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峰,人称蒋老爷子。”
老人一头白发在暖阳下闪着银光,额头上的皱纹因着他看见眼前的年轻人愉悦的舒展了不少。
自小蕴离开蒋家也有三十二年了吧,也就是最近,他才得知原来他的小蕴不仅未婚生子,还难产而死。
“蒋……老爷子?!”
似是不信,又不得不信,樊懿低声自语。
漂亮的碧蓝晶体映射出对方硬朗挺拔的身躯,手里的蛇头拐杖像极了古代帝王的玉扳指一样无言的表明了他的身份和地位,敦厚的脸庞带着和善的笑意,却遮盖不了侵染在他那双平静的浑浊眸子里显露出来的肃杀之气媲。
如果他没有看见盘旋在拐杖顶端张开嘴露出四颗毒牙的眼镜王蛇,他肯定不会把一个年龄约莫在八十岁左右的老人与肃杀之气联系到一块儿。
“小吟,你见过了?”
看他大步往医院外走,想必是见过他的小姨了。
蒋天峰紧紧的握了握手里的拐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蕴,小吟都是他的骨肉,一个三十年前因为生孩子死了,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谈不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还没有那么痛,可三十年后再听到小吟出事,情况很糟,他的心揪着疼。
说到小吟,他就想到他膝下的三个女儿。
长女蒋蕴,次女蒋怡,幺女蒋吟,她们三个是他对外对内都承认的女儿,可惜,嫡庶之分早在几千年前就形成。
小蕴的生母是一个陪在他身边三年之久的情人,因为抵不过家族和帮会长老们施加的压力,最终拿了一个亿的支票从此人间蒸发,小怡和小吟却是他名正言顺娶进家门的女人生的,可是,他不爱。
按照常理,妻子生的小吟与情人生的小蕴,两人的感情应该像小怡对待小蕴一样,不说眼不见为净至少也是鸡蛋里挑骨头各种看不惯才对。
然而世事如常也有出人意料的时候,一个妈生的两姊妹关系莫名紧张到我的东西你别拿,你的东西我不碰,互不干扰的地步。
蒋天峰他不喜欢掺和任何女人的事情,老娘、妻子、情人,但凡能够杵在一起就掐架的,他素来不闻不问,故而三个女儿之间的事情他也就饭后听听,没有过多去问到底是为什么。直到两个男人的出现,他才从中反应过来,小吟和小蕴的感情已经超乎出了与小怡的感情。
小蕴为了她的爱情远走他乡,三个月后,小吟也打包行李离家出走,至此一别三十年。
“见过了。”
樊懿用最为平淡的口气回答着蒋天峰的问题:“情况不乐观,如果只靠主治医生的话,也许十天后我和您等到的就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将先生。”
他在离开医院之前给了迈克·金十天的试验时间,但仅靠迈克一个人去化验毒素,然后配出解毒的药方,那纯粹是扯淡。
“我们还有事,不耽误您探望病人,失陪。”
樊懿说着就要走,蒋天峰手里的拐杖陡然一横,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是不是叫错了?樊懿!”
樊懿这个名字是小吟告诉他的,他没料到小蕴的竟然还会跟樊志恒那混蛋男人生下一个孩子。
“叫错了?有么?”
他的人生字典里三十年来除开父母就只有兄弟的代名词,至于其他的代名词,他记得的可不多。
像,太像了!
樊懿的仰调冷声反问口吻简直跟他年轻时候一个样,再加上能够在看见他手里蛇头拐杖还能够这么镇定的,也就只有他蒋家的种才会如此。
“你该叫我一句外公。”
小吟没孩子,他很遗憾,小蕴有孩子,他又在遗憾的同时感到高兴。
“抱歉,我和您不熟。”
一个不熟,表明了所有意思。
外公两个字或许在常人眼里看来就只是牵连祖孙两代人之间一个关系称谓而已,但在他的眼里却是牵绊的亲情枢纽。
“老婆,我们走吧。”
紧握掌心里的小手,樊懿带着罗莉转身就走,不给对方任何再交谈的机会,他的背影冷漠决绝。
“老太爷?”
望着樊懿和罗莉离开的背影,站在蒋天峰身后的某中年男人不明白怎么会让少爷就这样走了。
微微抬起手阻止,蒋天峰明白他要说什么:“暂时随他吧。我们先去看小吟。”
“是。”
中年男人是蒋天峰的贴身助理,跟在他身边五十来年,完全可以跟蓝婆婆匹敌。
“樊懿?”
罗莉紧跟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男人,拉住他的臂膀,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你还好吧?”
还好吧?自己怎么会不好呢?他比谁都好!
樊懿脚下疾行如风的步子一个眨眼功夫紧急刹车,罗莉刹车不及咚地一声硬生生的撞到了他的背脊上。
“天,好痛!”
罗莉捂住被撞痛的鼻子不爽的皱眉:“你干嘛紧急刹车啦?痛死我了。”
“老婆,对不起。”转过身来,樊懿拉开她捂住鼻子的手,查看着她的鼻子,果真是被他给撞的不轻,都红了。
“呃?”
她只是随便说说,又没有真的怪他,他道哪门子歉啊。
樊懿的道歉让罗莉不爽加不爽:“你干嘛啦?谁让你道歉的?”
知道她不是真的跟自己计较,但他心里难受的很。
“老婆,让我抱会儿,可以么?”
“啊?!哦。”
很少看见如此情绪低落的樊懿,罗莉震惊的同时也为他感到丝丝难过。
任由他抱着自己,下巴枕在自己的肩头上,罗莉像哐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老公,想哭就哭吧,男人跟女人一样也有脆弱的一面。”
“呵……”
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挺想哭的,或许哭出来,他心里会好受许多,可是,他的心里除开苦涩之外,眼里却没有半滴眼泪凝聚。
“妞儿,你就让我靠一会儿就好,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就算再难受,也要装作坚强,这是他在离开家十几年学的最快的一件事。
“……”
真的没那么脆弱么?呵,可能吧。
手,继续轻拍着他的后背,罗莉用最原始的方式给予他无限的安慰与温暖。
卡普卡普,您有新来电。
樊懿正闭眼陷入自个儿的境界沉思,裤袋里的手机一阵长长的颤动刺激感官神经。
扑哧。
罗莉听见她给他设置的独有铃声,忍不住笑出了声:“樊懿,我看还是换个吧。”
“你现在知道滑稽啦?算了,我习惯了,不换!”
樊懿的精神比罗莉想象的恢复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不禁翻了翻眼睑:“呃——我能理解为习惯成自然么?”
“可以。”
一个肯定句丢给她,樊懿抿唇笑了笑。
掏出仍旧嚷着搞笑铃声的手机,视线定格在来电显示名字上的一瞬间,他一张略带微笑的俊脸顿时犹如八月的天一样乌云密布黑了个透彻。
“谁的电话?”
罗莉看见他脸色的变化,心不免揪了一把。
这个时候能够打电话来的人不多,因为他们到了美国就换成了美国的SIM卡。她猜知道他美国手机号的人估计不多,除开那几个熟悉的人。
“蒋怡。”
樊懿冷冷地吐出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的联系人名字,多好笑啊,她老公都不认他这个儿子了,现下她打电话来又代表什么意思?
“樊懿,接吧。”
她知道他不愿意接,但打电话的人似乎没有作罢的意思。
一通电话直到自动占线才安静下来,樊懿看着手里的手机讽刺的哼了一声。
“走吧,老婆大……”
卡普卡普,您有新来电。
第二通电话很不是时宜的打断了他的话,掌心随着手机的震动而轻微抖动,弄得他心情倍加的不好。
“到底有完没完?!”
事到如今,为了不再让手机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关机。关了机,他看谁还能再在他心情抑郁的时候打过来。
樊懿想到此,反转手机准备拆掉电池,然,罗莉眼明手快的出手阻拦:“别拆,或许震动有事儿呢。”
有事?她找他还能有什么事?
烦躁的抹了一把僵硬的脸庞,眸光扫过草坪看向别处,脑子里突然蹿出一道电光火石,他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收回注视前方的视线,拇指在屏幕上一滑,电话接通:“樊太太,你的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事……”
“樊懿,你怎么跟我这个做妈的说话呐?”
蒋怡的声音透过手机可以听出来气得不轻,啪地一掌拍在了真皮沙发上,声音清晰的令人发寒。
“妈?哈,我在听天书吧?”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
樊懿嗤之以鼻:“樊太太,你弄错了吧?我妈叫蒋蕴,不叫蒋怡,你的儿子是樊煜,而不是我!!!”
樊懿分别把蒋蕴和樊煜两个名字咬得特别重,他一直都明白她看他有多么的不顺眼,多么的嫌恶,现如今已经闹崩了,那就让崩裂的口子更彻底一点。
“呵,我养你18年,到头来你就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是吧?即便我不是你亲妈,也是养母吧?别忘了,你老婆,也就是罗莉,她跟我还有口头赌约!你最好别让我亲自来请你回去!”
蒋怡一声一声的粗气往外冒,从手机里听来,可以肯定她几乎是咬着牙齿极力忍耐住自身的火气。
“请我回去?抱歉,就算你想,我也不愿意!”
自古好马不吃回头草,他月兑了缰的野马更是看不上:“你那么多年都厌恶我到了极点,现在搬出赌约来说话,你不觉得很恶心么?樊太太!”
“你……”
厉害,够厉害!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樊懿这么厉害?
嘀嘟!
手机被她狠狠地掐断,樊懿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无语的嘲笑,怎么以前不觉得樊家的人个个都是出尔反尔的人呢?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有必要么?
“樊懿,蒋……樊太太说什么?”
罗莉想直接叫蒋怡的名字,又觉得不妥,话头一转,用樊太太三个字来代替。
“她说让我们回去,不然就亲自来请。”樊懿极度不情愿的将蒋怡的话重复了一遍。
“啊?!不至于吧!”罗莉惊悚,这也太夸张了。
“不至于?怎么不至于!”
一道声线,像穿透钢化玻璃的银针一样笔端穿过了他们二人的耳膜。
“罗莉,一年赌约你想赖么?”
什么?
怎么可能!!!
两个反应都是罗莉表现出来的,她完全不相信蒋怡的声音会出现在美国。
“……”
将罗莉拉到自己身后,樊懿微眯双眼像看怪物一样把出现在眼前的贵妇人看了个彻彻底底:“你为什么来美国?”
“我来请你回去!”蒋怡微微抬起下巴一字一顿的说的异常清楚。
“呵,这破理由你觉得我能信么?”他要信她他就不是樊懿,“小姨,是你让人下的毒?”
“……”
轰——
樊懿的话一出,蒋怡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响,白茫茫的一片,像伸出的魔爪一样正慢慢的向她侵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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