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没有监视器。」女人笑着说。
「妳不必再回避监视器了。」
胡珊妮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的也是。」
「过得很辛苦吧?」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林晓君永远不会瞑目。」
「妳知道林晓君的事?」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我遇见她了。」胡珊妮瞇着眼睛说。
胡珊妮的话使得刑警瞪大了眼睛。
「那天,我确实上了黄泉路,也到了鬼门关,应该说是林晓君把我推回来的。我的话你相信吗?」
张培华无置可否。
「我感觉在一段白光隧道上,经过的速度很快也很平静,出了隧道后是一条黄土路,走在路上的人千奇百怪,大部份的人穿得很漂亮,少数穿著睡衣和平常的衣服,也有人穿著类似医院的病人服,我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并不会不安。
走着走着,一个长头发穿著洋装的女人站在路旁突然伸手拉住我,她向我说:『胡珊妮,赶快回去。』她说完话后很用力地把我扳个一百八十度,让我面对走路过来的人。
女人很快地说:『我叫林晓君。』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才开口说:『里面是李念祖的孩子,它不可能出生,也没有机会当孩子,它将永远在我的肚子里。』林晓君以很复杂的眼光看我后又说:『生死都是命,生和死只是一线之隔,我要妳替我找出分隔那条线的公理。』
这时我才发觉走在路上的人大部份没有表情,少部份的人显得很惊恐,也有的人一直在哭,然后我意识到林晓君拉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的时候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的手不像接触到物体。
她再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回去吧。』她的力道很强而我又没有心理准备,被她这么一推我居然踉跄地跌了两步。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呛住了。
我又回到阳世,不!应该说我已经清醒并且发觉车子里面都是水,水已经淹到我的鼻子了。」
张培华对胡珊妮的话只能给与:不予置评。
人生如戏,自己是戏里的导演兼主角,爱怎么演就怎么演,喜欢什么时候改变剧情或是加油添醋是个人的自由,这不会牵涉到诈欺或背信等罪。
他双手抱胸地说:「那妳的事呢?」
「话从中间说起,就从去年七夕的前一个月开始说好了。我发觉我怀孕了,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件事。」
张培华点点头。
「他一直很讨厌小孩,我的观念可能比较新潮,心想既然怀孕就生下孩子,可是李至璋无法接受这件事,于是我向他说孩子我自己养,我不要求他必须跟我结婚或是他必须负责这类的事,我养得起孩子。起先他一直责怪我没有做好避孕措失,然而这种事都有万一的时候不是吗?」
张培华还是点点头。
「他先是指责我,后来变成谩骂我,接着把我说成了比狗还不如的女人。这时我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跟他谈论结婚的事,他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不成熟的人。」
女人再接着说:「我决定不再理他,也可以说我打算跟他分手,但是他还是继续游说我拿掉孩子,应该不能说『游说』,而是到达胁迫的程度。譬如他说:『我不会让妳达到目的。又说:妳制造了一个让我讨厌的生物,我会为这个讨厌的软件动物抓狂,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一旦有情况发生妳可不要怪我。』
那时我的心里出现一个想法,会不会是他已经结婚了?于是我请朋友帮我查了一下他的户籍数据,我才知道他没有结婚但曾经改过名字,不过我没把它当一回事,现在的人改名字再平常不过了。
我当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反正我就是要孩子,他跟我说的话都是多余的废话。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他的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不再指责我,反而以十分抱歉的语气向我说他不该以不好的态度对待孕妇等等,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所以我才不在乎他是什么态度哩!我不打算再理他。」
胡珊妮停止说话,张培华只得再度点头。
「他说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我回答他:『父亲的名字可以写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很严肃地对我说:『话不能这么说。』
这时我再度向他强调我没有结婚的意愿,他忽略这个话题并邀我到郊外走走,当时他以事情总要有一个圆满的共识来说服我。我说谈事情随便找个咖啡厅谈就好了,何必到郊外?他倒是以一个很棒的理由让我跟他出去,他说:『运动对孕妇和胎儿都有好处。』女人哪!很少不为孩子着想的。」胡珊妮好像在嘲讽自己。
「他又接着说他以前的想法是错误的,自己太任性之类的话,他甚至说要跟我讨论结婚的可能性。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点都不想跟他结婚。但是他的转变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胡珊妮接着说:「几天之前两个人还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于到恶言相向的地步,在没有沟通,或者说沟通不良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幅的转变?我不相信他有『顿悟』的功夫,他一定想搞什么鬼。
我对他的态度产生警戒,可是我还是赴他的约,就像他说的,事情总要有一个圆满的共识,这个共识就是大家好聚好散,和平的分手。」
胡珊妮的话让张培华想着他的女人,有了孩子后她坚持辞掉工作,全家就靠他的薪水过日子,他的女人好像不曾对他抱怨过什么。不!他的女人只向他抱怨他太少和孩子讲话,他们的共识就是一起用心地孕育下一代。
「见面那天他表现得很开心,我想他是极力想表示雨过天晴,我一上他的车子他就猛向我陪不是,并且重提过去相处的情形。
在快要抵达和美镇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递给我一瓶青草茶,他说是在他家巷口买的。他家旁边的巷子口确实有一家有名的青草茶店,以前我们也常去喝;他把青草茶打开插上吸管递给我,也为他自己开了另外一瓶。
可是,我在心里面想:我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搞不好他在青草茶里面放了RU486之类的堕胎药。于是我当着他的面用力吸了两口,当然那是做给他看的,我吸了之后又沿着吸管吐回去,然后向他说我肚子饿,要他下车买三明治,我趁他下车后我把青草茶往车外倒,留下不到10cc,等他回到车上时我当着他的前面喝掉最后一口,这回换他上当了,他看我『喝完』青草茶时表情有些诡谲,好像放下心似地发动车子并且喝着他那瓶青草茶,他把车子沿着桥旁边的陡坡开下去,然后邀我下车到河岸走走。」
「我看到湍急的河水有些却步,他向我说:『就沿着河岸散散步,妳要多运动,成天坐在办公室里,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可对不起小宝贝。』我在心里想:要下去就下去,反正你的计划不会成功,于是我就跟着他下到河床。
下车后他一直谈着公司的事,我听了实在心烦,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发泄工作情绪,于是我打断他的话,直接问他今天谈话的主题是什么?」
「他一直很注意我的表情,接着他问我有没有去做产检?我告诉他,我决定做一件事时一定会尽力把它做好,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也是。』」
「接着他说:『我们回车子里吧,这里的风好像大了些。』回到车子时他问我青草茶喝完了吗?觉得味道如何?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向他说:『你别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你应该知道我做的工作;我们的原则是账册有两套,一套给税捐处,一套给老板;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两套的做法,你是不是在青草茶里面放RU486要弄掉我的孩子?告诉你,Noway!』」
「他听了咬牙切齿地说:『妳这个贱女人。』说完后猛不防地拉起我的左手,然后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红丝带,紧紧地把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绑起来;他的动作很快,快到我无法做出反击。
绑完之后他就把车子往河里开,水从驾驶坐那边的窗户涌进来,此时他很冷静也很快速地解开他手上的红丝带,然后迅速的打开驾驶座的门出去,这时候水来得又快水急,现在回想起他的动作可以那么迅速可能是他平常固定地在运动并且可能仿真或是沙盘演练过,他出去后整个人挡在车门,我想他的用意是不让我逃出去,他等车子几乎完全浸水时才离开车子。」
「到这边我都可以理解,我好奇的是妳如何离开车子?又如何躲过搜救人员?」张培华问她。
「遇到紧急事件时不能慌乱才能反败为胜,我这种功夫是被训练出来的,我曾在早上九点接到税捐稽征处的公文,下午一点半就得拿帐过去审核,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要赶完并校对好,靠的是冷静的头脑和不慌乱的心。我知道我眼前面临的是死亡,唯一能救我的是从车子月兑困并且不被他发现。
我立刻闭气不让水进入我的肺部,可是水进来的又急又猛,就在我快忍不住的时候,或者说暂时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白光,这道光给我一个思考的启示,于是我仰起头在车子的顶部短暂地换一口气,这口气不足以供应我的身体所需,只能暂时缓解氧气的不足,所以白光又很快地出现了,然后是黄土路,接着是林晓君,在我被林晓君推一把的时候我的意识回复了六七成,我在混浊的水里看不到李至璋,但是凭着感觉我知道车子外面没有人了,这时车子呈些许的倾斜,我发觉靠近我这边的右上方还有空间,于是我把身体往上提,并把嘴巴靠近那里,以最慢的速度换气」
「等一下,为什么要慢速换气?」张培华有些不懂。
「车子里的氧气不足,快速地换气只会让身体需要更多的氧气,这样我会因为缺氧而失去意识,接着就是死亡。」胡珊妮向张培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