
出了包间,程诺发现自己的步履开始打晃,看来真是喝多了,再过个一小时的,恐怕酒劲彻底上来,她能不能清醒地回家都是一说。
钟毅的话,是说到她的心底里的,从高铭在背后摆她一道,却不干脆地解释那时开始,她就打算跟高铭划清界限。
在她的爱情史里,不允许背叛,不允许对方付出地比她少,先不管高铭是否符合第二条,只冲着第一条,他已经失去和她走向未来的资格了。
她也承认,对于男人,除了杜决外,其他的人,她都会要求地额外严格。
程诺拿出手机,顶着头晕给高铭发了一条短信,言简意赅。——我们算了吧。
不说分手,因为他们都算不上是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而这五个字,以高铭的聪明,足以理解一切前因后果。
当程诺晃悠悠地回了包间,任谁再敬酒,她都绝不就范了。
自己的酒量自己清楚,程诺不会让自己醉倒昏天黑地地连家都回不了。
聚餐已经接近尾声,这时候,包间门打开了,进来两个出乎意料的人。
不知道是谁先扬声叫了句,“呦,这不是程诺的老公么,来来来,杜医生是吧,快过来坐!”
程诺听了,想着那同事可能逗自己呢,她扭回头,不由瞪圆眼睛了:真是杜决!
还有,杵在杜决身后那个怯生生的,不是小晴姑娘么?
这是什么情况?
不禁程诺迷糊,在座的,只要是还清醒的,都幸灾乐祸地瞅着杜决和小晴呢,有人甚至想着:这程诺跟杜决吵架,果然是有原因的啊,还以为原因出在程诺和高铭的身上,可现在看来,竟是男方的问题!
有个胆大的,借着酒劲发癫道,“杜医生,你身后这美女是谁啊,你妹妹?介绍一下嘛。”
杜决弯唇,没开口。
这时候,钟毅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把扯过小晴,拉近自己的怀里,对着刚刚那发癫地斥责一声,“滚!搞不清状况的,这是我女朋友,来接我!……跟杜医生……只是同事而已。”
“呃……”那人糗大了,躲在小角落里反省去了。
程诺抬着脑袋,有点傻乎乎地看着杜决一步一步向自己面前走来,而后坐在了她旁边的位子上,不知怎的,在高铭那受的委屈,一下子膨胀起来,她像是见到了可依靠的亲人,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程诺绝对鄙视这样脆弱的自己。
“你怎么来了,还知道我在这儿?难不成在我身上装监视器了?”
杜决带着几分试探地伸手,抚了抚程诺的头发,见她没啥过激的反应,也敢放肆地大演夫妻情深起来,“小晴说的,说你和钟毅都在这,钟毅给她电话里,说他喝多了,我就惦记着,可别你也醉醺醺的,进来一看,可不,瞧你这眼睛都喝红了,跟兔子似的。”说着,他竟贴着她的耳旁,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一句,“你还真敢在这时候喝酒啊,可得瞒着我妈他们,你知道不,咱们那硅胶肚皮,快要派上用场了,我妈中午去医院做定期体检时,突然问我,你的肚子有动静了没。”
“呃……”程诺惊恐,安逸日子过久了,都忘了居安思危起来。
再说二人的窃窃私语,引来周围众人开始无限遐想。
话说这夫妻之间的悄悄话,还能有什么呀?
眼瞅着二人作秀,在那样一个人人头晕酒醉的情况下,在场的两个未婚女同事羡慕的不行了,“程诺,你真幸福啊。”
“是啊,程诺,你不是故意打电话把老公叫来,刺激我们的吧。”
程诺还没说话呢,杜决又替她搭了腔,“是不是快吃完了?我瞅着她醉得都不能说话了,想带着她先走。——啊,这顿我请。”
男人们还没来得及给杜决上酒呢,他这厮都着急退场了。
众人不好阻拦,那买单的事更不可能让杜决来付。
身边的钟毅一把将杜决掏钱包的动作给打掉了,“杜医生,瞧不起我们呢这是?我也带伴了,这顿我请!”
有个还算清醒的,赶紧又把钟毅给扯开,“喝多了吧,早就定好是小秦请客了,他才搬新居,一举两得。”
钟毅迷糊着,眯着眼睛狡辩,“不不,我请,我这快结婚了,我请!”
这句话,程诺是听清了:小晴和钟毅到底走到这步了,挺好。
那个叫小秦的,也加入争执圈里,“钟毅,你说你跟我抢什么风头呢,都说好我请的。”
“不不不,就是我,我,我请!”钟毅是真的喝多了,说话都不利索。
至于最终到底谁掏钱……,呵,后半场程诺是不知道了,因为杜决已经拉着她离开了包间,并且悄悄地在前台把已经吃喝的部分给付了。
对于这一举动,程诺心底还是挺赞杜决的,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虽然毛病很多,但是很真实,也够义气、够朋友。
跟着杜决身后,程诺晃悠着,感受着那种酒后一切都如雾里看花的感觉。
杜决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就看见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天,脚底发虚地左摇右晃呢。
一看之下,杜决就怒了,长臂一伸地抓住那妞的胳膊,“我说,你能别这么吓人么?平时见你挺稳重的啊,怎么也爱干喝醉酒这事?喝了多少?”
程诺竖起三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根,“四瓶啤酒。”
“要死啊!”杜决瞪她,恨不能将她抱起来走,“赶紧给我滚回家睡觉去!”
程诺摇摇头,挺委屈的,“可是,我还没喝够。我知道这附近有个便利店,你再给我买几罐去?”
杜决才懒得理她,“我要是会给你买,我就是猪!”
程诺晃悠着他的胳膊,“豆豆哥……”
杜决全身哆嗦,鸡皮疙瘩爬满胳膊,“程诺,你别给我鬼叫,鬼叫也没用!”
“豆豆哥,我是真的没喝够,我烦呐,我心里烦呐。”说着,程诺拍着自己的胸口,还挺用力的,她倒不是做作,而是走了那么几步,酒劲上来了,自己都有点犯糊涂。
杜决几乎开始用拖的了,“烦什么?跟哥说,有人欺负你的话,我拿手术刀去捅他!”
程诺嘟起唇,“你说的啊。……是高铭,高铭欺负我,高铭那个死人他背地里阴我!”
闻言,杜决停下脚步,回头认真地看向程诺的小脸,一脸阴森,“高铭?怎么回事?跟哥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诺这丫头也是在杜决面前狡猾惯了,喝醉酒还知道讨价还价的,她眨眨眼,一脸坏笑,“你给我买啤酒,我就告诉你。”
杜决轻哼,“小样吧,你以为你随便忽悠我几句,我就会上当?切!”
嘴上说得坚定,可杜决最后还是妥协了,数分钟后,在程诺窝在他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半瞌睡的时候,他则从便利店拎了一大塑料袋的灌装啤酒,也不知道到底买了多少。
啤酒丢进后备箱,杜决这才回到驾驶座,侧眼看了看身边那妮子,他伸出手扒拉了一下她的刘海,“睡了?……靠,耍我呢,白花了钱买那堆马尿了。”
话音刚落,程诺悠悠地睁开眼睛,睨着他,咧唇笑了笑,“你真买啦!……豆豆哥,你真好!”
杜决又是一阵哆嗦,鸡皮疙瘩再次光临,“行了,行了,别在那穷恶心的,扣好安全带!”
……
程诺是有七八分醉意的,在车上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的那刻,小区到了。
就这样,程诺又从瞌睡状态,回到了酒瘾未满状态。
二人一进家门,程诺便踢了俩时装鞋,抢过杜决手里的塑料袋,直奔茶几旁,席地而坐在瓷砖地板上。
“啪!”一罐啤酒开了,程诺像个小酒鬼似的,凑过唇狂喝两口。
杜决看着,哭笑不得,不知道她是想喝酒,还是因为口渴地借酒当水。
他先是去了卧室,换了舒适的居家服,才回到客厅,不忘将程诺的居家衣给拿出来,往她的身边一丢,“换了衣服再喝,也不怕把你身上那套装给弄皱了。”
程诺慢半拍地看了眼衣服,“哦”了声,便站起身来,当着杜决的面解开了套装的纽扣。
杜决瞪圆了眼睛,“喂!”
程诺眯着眼睛,当然,看起来更像是闭上的,对于杜决那警告性的“喂”字完全置若罔闻,她三两下月兑掉了外套,而后又开始解开里面白色衬衣的衣纽。
杜决下意识地吞吞口水,“喂喂!程诺,你诚心勾引哥呢是不?”
程诺没睁眼,可是动作却停住了,她慢吞吞地又“哦”了声,才捡起地上的居家衣,往卧室摇摇晃晃地挪去。
杜决瞅着她的背影,暗暗一个深呼吸,想着还是把酒收了吧,这情况发展下去,今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知,晃到了卧室门口的程诺扶着墙,稳了稳身形,嘴角轻轻一瞥:胆小鬼。
她是醉了,可显然,现在对于理智的驾驭远高于肢体。
该做什么,她一清二楚。之前解纽扣的动作,就算杜决不开口,她也不会做下去。
那说不上是试探,但确实也起到了试探的作用。
再从卧室里出来,程诺往茶几上一看,——啤酒被杜决收了!就留那罐她喝了一半的,孤零零杵在那里。
“杜决!”程诺不依了。
她大步冲过去,一路歪歪斜斜,杜决瞧着心惊胆战地,赶紧迎上去,那个怒气冲冲的小女人便一下子冲进他的怀里了。
稳住身形后,程诺扯着杜决的衣领子,前后摇晃,“你把酒给我藏哪里了?”
杜决被勒得不轻,似真似假地握住她的手腕,“我说,你轻点,哥脆弱着呢。——你的酒,你的酒不就在那么?”说着,他移开一只手,往茶几上一指,在他眼里,程诺这丫头是醉到已经神志不清了。
程诺意思意思地顺着他的手一看,而后猛地回头,再次摇晃起他的衣领,连带着他的人都一前一后的,“不是那一罐,是其他的,其他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高铭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又是这句话!
杜决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将她整个手都纳入掌中,盯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的?”
程诺回视,水蒙蒙的眼睛像是染了雾,杜决看得心里一颤,轻咳一声,别开眼。
“酒!”程诺答非所问,挣开了双手,转而捧住杜决的脸,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我说,酒!”
杜决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今晚的程诺就像是个惑人的妖精,老天肯定是觉得他最近过得舒坦了,找点事出来考验他的定力呢,可是,他的定力并不好,而且,他也经不起考验。
鬼使神差的,杜决没脾气地拉开程诺的手,顺从地把那装啤酒的塑料袋从电视柜后面给拖了出来。
程诺微笑,满足了,她靠回了沙发边,坐在地板上,不忘好客地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豆豆哥,一起?”
杜决爬爬发,模模鼻子,带着几分小喜悦地坐了过去,当然,难免带着点激昂澎湃的小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
呵,一男一女,酒醉之后,还能期待什么?
这次,不用杜决发问,程诺自己就坦白了,“今天……今天我很郁闷!”
杜决陪着,也开了一罐,跟她碰了碰,“看得出来。”
程诺猛喝了几口,发觉喝到嘴里的,似乎没有多少酒精了,口腔的皮肤像是已经麻醉了似的,品在口中的液体淡而无味,“我今年就毕竟点背!竞岗被高铭给挤了,现在有个可以去省局的机会,也被他给从中搅和黄了,我是看出来了,他这个人啊,就不是我的良人,是克星,克星来着!——你说,有这种人么,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恋人吧,甭管是地上还是地下的,他不帮我也算了,怎么能背后阴我呢?嗯?你说!”
程诺嚷嚷的同时,又开始动手动脚了,小手抓着杜决的胸前衣料猛扯,扯得他衣领的纽扣都崩开了两三颗。
“他就不是个男人!”杜决安抚,他是有点明白了,机关里的事,这些年从程诺的嘴里,他多少也清楚是怎样的内幕,你说是潜规则也好,怎样都行,总之,这种不公平出现在了程诺身上,而且,造成这种不公平的,还是高铭!
放在学生时代,他早就把那男人揪出来,一顿痛打了,现在……
现在他也照样会把他揪出来打!
得到支持的程诺松开了手,盯着茶几上的横七竖八躺着的啤酒罐子,视野范围里的东西都开始打晃,理智似乎也不那么听从掌控了,“赞同!他就不是男人,所以……我跟他提出拜拜了!散伙!一刀两断!”
杜决一怔,面露喜色,“你的意思是……你俩分手了?”
“分了,分了!”
杜决暗想:分了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放那家伙一马。
杜某人心情好了,人也豪爽起来,主动拉开一罐瓶酒,递了过去,“分了好,分了好。”早就该分了,不,是压根就不该开始!
程诺接过,喝了两口,喝不下了,胃里全是啤酒。她将啤酒放在一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上厕所!”
杜决瞅着她去卫生间的动作,实在是不放心,她压根就是斜着身子在走,没办法,他只好尾随其后,“诺诺,你自己能行么?”
程诺挥挥手,话都说不出来了,直冲进卫生间。
杜决守在门口,听到没两分钟,里面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可再等了两分钟,还不见程诺出来,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喂,好了没有?”
没人应,过不了两秒钟,杜决就听到了程姑娘呕吐的声音。
“诺诺!”
杜决哪里管这么多,拧开门把也冲进去了,再之后……再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继续呆着,还是扭头而去。
程姑娘撑在洗手台旁边,动作倒优雅,也准确地吐到了马桶里,但是……但是她的裤子却歪歪扭扭地提着,小半截白白女敕女敕的还露在外面呢。
杜决发现自己又不淡定了,他轻咳了一声,视线瞅着天花板,想了想,觉得这白来的视觉豆腐,不吃白不吃,于是又把视线给扭了过去,这一扭,自己更不淡定了。
“诺诺,你没事吧?”嘴里问着,眼睛却死盯着某处,眨都不眨。
程诺哼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诺诺,你把裤子给提好!”口里命令着,可那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杜决却傻呆在原处。
程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大概是觉得吐够了,手模索着打开水龙头,往脸上随便抹了抹,晃悠悠地转身,要往客厅走。
杜决忙伸出手,在扶住程诺的胳膊前,先一抬手地将她那裤子给提上来,这才轻呼一口气,“诺诺,咱不喝了吧?”
程诺费力地抬了下手,才抬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
杜决看得出来,这丫头现在是真的喝大发了,他扶着她软趴趴的身子,感觉她完全是双腿一点力都没使上,一咬牙,他将身边这女人给横抱起来了,而且,程诺半点挣扎都没有。
抱起来后,杜决还挺美地想着:瞧她这身板,跟自己多贴合啊,而且程诺身体软软的,抱起来很轻盈,惹得他那种男性的保护欲大起,总算明白,为啥男人大多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了。——显得自己强大啊。
杜决直接将程诺抱床上去放下了,程诺一挨着床垫,便蠕动两下,短款的小上衣被蹭得露出来一点小肚皮。
杜决鬼迷心窍地瞅着,霍得想起之前在舞台上,程诺的那一段钢管舞了,身随心动,某种反应叫嚣起来,来得那么突然。
像是带着几分怒气似的,杜决猛地将程诺的上衣往下一扯,恶狠狠地对着迷迷糊糊睡着的女人吼一句,“高铭欺负你,你就来欺负我?”
这下,程诺有反应了,蹙着秀眉低喃了一声,“嗯……高铭……”
杜决火了,“没良心的女人,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惦记着呢,他就这么好?”
都说酒后吐真言,杜决干脆坐也侧躺在床上,瞅着程诺的睡颜,准备套套她的话。
程诺也没让他失望,哼哼两声,嘟囔一句,“……不好!”
“不好你还惦记着他?”
程诺不吭气了,半响,又冒出两个字来,“……杜决……”
杜决一个激灵,“呦,还惦记哥呢?是不是在想我的坏呢?”
等了半天,不见反应,他干脆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程诺。
这一盯不要紧,杜决便再没移开眼,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过程诺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他竟觉得,视线里这个女人,今天漂亮地过分,尤其是那淡粉的莹润的唇,微微嘟起,怎么看都像是在邀吻。
“程诺,哥再说一次,你可别勾引我,我经不起勾引的。”说着,大手像是有自我意识,在察觉到之前,已经落在了女人的腰间,才被他自己盖上的小肚皮,又因为他一点一寸地撩开那点上衣衣料,而渐渐暴露出来。
思绪像是回到了十四岁的那年夏天,随着那只手没有任何道德节操地侵袭,杜决这才发现,曾经的那份触感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得,那么真切地霸占着他的记忆。
这时,身边的女人适时一个翻身,整个柔软的身体都纳入他的怀里。
“程诺,我要把你现在的动作给拍下来,作为证据!”杜决说着,声音沙哑地过分,“作为你勾引我的证据!接下来,哥做任何事,都不能怪我,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
话说完,之前那只没有得到满足的手又重新探向程诺的衣摆,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杜决叹息,心底得到了满足,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却没有一个叫程诺。
他也曾试着去吻第二个女人,却总是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宣告失败,他亲不下去,没有那份感情在,他哪怕闭上眼睛都不行。
年轻气盛,他也有需求,可是却做不到将自己的女朋友名正言顺地当做一个宣泄的对象。
太久了,他真的已经压抑的太久了。
不愿再只是隔靴搔痒,因为那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杜决再也抑制不住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舌尖缓缓滑入,刷添着她的口腔,强迫着她因为难过而被动地回应。
杜决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如果他想,他可以停下来。
只是,身下喜欢的女人因为酒醉而温驯,让他比平时更加心浮气躁,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他不是君子,他想趁人之危,想要就这么将错就错地得到她……
双手带着膜拜地游走在女人身上的每一处,杜决难耐地褪下所有束缚,兵临城下的那一刻,他有一瞬的清明,抬起头,难耐地深深呼吸,双眸已深沉地一塌糊涂。
此时,程诺眉间微蹙,对于身体本能的火热,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在杜决徘徊于理智边缘的时候,她喃喃启唇,“嗯……杜决……”
三个字,已成魔咒,将杜决彻底打向**的深渊,他拥住她,虽然懵懂,可决心已再不迟疑。
……
杜决又一个人躲在浴室去了。
热水由头而上,冲刷着他的身体,而他则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已不知过了多久。
之前的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平复,程诺那细腻的肌肤,娇弱的低喘,似乎仍在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到底要了她。
当一切终止的时候,他退开她的身体,看着她腿间流下的猩红,自己都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好像这事他做得对极了,但是他却有些害怕,第二天,当程诺清醒之后……
杜决不知道自己是啥时走出来的,他围着一条浴巾,将床上又累又醉又困的程诺抱向浴室的时候,可耻的发现,自己又蠢蠢欲动了。
替程诺清洗、换上睡衣,重新安置床上之后,他自己就没再合眼,就这么靠在床头抽着烟,一根,又一根……
不管程诺明天是什么态度,他知道,有一件事,是明天一定要做的。
上一次和左梅梅维系了两个月,这一次,才只有两周。
他是肯定要跟左梅梅分手了的,他不怕在别的女人面前当坏人,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坏人。
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程诺精致的脸颊,他疑似自言自语,“诺诺,这辈子……青梅竹马什么的,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么?”
……
程诺真不想醒来。
那个刺耳的鸡叫闹铃,不厌其烦地在耳边一遍遍响着,一声更高过一声。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要将那闹钟一把打掉在地,在她付诸行动之前,有人代劳了。
世界终于恢复清净。
程诺翻了个身,头痛欲裂的她,很想就睡上那么一整天。
可是,老天显然没听到她的这个呼声,取而代之鸡叫的,是一个男人沉厚的声音,“诺诺,起床吧。”
程诺装失聪。
“诺诺,今儿还上班呢,你可不能跟哥比,哥今儿轮休。”
程诺再翻了个身,顺便将耳朵埋进被子。
“程诺。”
“……”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
“程诺!”
“……”
“哗——”
被子被人撩开了,程诺一个激灵坐起,愤愤地以睡眼对上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杜决,你真是吵死人了!”
杜决面无表情的,抿紧唇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那么专注。
在程诺无力地想要倒头再睡的时候,杜决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让她顺势躺在了他的怀里。
程诺一惊,睡意全无,“喂,杜决,别一大早就吓人啊。”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憋了半天,却只挤出一句,“……你要不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