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扯这些家务事?说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这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我先生在死亡之前中止收养关系,所以她不能继承他的房子,就这样而已,提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他不去美国是他的自由,她要说是同情我先生独自一人吗?算什么道理?」女人生气地说。
「妈,算了啦,给思如一点东西嘛,不然她以后怎么过日子?那间公寓没多少钱。」老二低声地说。
「你们为什么不叫她算了?」
席薇用的是「复数」,在这场官司中她是单打独斗者,其他有继承权的人似乎不站在她这边。这其中必有某些缘故,我虽然好奇,不过他们的故事跟案件无关,我要知道的只有那张中止收养契约书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的。
一个女人走了上来,她问我是不是可以说话。
「妳是?」
「张娣姿,我是大女儿。」
「请说。」
「我们都没看见我父亲是不是在自主意识下按下指印的。我父亲有高血压和高血脂的疾病,过世前一个星期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大弟,他说觉得他好像快不行了,我大弟马上联络我母亲,我母亲跟我二弟住;我母亲认为是我父亲在诓她回台湾,因此没有理会父亲,两天后思如打电话给我,她说我父亲这几天血压很高,并且不愿意去看医生,我请父亲听电话,在电话中我要他去看医生并且向他说我们马上回去,父亲凶了我一顿,他说活着跟死了没有两样,我心中觉得不妙,父亲平常是不发脾气的,我联络大家一起回来一趟。
父亲的情况的确不好,当时我正准备叫救护车,大弟试着和医院联络,思如准备住院用品,二弟正跟同事讲电话,小妹帮思如的忙,母亲则在照顾父亲,所以我们都没注意到父母亲的情况,父亲突然间就过去了。办完父亲的丧事后母亲才把中止收养关系的契约书拿出来。」
她停了一下说:「我们四个孩子都愿意让思如继承父亲的房子,毕竟她照顾父亲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Teresa,不准妳说这种话,即使你们四人放弃,我也还有一份。」席薇说话的速度不快,但是很有威严,她是慈禧太后的翻版吗?一人独大!
「妈,不要告了,再告下去就不好玩了。」张娣姿语气沉重地「警告」她的母亲。
「不行,我非要告到底,我是妳父亲的配偶。」
「妳为爸爸做了什么事?」女人重重地说完这句话后转头向张思如说:「思如,不然妳放弃继承,其他的事回去再说,大姐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我不会这么便宜她,我会告她通奸。」
「席女士,张先生已经过世,妳无法告张女士通奸。」我恨不得这个可恶的女人马上离开我的视线,她只是要张思如的日子过不下去。我想她不曾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与义务,但是却要享有权利。
「我愿意抛弃继承。」张思如说。
「这样的话席女士就必须撤回告诉,妳愿意撤回告诉吗?」席薇「嗯」了一声。
席薇独自踩着高跟鞋离开,她的儿女反倒跟着张思如走。
两天后张娣姿提了一盒梨子来找我。
「妳不要拿东西来,这可是涉嫌行贿。」我笑着向她说。
「得了吧,台湾的法律有这么严苛?六百元的梨子就算行贿?各位!我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里面可没有新台币或美金喔!」
同事都笑了起来,我请大家分享张娣姿的心意。
「对不起啊!我母亲的事。」
「没关系,有案子就要处理。」
「我是来这里诉诉苦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本特别奇怪。哎!听听就算了,这是吃梨子的代价。」张娣姿幽默的说。
「是我母亲不对。」她自己拿粒梨子咬了一口。「崇洋媚外。」
「我老爸做房地产,80年代赚了不少,那时有很多人把这里的土地月兑手后到美国去,我老娘有样学样,说这里是三流国家、生活没有安全感,她也要学人家去当美国人,先是叫我们去读书,然后叫我们在那里工作、结婚,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美国人。我老爸不愿意去,他说那里才不是人住的地方,生活习惯、语言都不同。所以他就留在这里。
我妈妈不回来看他,他也不过去,俩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后来就谁也不理谁。思如的妈妈一片好意叫思如送菜送饭,多年的老邻居嘛!她不忍心我老爸餐餐都是排骨便当。这是我们子女打电话回来时父亲说的。
我母亲脑筋转的快,她收养思如是让她有理由且没有顾虑的住在美国,她要照顾我们是她的理由,父亲有人照顾所以就没有顾虑;我们都结婚了还需要什么照顾?思如的父母亲车祸过世后也是她叫思如搬过来的。我母亲根本不回来,连我父亲生病她都叫思如送他去医院,她说台湾又湿又热,她只要住上一个星期就会水土不服。妳想想看,思如担误了青春,给她一些养老金也是应该的嘛。」
张娣姿停了一下苦笑着说:「即使她跟我父亲有了感情也没什么不对,他们朝夕相处,而我母亲一点都没有回来看我父亲的意思,她只想如何学好当个真正的美国人。她会生气是因为我父亲过世时思如哭得比她难过,她吃醋了,她认为自己才是父亲的唯一,其实很现实的关点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配偶分别久了就会成为陌生人。好了,说完了。柯法官,谢谢妳一直和颜悦色。」
「妳母亲什么时候知道妳父亲和张思如的关系?」我对这事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