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 原创-詩憶。 《人性系列之17 祖产 原创-詩憶。》

作者 : 慕远兮

母亲是遵守祖父遗言的,她从没有让店面空过,每个月的月底她会把账本拿给二叔公看,二叔公过世后就给二婶婆看,二婶婆看了几个月就嫌麻烦,她说看到数字就会头昏眼花,叫母亲不必再拿给她看了,她说:「大伯交待事情让妳全权处理,妳拿给我看没有意义。」

母亲成了赵家最有权势的人,也可以说是这块Block最有权威的人,但是母亲从不以威权行事,她管理的是土地和房子,「人」不在她的管辖范围。

妈妈奉行今日事今日毕,她的桌上随时都有水电行、油漆工的请款单,每隔几天就有人来缴房租,收了钱之后她就从左手边最上层的抽屉拿出账簿登记,然后到银行把钱存起来,母亲不在我上班的银行设立户头,她说这会让人有过多的联想,银行的工作是我自己考进去的,跟赵家的户头没有关系。

来缴房租的人大部分会跟母亲聊聊天,有时谈的是电视上的八卦,有时是左邻右舍的消息,妈妈只是听着,她不对任何消息做出回应。不过要是有人提到哪家店这个月的生意比较差时母亲就会担心一阵子,直到他们来缴房租后才会放心,她遵守祖父的遗言:不要向房客催房租。人都有手头不便的时候,我们不要当雪上加霜的人。

外公也曾经向人租房子,外婆也为房租发愁过,这点妈妈比谁都了解,但是她的任务是顾好赵家的祖产,她不能让该有的动作月兑序,所以,除非房租迟了四个月以上,母亲是不会到房客家的。

很久以前有个做五金生意的房客,不晓得是周转不灵还是像他所说的被倒了会,房租积欠了半年,母亲先打电话提醒他,对方在电话里诉了好一阵的苦,妈妈告诉他可以让他再缓一个月,没想到对方连夜搬家,倒霉的可是我们的房子,他的债主找不到人就在铁门喷漆,写着XXX全家死光光,也有些债权人在夜里把臭气冲天的水肥洒在骑楼上;那一阵子母亲忙坏了,她交待隔壁的录像带出租店,要是有人找上门就打电话给她,但是做这种事的人并不会选在大白天,于是母亲就在拉下的铁门写了一张告示,她写着五金行的房子是向赵家租的,若不相信请到民生路158号找赵太太澄清,她请债主们不要破坏别人的东西,为此母亲还在骑楼的柱子装了监视录像器和一盏很亮的灯。

像这种收不到房租的情况母亲不会把应收帐款打入呆账,她认为是自己监督不周,所以她用我们家的钱入到公帐里。

大年初二,妈妈带我和家柏回娘家,外公一家人都很欢迎我们的到来,妈妈给外公、外婆、舅舅的小孩红包,外婆和舅妈就开始忙了起来,午餐的菜我在家里从没吃过,外婆说那是妈妈喜欢吃的菜,黄昏(或者更早一些)我们就回家了,阿桃一定会准备我家和二婶婆的晚餐,二叔一家有时会出去玩,只有二婶婆和妈妈一定在家吃饭。

年初三妈妈会叫阿桃回家看看她的父母亲,阿桃也是一早回去下午就赶回来做晚饭,妈妈说:「妳可以住一晚的,过年店家都休息,没事好忙,我可以烧饭。」

「老板娘,一年里妳也只休息这几天,怎么能让妳张罗饭菜呢?」

过年的时候家里吃饭的人最少,父亲、二叔一家都不在家里吃,二叔带着妻小上馆子,至于父亲,他在过年时好像特别忙。

当我知道女婿要陪女儿回娘家时母亲已不再回去了,母亲回娘家的日子改在外公和外婆的忌曰,我更长大些时才知道有句古话说:父死路远、母死路断。因为外公、外婆过世了,所以母亲回娘家的路就断了。

我没有问妈妈父亲不陪她回家的原因,不过我心里想可能是父亲和外婆家的人聊不起来,所以他视陪妈妈回娘家是畏途,母亲也不介意父亲没有同行,母亲回到外婆家就换了另一个人,她把脚翘在桌上看电视,整颗番石榴拿起来用咬的、差舅舅的孩子帮她拿饮料,她变成一个没有威严、没有气质的许妙芬。

房客要是过来告诉母亲东西坏了,她一定立刻跟在房客的后面过去看看,马桶不通时她会判断用通乐就可以解决还是必须叫人来修理,母亲也会同时看看其他是否有须要更换的地方,譬如马桶座裂了,她就会帮房客换一个新的,纱窗破了,她也会立刻叫人来换新。

母亲把赵家的Block维护的很好。

妈妈总是忙来忙去,所以我很少看她跟父亲聊上几句,每个月的月初母亲会拿两万元给父亲,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在父亲的书房说说话。

我知道父母亲婚姻的由来,关于他们的婚姻我只知道这些。

房客的事情好处理,最让母亲头痛的人是二婶,她千方百计的要用公帐支付她家的水电维修或家具更换。

当初二叔要结婚时二婶向二叔说她不喜欢住老式的建筑,磁砖建成的流理台会打破碗盘,又说磁砖浴缸不保温,泡澡的时候水容易凉掉,于是祖父把二叔的家改建为新式公寓般的三房两厅,也依二婶的意思换上全套不锈钢流理台和FRP浴缸。

大概过了十多年吧,二婶向妈妈说:「大嫂!我家要换新的窗帘。」

「好啊!妳要换窗帘不必跟我说吧!」

「这是赵家的房子。」

原来二婶把自家住的房子一同列为出租房屋。

「自己住的屋子要自己负责,房客付了租金我们才必须帮他们修理。」

「可是房屋都登记在我们这一代的名下吧!」

「这跟登记谁的名下没有关系,我不能用公帐让妳换窗帘。」

「大嫂,妳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母亲知道二婶的意思,她说账簿都保存着,二婶可以查一查有没有州官跟百姓的分别,她要二婶到我们家,母亲把二婶带到她和父亲的房间,指着一排的柜子说:「从我接手以后的账簿都在这里,妳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二婶听了母亲的话又看了我家的摆设后默不作声地回家了,但是她仍旧会找机会占些便宜,譬如知道哪户人家要修理厕所,她就会要求工人顺便检查一下她家的马桶,如果有一丁点的阻塞现象,二婶就要求工人「顺便」帮她改善,她向工人说帐就记在一起。

母亲晓得二婶有这种「习惯」后她就跟在工人的后面,半小时或一小时后她再跑回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人找她?有时她也会请二婶婆或阿桃帮她留意着办公室,而她就盯着工人直到工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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