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是医院的单间病房。映入眼帘的是娇艳欲滴的鲜花和护士甜甜的笑脸:“刘小姐,你醒了,沈先生有事出去了。他吩咐等刘小姐醒来先请刘小姐喝了这碗粥。”
我打量着这间病房,自己在医院工作,知道医院单间病房再配上随时在侧的特护,一日花费不菲。我哪有病到这种程度?他这不是在浪费资源吗?左手打着输液针,只得在护士协助下漱了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出去多久了?”
“快晚上八点了。沈先生是七点左右出去的。”甜甜的小护士回答,把热好的粥放在我手上,皮蛋瘦肉粥,这几天,除了稀饭还是稀饭。我摇摇头,将稀饭放下:“我想见见我的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如我所料,他告诉我只是有点感染性发热,没什么大问题,打点针吃点药就会好,不用太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点小流感哪会那么容易发展成肺炎?医生出去时,正好沈凌风回来,手里提了几个袋子。护士在他示意下退了出去。
“谢谢你。”这几天好像总是他在照顾我,但是他这样的照顾我却无法消受。我心里既已有人,就不想让他误会他和我还有机会。几天的相处下来,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他把东西放下,看了眼桌上的皮蛋瘦肉粥,“怎么没吃?护士没按我说的做?”
“口里没味,不想吃。”我摇了摇头,没话找话,“去哪了?”
他把凳子挪到床前,坐了下来:“是关心我还是怕我跑了?”
我脸上一热,忍不住反唇相讥:“关心你?我是跑你跑了我没钱付医药费。一点小病,你让我住这么贵的病房?!”我可怜的钱包,我在心里哀叹一声。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让我付钱,但我既无心于他,迟早得和他说清楚,既不想误他,更不想欠他。
他嘴角轻扬:“会还嘴了,看来好多了。早知道应该早送医院,吃药作用太慢了。”伸手从桌上拿过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个盒子,“你手机掉水里,我想着你没手机不方便,虽然我不介意你用我的手机,我想你不会愿意。给你买了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看着手中的盒子,却没有打开,不能再这样纠缠不清了。第一次,我主动拉过他的手。这双手,这个人,不是我能牵的,我何必伤他?把盒子放回他手心,我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的道:“我很谢谢你。但是,凌风,我们不可能。正如你所说的,我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时刻。他对我或许有好感,趁一切还来得及,我只能快刀斩乱麻。
他久久的没有说话,端着手机盒的手也没有动,就那么放在被子上。我不敢动,气氛又被我弄僵了,但我只能这么做。他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却莫名其妙的问。
“谁?”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男朋友。”他显得十分平静。
袁翔!我的心中一痛,但还是说起了他:“他……是个刑警,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泳池里。”
“泳池?”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呀,”我笑,“我六岁的时候,我妈逼着我去学游泳,结果在泳池里就遇上了他。他游泳游得特别好,看我总是呛水,主动来教我。”想起袁翔十多岁时教我游泳那严肃的脸,我禁不住又笑了一下。
他看着我的笑颜,“原来我输在这,我只是没有在你六岁的时候在泳池里遇见你教你游泳。”
这什么跟什么呀,我无语的看着他。
“但是,心儿,你现在还没结婚是吧?”他把手机盒打开,拿出手机装卡,装电池,却不轻易冒出这一句。
手机装好,开机,放在我手上。然后,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手机响了起来,他挂断,收起手机。“你在六岁时遇上他,现在遇上我。不比较你怎么知道谁更适合你?我不是无赖,如果你哪天和他结婚了,我会祝福,会退出。但是,现在,你可不可以放下包袱,就当是普通朋友。我们游游山,玩玩水。回长沙之前,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傻了?”他唇角似有缕笑,“手机里是我的手机号,双卡双待,回去以后你可以复制你原来的卡。心儿,我知道你想让我知难而退,但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习惯迎难而上。先吃点东西吧,粥要凉了,我给你带了翡翠虾仁饺,尝尝。”
怎么又回到吃上面来了?我想我的意思应该表达得很清楚,可他好像毫不在意。我想说什么,一时之间,却又无从说起。吃下他夹过来的一个饺子,嘴里终于有了点味道。“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眼缘,感觉对了就对了。”他又夹过来一个饺子。然后按响了呼叫铃。液体输完了,我都没在意,他倒是什么都看在眼里。
护士进来换了液体,再度退出。他端起桌上的皮蛋瘦肉粥,我伸手想接,却被他轻巧的避开。“你病着,我来,等你好了,带你去杭州吃正宗的叫花鸡。”
我瞪他一眼,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呢,正想说话,敲门声响起。他可能以为是医务人员,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随口说了声“请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两个男人。前面一人年约五十多岁,微微发福,后面一人西装笔挺,一手捧着束鲜花,一手拎着篮水果,明显是个跟班。
是谁?走错门了吧?我咽下粥,狐疑的看向沈凌风。见我这表情,他回过头,似乎是吃了一惊,站了起来,“刘董,何秘书,你们怎么来了?”
“刘董”没有理他,却对着我颔首一笑:“是刘小姐吧?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谢谢。”来者是客,虽然不认识,但人家礼貌相问,我总不能不理。只是,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刘董”这才面向沈凌风,微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威严:“我的总经理跑了,我总得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看是什么人挖了我的墙角吧?原来不是这么一回事。”说着还带着点戏谑的瞟了我一眼。
我脸一热,移开目光,装着看“何秘书”放下来的花与水果。
“我好象辞职了,行动自由。”沈凌风一如既往的平静。
“刘董”在沙发上坐下,慢悠悠的道:“你是辞职了,我好象没有批吧?”
沈凌风安抚似的看了我一眼,“我想刚才在外面和刘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刘董这么精明,居然跟到医院里来,这样会影响我朋友的休息。”不卑不亢,不抑不扬,好气势。
“刘董”却看向我:“刘小姐是哪里人?”
“湖南株洲。”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我,眼睛瞟到沈凌风似对我摇了下头,示意我不要回答。但我已经说了,况且这是哪里人也不属于什么机密吧?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刘小姐的休息,那……刘小姐是出来旅游的?打算玩几天呀?”“刘董”状似很随意的问。
“还有四天。”我不懂话题怎么转到我身上,他来应该是来找沈凌风的,老问我这些问题干什么?
“刘董”意味深长的看向沈凌风:“那就难怪我的总经理不肯回去了……”
“刘叔……”沈凌风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刘叔,这事跟心儿没有关系,请您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还知道叫我刘叔?!”“刘董”脸上的笑容敛去,“是我准了你七天假,但你身为酒店的总经理,酒店出现状况时你是不是该随叫随到?而你,却在这风花雪月,你的职业道德去哪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刘董”眼里,我是不是成了“红颜祸水”?胸中有股暗流涌动,我扬起眉,你们怎么闹是你们的事,干嘛要把我卷进去?然在我开口前,沈凌风已经接招了。
“刘叔,心儿是我认真交往的女孩,我爸妈都已然见过了。酒店的状况团队会处理好。我带的团队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只能解散。刘叔如果信不过,也不会准我七天的假。只是我早就说过,计划书如果在董事会上通不过,我就辞职。”沈凌风的语速不急不缓,平平淡淡,却有股坚定在里面,不容置疑。
“刘董”的笑又浮现在嘴角,“沈兄都见过面了?看来我得准备份厚礼了。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这五年才过三年,不要找什么计划书的借口不干。你明知道董事会那些老头一个比一个顽固,只想守成,哪有你们年轻人的冲劲?”
“老狐狸!”我心里嘀咕了一声,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打着算盘。只是这个沈凌风,才二十七岁,居然就是个酒店的总经理,瞧他这样子,还不在意。我看着他的背影,挺直而有力,三年前,他才二十四,出校门就做高层?
“刘叔又讹我,我只记得答应刘叔把酒店经营带上轨道,五年要做的事情我三年已经做到了。刘叔自己抓不回亮子,可不能老抓着我。你侄子我的终身大事可比什么都要紧。”沈凌风仍是不急不缓,似是戏谑,更像是三两拨千金。
都是高手。
“不要跟我提那小子!”“刘董”似乎来了气,转而又是一笑,高深莫测,“不过你和刘亮是好兄弟,他跑了我当然抓着你。左右德凯兄有你母亲、你姐姐帮着,可比我强多了。唯一的儿子都不肯接我的班。”
老奸巨猾!自己的儿子跑了,抓了别人的儿子来替自己办事。只是这沈凌风,毕竟太年轻了,真的有这能力吗?可光只看他的背影,就能感觉这是个气场强大、内心更强大的人。
这个气场强大、内心却更强大的人这时却没有答话,反而转身到床边,又按响了呼叫铃。我光顾着看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斗法,根本忘记了自己还在输液。
“水都吊完了,也不知道自己看着点。”他模了一下我的额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眸里却有抹宠爱一闪而逝。我没看错,真的是宠爱。“心儿,把身份证给我吧,我们订机票回去。我的老板来了,不抓到我回去不会放弃的。”
护士拔了针,我压着针眼,看着他从床旁柜里拿出我的包。我是想回家,因为有他在身边,压力太大。可回家以后呢……“身份证在钱包里,你拿吧。”我手不得空,只能让他自己拿。
“何秘书,帮总经理、刘小姐订机票。”“刘董”站了起来,“刘小姐,谢谢你,没有你这小子我是抓不回去的。”
我愣住,这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