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魂 第二章 深渊(1)

作者 : 秦萧

玄冥幽暗,yīn风鼓舞。周遭如同九yīn阎罗,可怖而孤寂。龙潇默然行走在一片虚渺之中,前方是不知尽头的黑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轻声召唤。

蓦地,脚下变作了无底幽暗的深渊,如同一张噬血的巨口,贪婪地等待着猎食。周身如同烈火烤炙,苦不堪言,而那一声声召唤又恍如清风拂面,令他痛意顿消。他脑中倏忽一阵空白,茫然地迈开脚步,迈向那无底的深渊,那不可回头的地方……

“啊!”龙潇猛然惊醒,忽地坐起。但觉周身疼痛yù烈,不知何以。

他缓缓睁开眼。

周身云雾环绕,恍如仙境一般。

恍然如梦!

微微动了动,却只觉得浑身疼痛。

“到底怎么了?这里……这里是……”他缓缓望下看去……

“哇!”一声惊呼,蓦然回响在这幽幽山谷之中,龙潇竟是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猛然坐起,惊异地望着四下里的一切。

他所落之处,并非崖底,也并非是什么苍松巨木,周身缭绕着层层云雾,他竟像是,飘浮在半空!

“这……这一定是梦,是梦!”龙潇小心翼翼地坐下,像是坐到了实物。

望向四周,空荡荡的山谷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龙潇不由地有几分迷茫,回想着昨夜发生的种种,现下却只能捉住几分模糊的碎影。除了,那突然涌起的,令他自己都不免有几分心悸的寒意!

恍然间,有一个小小的黑影,落在了龙潇一丈远的地方,他怔怔望去,却是一只黑sè的盒子,盒子上,有斑斑血迹。

龙潇皱皱眉,顺着盒子落下的地方往上瞧去,登时又是“啊”的一声惊呼!

却见那妖女黑翎,正挂在一棵松枝之上,只是那坚硬的枝条,已然贯穿了她的身体,眼见是活不成了。

龙潇怔怔地望了许久,这才把注意里重新转回到那盒子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向那盒子挪去,承载他的虽然看似虚无,但却又仿佛存在一般地托着他的重量,好歹不会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他轻轻地拿过盒子,细细端详,却见这盒子上刻着奇怪的字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点点金光,自盒子中漫溢出来。

原以为打开这盒子会有千难万阻,然而当他右手触碰上盒子之时,才发现这与打开普通盒子一般简单,一道淡淡的金光,夹着几分气sè的流彩,突然在这个少年的眼前亮起,疏忽间便照亮了这幽幽的空谷。

龙潇以手遮目好一会儿,那道光芒才渐渐暗了下来,而他也这才看清盒子中之物。

无非是一块光滑的玉石,但其表面镀了一层七sè的流彩,一看便知不是凡物,那团光芒在龙潇周身环绕,说不出的怡神。龙潇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这块玉石,只觉得触手有几分冰冷,玉石之上更忽然亮起了一抹金光,龙潇连忙收手,那抹金光便又暗了下去。

龙潇顿觉甚是有趣,不禁又多瞧了几眼。

对于修真炼道,龙潇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生于普通农村家的孩童自然是不懂的,但闻听那黑冥说道这块灵珀有无穷妙用,眼下自己竟也能分明感受的到。

无怪乎那黑冥说这块灵珀为世人寻找了千百余年,那黑翎也是心生了独占的歹念,如此至宝,连龙潇这般的小孩一见业已爱不释手,又怎不为他人垂涎?

正这样想着,却见这块灵珀又亮了一下,而一次却似乎没有暗淡下去的趋势,反而光芒愈盛,不消半会儿便将龙潇笼罩在了其中。

然而,有一抹血sè,在龙潇眼底一闪而过!

下一刻,却见光芒流转,那块灵珀竟自那盒子中缓缓浮起,在他身边环绕,金sè的光芒慢慢凝聚,最后悬浮于他头顶,洒下一片柔和的金sè光芒。

龙潇浑身一震,那光芒竟是化作了一股暖流,自他头顶涌入了体内,在体内凝而不散,煞是奇妙。

而与此同时,体内那一股冰冷的气息也如同决堤江洪,汹涌而出!这种感觉,就像面对黑翎的那一刻!

奇特的是,这两股气息似乎有着共同的目的地,却又有不同的路径,因此这两股气息互不干涉,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渐渐的,他却骇然发现,这两股气息的共同目的地,竟是心脉!

对于龙潇这一个仅十三岁又没任何修为根基的孩童来说,这是相当危险的!

一旦两股气息的冲撞太过强烈,就有可能使心脉受到严重损伤,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没过多久,这两股气息已然逼近了心脉,不住地相互冲击着,剧烈的疼痛使得龙潇几yù痉挛。

此时,他只觉得半边身子如身处极地一般寒冷,而另一半身子又如烈rì烘烤一半灼热,令他左右不是。而那本乌黑的眼珠此刻却是一只暗灰,一只血红,模样煞是诡异。

撕心裂肺的痛,令龙潇几乎不能自已,而紧闭双眼的他,并没有发现,座下,那原本的虚空,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柔和的光芒,光芒星星点点,在他周身飘浮。

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两股气息撞击经脉,也无法自护心脉,只能忍受着强烈的痛苦。

阳光似乎无法到达这里,因此光线有些昏暗,除了那星星点点的,正向着他身体涌去的光芒……

时间,在雾气迷漫间,悄然逝去……

龙潇已接近崩溃的边缘,正处于半昏迷状态。

但他体内又有了新的变化:

那光芒涌入后,两股气息似乎冲破了阻碍,竟开始相互慢慢融合,而心脉及全身各处经脉并未受多大损伤,只是余痛未减。融合后的气息流向全身,也并无阻碍,龙潇也只觉得全身无比的畅通,大脑也逐渐清醒。

周身,一股如同水流一般夹杂着些许火焰的气息环绕着他的身体,并将他缓缓地托起。那星星点点,变幻无穷。

但是,体内那一股气息委实太过强大,似乎下一刻便要将龙潇撑得爆体而亡。

“啊!!!”

幽幽山谷,一声长啸破空而去,仿佛撕裂了轻纱般的云雾。

龙潇体内汇聚的气息瞬间爆发!

一股强大的气流蔓延开来,座下的那道屏罩登时爆发出强眼的光芒,有裂痕,向着四周蔓延,星星点点的光芒喷涌而出,在山谷间煞是炫目。

啸声渐歇,体内的那股气息似乎已发泄地痛快了,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这一刻,屏罩碎裂成无数光芒,失去了支持的龙潇,顾不得思考,已然笔直地向下落去!

他徒手一通乱抓,却只是抓断了几根藤,却再没什么可以阻止他下落了。

他的身影,渐渐被云雾吞没……

*****

“怎么样,毅宗,还是没找到吗?可曾发现了什么线索?”毅宗方进门,龙伯母就急急地询问着。

毅宗缓缓地坐下,道:“龙伯母,您,您先别急,听我说……消息可能不太好。昨晚,我们一帮人寻遍了整个村庄,又翻遍了整座山,却……都没有发现龙潇,而我又问过山脚下的几户村民,都说除了那伙黑衣人,再没其他人下过山了。所以我想,龙潇他一定还在山上!但是……现在极大的可能就是……他……真的已经落入了深渊……”

“什么?”龙伯母又跌坐在椅子上,道:“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下得那深渊,如果可以,就算找到潇儿……潇儿的……尸体,那也是好的……”

微风摇曳着昏暗的烛光。

毅宗摇了摇头,道:“这深渊白天有云雾缭绕,而夜晚又是漆黑一片,实在无法估计它的深度。而方圆几百里又找不到其他的路径,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工具从上面下,所以想要下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那……那我们能怎么办?”

毅宗叹道:“等!说不定某天,龙潇他还会出现呢!”

“真的……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办法是一定有的,只是,很难发现而已!但我相信,龙潇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龙伯母,您放心吧!”

……

*****

龙潇被水流冲上了岸。

夜sè弥漫。

他逐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失,一股奇异的气息正在体内游走。而那黑sè的小盒子,他仍然捏在手上……

“噼!啪!”树枝在火焰中爆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点点的火光给这漆黑的渊底带来了些许的光明。

龙潇无力地往火堆里加着树枝,肚子却在不停地叫唤着。

“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轻叹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野兔山鸡之类的东西?唔,但愿别有什么猛兽才好……”

他这般祈祷着,久久凝视着这跳动的火光,怔怔出神,所以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丛林深处,有一双幽蓝而深邃锐利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这里……

*****

月光渐渐隐在了云层之后,四下里除了那跳动的火焰,登时变得幽暗一片,凄冷的夜风,带着绝望的呼啸,在树林间穿梭回荡。

龙潇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舒展了一体,将衣服自木架上取下,却登时闻到了一股焦臭味,这才发现,这衣服干是干了,可是竟被烧掉了一角,还冒着缕缕轻烟。

他不禁摇头苦笑,将衣服穿好,权当御寒,也顾不得破损了。

可是,在这暗无天rì的地方,他一个人,又能撑多久?

想到这,他心底不禁一阵悲苦,默默地抬起头来。夜sè如墨,瞧不见半颗星子。

那遥远的黑暗深处,究竟有多远?够不够他,走回从前?

深深呼吸,眨了眨眼,他不想让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一片。然后,他听见了一阵异动。

“沙沙……沙沙……”这异动是自草丛中传来的,龙潇霍然jǐng觉,蓦地回头望去,但见丛林摇曳,却并没有见到半个身影。然而这并不能放下心来,相反的,他能感觉到危险正悄悄地靠近,可是他却瞧不见!

未知的危险,才最是危险!

自火堆中抽出一根正熊熊燃烧的木棒,龙潇小心翼翼地靠近丛林,探手去照。黑暗碰触到光明,知趣地退到一边,也终于将那“危险”暴露了出来。

一只野狼!一只体型健硕的野狼!

“呜——”一声长啸,就这般撕碎了夜sè,然后散成无边无际的恐惧,将龙潇推得连连后退,已是面无人sè。

他几乎出于本能地连连挥舞手中的火把,同时目光在四下里顾盼,像是在顾忌什么。

以往野狼外出猎食,必是成群结队。但好在眼下周遭已无异动,想来这野狼是落了单,已饿了许久。

但就这一个威胁,已足以致命!

好在这野狼似是怕火,在龙潇火把的挥动下逡巡不前,但喉咙里低沉的声音表明了它不会就此放弃。

就在这一人一狼对峙僵持的要命关头,也不知是龙潇心中紧张劲用大了还是怎的,但听“啪”的一声,手中的火把突然断作了两截,那烧着的一头落在地上,迸出了几颗火星,绝望地挣扎了几下便就此沉寂了下来。

火焰熄了!黑暗就如得胜的大军,如cháo水般涌了过来,龙潇暗道一声“不好”,一时间冷汗如雨。

果然那野狼再无顾忌,低啸一声扑将过来。龙潇本想后退,岂料脚下一软,竟是一坐倒在地,大惊之下顺手将手中的半截木棒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命中那野狼头颅。这一下力道居然不轻,只听到一声闷响,野狼惨啸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龙潇惊魂未定,心道“侥幸”,连滚带爬地退回了火堆边。

可是那野狼摇摇晃晃地竟又爬了起来,一双眼睛向着这里望了过来,像是黑暗里的两簇火焰,带着仇恨与疯狂。

一只疯狼!

一只饿极了的疯狼!

“嗷呜——”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啸,划破即将破晓的夜空,火焰无声地将这一人一狼的影子映在了地上,孤独地延长……

龙潇忽而觉得自己的境遇与这只野狼其实是何等的相似。

孤独与绝望,一切的固执与坚忍都只是为了生存。只是这个世界是真实而无情的,弱肉强食是永恒的定律,生存往往是建立在毁灭之上。

为了生而疯狂,这可怜的野狼,或者是……可怜的自己。

就在龙潇这么一愣神之际,那野狼已然恢复了过来,竟也不顾忌龙潇身后的火焰,呼啸着从黑暗中奔来。

奔向光明!

龙潇迟迟地缓过神来,猝不及防下竟被扑倒在地。那野狼张口便咬,龙潇只得死死地抓住它的大口。

眼中幽幽的火焰,一排尖牙仿佛可以撕裂这世间的一切罪恶,粘稠的涎水滴在了他的脸上--原来死亡的脚步那么近,那么轻,生死就抓在自己的手里,一线之间!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瞳孔诡异地收紧,暗红sè的光芒悄悄地占据了他的眼底。抓着野狼大口的两只手骤然一紧,那野狼申吟一声,本能地便yù后退。

龙潇借势,双手一推,野狼登时倒飞了出去。然而方甫落地,它却又再次冲了过来。龙潇似早有预料,反手又抽出两根木棒,右手一送,那带火的一端直捣狼口,同时左手一记横扫,野狼登时翻翻滚滚出了一丈开外。

龙潇目光如血,站在原地,左手紧捏着的木棒已在适才的那一击中熄了火焰。可是目前他这个人本身,该比之光明与火焰,让那野狼感到更深的恐惧。

可那野狼依旧固执地爬了起来,依旧固执地一步一步向着这里蹒跚而来。

一步,一个趔趄!

龙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野狼爬到了自己面前,火光在他眼底跳动着异样的sè彩……

地面上,一人一狼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片刻之后,人的影子缓缓举高了手中的木棒,不带丝毫的犹疑,重重地砸向野狼的头颅!

深沉而幽静的夜里,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野狼瘫软在地上,口鼻喷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它的眼睛不甘地睁着,不甘地望着眼前人,不甘地望着这渐渐变暗的世界……然后魂魄溢出,散作了一缕清风。

夜sè苍茫,夜风微凉。林间树影婆娑,像是在奏一曲悲歌。

丢开木棒,龙潇眼底的血sè渐渐褪尽,怔怔地坐倒在地。回想着适才的种种,恍然如梦,然而,却又分明真实……

*****

幽幽深渊,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肉香。

渊底,火堆上,架着的狼肉外焦里女敕,此刻显得无比诱人。龙潇一边转动着木架,望着狼肉,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四周,依旧是寂寥的黑暗。

不是该天亮了么?明明该有黎明的曙光划破东方的夜空,可为何这沉沉的夜就像要压塌下来一般?

这漫长而孤独的深夜!

有一滴水,自天际落入人间,落在这渺小的人的面颊之上,在火光下,像是深夜里蓦然绽放的花朵。

龙潇皱了皱眉,伸出双指在脸上抹了一把,缓缓抬起头来。

而此刻,又一滴水滴落。龙潇醒觉过来缓缓站起,望向天空。

“下雨了……”

果然,那些“水滴”一颗变两颗,两颗变四颗,乃至成为了瓢泼大雨。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仰着面,任那雨水毫不留情的拍打。

雨幕朦胧,风雨潇潇,为这个纷扰的俗世洗尽了多少尘嚣?

忽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

火堆已然被雨水所熄灭,而那适才还如此诱人的狼肉也不住地滴着水。

“我!的!肉!哇!”龙潇连忙奔了过去,弯下腰,护住了狼肉。

“靠!你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我狼肉快熟的时候下,你有没有搞错啊?!”

“轰隆!”霎时间,雷声四起,幽幽荡去,闪电的光芒划破这深沉的夜,撕裂了无际的黑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

龙潇端起狼肉躲到峭壁之下,望着瓢泼般的雨,眼底幽暗深邃。

……

清晨,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有些湿润,氤氲的水汽,在空寂的深渊环绕。

龙潇靠在一块岩石之下沉沉地睡着,额前的头发还在不住地滴着水,那些狼骨散乱在一边。

*****

一季过去。

轻风漫卷,枯叶纷纷而落,天地间一片肃杀,昭示着这个秋天如约地降临到了人间,也将微凉的秋意带到了这另一个世界。

一个人影,自树林间渐渐清晰。他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单薄,孤独而无助,似是不禁风雨,只是一直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一片落叶停在了肩头,他顿住脚步,抬起手来缓缓取下,然后若有所思地默默地凝视着。那交错的脉络,蜿蜿蜒蜒地指向生命的尽头,曾经盎然的青绿,都变作了苍凉的枯黄,在指尖,显得那般脆弱。

落叶归根,是要化作尘土的吧?成为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粒。

可是那一天化作了chūn泥,却还可以守护曾经的故园,这样的永恒,较之这个找不到归途的自己,又该是何等的幸运?

一阵风拂过,枯叶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是在嘲笑他么?

他抬起眼,望向远方。

可是远方没有尽头。

“吼……”林间有野兽的声音传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亮,轻轻地扔下那片落叶,捏紧了手中的木棒,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渺小,渐渐消失。

那片落叶在他身后,跟着秋风,也在找寻回家的路。

……

又是一季。

似是一滴水落在了脸上,冷得刺骨,惊醒了梦中之人。他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然后睁开眼,眼前雾蒙蒙一片,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耳旁呼呼的风声。

好冷!

他皱了皱眉,双指在脸上轻轻擦拭了一把,那滴水顺着指尖缓缓流淌下来。

抬起眼,蓦然发现,眼前的世界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满树的梨花,蓦地绽放在本该光秃秃的枝头。

这个未知的世界,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天yīn沉沉的,漫天鹅毛般的雪花纷纷而落,冷风一起,忽如阳chūn三月时的十里扬絮,美得让人沉醉。

四周安静得压抑,除了那狂乱的风,时不时地钻进他的衣口,这件初秋时的衣衫,也便起不了半点的御寒作用。

他瑟缩了一下,牙齿咯咯打颤,闭上眼,想竭力忘却寒冷,可寒冷却如cháo水般一波一波地向他涌来,吞噬着他的体温,让他无处可躲!

但在这时,龙潇却忽而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身体的某一个角落,开始向着四周蔓延开来。他欣喜若狂,连忙屏息凝神,害怕这股暖流突然消退。

好在这股暖流流遍了周身,驱散了寒冷,然后在他丹田处汇聚。

然而渐渐地,龙潇却发觉了不对,那汇聚在丹田处的暖流,温度越来越高,本该是淡淡的温暖,却渐渐地,变成了灼热!

龙潇申吟了一声,面上泛起一抹奇异的cháo红,额角更是已然见汗,丹田内似是有一团烈火,越烧越旺!

他想叫,可是喉咙里已发不出声音,而在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回应。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承受痛苦与那触手可及的死亡,只觉得体内的那团烈火,就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然后会被推入,那无边无际的永恒黑暗的炼狱。

风声渐停,大雪yù止,体内的灼热感终于渐渐平息,温度迅速退去,寒冷重新包围了他。他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发前的水珠不住地滴落,那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眼前这个苍白的世界。

一个人,一个未知的世界,绝望跟着时间一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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