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沐坐过来,其实一直就想问他:“你不是一直巴望清闲,这次怎么主动提及开演唱会的事?”
江承煜施施然的抬起头,挑了挑眉:“你很想不开?”喝了一口咖啡笑笑:“我又不是傻子,出了力总得讨点儿好处才像话吧。这段时间我跟李琼的绯闻层出不穷,不单是那些狗仔队血雨腥风,没完没了吧?你江承沐刻意做了手脚,想借着我跟她的绯闻把你的人推上位是不是?”
果然是兄弟,连手段和心机都这么了如指掌。江承煜这小子其实心思通透得很,什么事是他一眼看不出的。只是这么多年一直以混世魔王的形象示人,把那些锋芒利刃都隐藏了。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呢?这世上有两种人,要么你才华横竖都溢,就像会发光的金子,即便埋进土里,总有一天也是会闪闪发亮的。再有一种就是名牌效应,就算你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只要你红了,有口碑,有身价,这个社会很多群体就会茫然的向像你靠拢。李琼就属于后一种,她想出道,想成为大明星,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身上能闪瞎人眼的光茫现在还无处可寻,唯一的法子就是先红了,再具体包装。江承沐觉得,没有什么比搭上江承煜这趟车跑得更快的了。
他得寸进尺:“要不然你跟李琼谈恋爱得了,也省去哥的不少苦恼。要知道那丫头可真是濮玉,想抛光都让人无从下手。”
江承煜就差把一杯咖啡泼到他的脸上,骂咧咧:“有你这么当哥的么,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把弟弟搭上。”
江承沐也就是说笑,真要江承煜和李琼勾搭上了,那才真是要他的命。绯闻这东西适当传传是好的,但真当有一天,连绯闻别人都不屑于传了,那基本上就是没戏了。如果江承煜这会儿大势定了,便会有一批粉丝跟着大势已去。
拍拍他的肩膀:“绯闻可以传,但不能传出真的。离那丫头远点儿。这次你开演唱会的想法很好,趁着这股绯闻的风头正好当作宣传了,甚至比宣传效果还好,看来你真能大赚一把。”站起身,又回头,眸子骤然眯紧:“你小子,除了这个,不会有其他想法吧?我警你,别再给我找麻烦。”
江承煜吊儿郎当的笑起来:“瞧你说的,我能给你找什么麻烦,一直安份守已。”然后追加条件:“给我预留几张最好的票。”
江承沐刹时崩紧弦:“你要给谁?”一个名字差点儿月兑口而出。
江承煜头也不抬:“给你二叔二婶,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怎么,我大爷也要过来?”轻描淡写的一钩嘴角,说不出的邪气流转。
江承沐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去办公室。
其实江承沐最怕他爸,想当年老人家也是拼死不让他进娱乐圈当什么经济人,老觉得那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可是江承沐不听,抛下万千浮华转身就当了经济人,而且速成王牌。本来老人家看他好歹小有成就,只是个经济人,而不是屏幕上搔首弄姿的演员,才要松口气。眨眼江承煜就跳进去了,正是他忌讳的在人前花枝招展,且把他的弟弟都气到医院里去了。但老人家没把帐记到江承煜头上,反而给江承沐复加了一笔,老是觉得江承煜是弟弟年纪小,压根什么都不懂,如今误入歧途都是江承沐这个当哥的一手怂恿。现在江承沐家都不敢回,老爷子哪一次不是追着打。江承沐觉得屈死了,江承煜这笔帐如何能记到他头上,江承煜的主意自小就比别人正,就算是弟弟也不是三岁两岁,说起来都是托词,江家的人个个宠他,即便出了事除了二叔也没人舍得真怪到那小子头上。连自己的亲爹都让他一锅背了,他受这么大的冤屈偶尔利用他一下能怎么了。
其实江承煜倒不怕利用,他从来不会像别人那样有板有眼的活着,小来小去的事情自己都懒着计较,跟别人还拘什么小节。
李琼才参加了个小节目,一回公司就看到江承煜。没想到会碰到他,大大的惊喜了一把凑上来。
“江公子,还以为你今天去拍广告了。”他的行程她都托王晶打探过,一五一十的记在心里。
本来今天是有个广告要拍,不过改明天下午了。江承煜一见人凑上来,行云流水的站起身。
“还有事,先走了。”
李琼竖起嘴巴抱怨:“江公子,你就那么讨厌我么?”面对面的次数多了,也比以前敢说话不少。只是李琼没想到这个男人外热内冷,想靠近都这么难。再说,以前都是大把的公子哥追她,她死皮赖脸的追别人还是头一次,自尊心严重受挫。
其实江承煜也觉得这是何必,模样又不差,找一沓男朋友都不成问题,非揪着他不放干什么。若真是平常人家的小姑娘谈一谈恋爱一两个月倒也不会死人。但符明丽家的后闺女,想想都想死。
回过头似笑非笑:“你一个小姑娘逼我把话说得再难听点儿就没意思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给你面子也是给你小妈面子,大家相安无事挺好,你再这样下去,与其找我,不如找沐哥去说事。”
李琼打了一个颤,江承沐她不敢招惹,还指望他将她捧红呢,否则怎么才能离江承煜更近一步。
看江承煜走出几步,豁出去一般的站起身:“我不管你说过什么,我跟符明丽也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有点儿响亮,此刻在场的人不论干什么的都听到了。纷纷转身侧望过来,不禁唏嘘一片。本来最近就一直闹绯闻,没想到当事人的感情真的刹不住了。
就连江承煜也回过头来看她,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轻描淡写的“哦?”了声,反倒不回避了,正面问她:“你真的就那么想跟我在一起?”
李琼挺起胸脯,这还用说么,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江承煜眉舒目展,小正太的妖艳容颜笑得跟朵花似的。
连李可都跟着捏把汁,每当江承煜这个表情都说明下一秒他会让人匪夷所思,不知这回又是怎么。
就听江承煜淡淡的开条件:“好啊,既然你那么想,就在一起好了。”李琼的眼睛才一放光,他当即又道:“我虽然喜欢女人,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挑。等你拿到最佳女主角的那天再来找我,那时我就跟你一起。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答应江承沐带你出演任何一个角色,连带那些绯闻,统统给我消除掉,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琼怔住,如果没有这一些,她想简单的出个名都只怕不易,又何况是最佳女主角。
不单是她,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江承煜分明是给了她一条死路走,拒绝的意思太明显了,而且是干脆的不留余地。以李琼现在的条件,遥遥无期都谈不上,简直无望。
江承煜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嘴角蓦然噙着一抹钩子,懒懒的转身:“既然不答应就算了,找别人玩吧,你不是我的菜。”
“我同意!”
李琼几乎是含着血泪斩钉截铁应下这个条件。其实最早也是无限犹豫的,只怕断了自己的后路连跟他亲近的机会都没了。可是,就是江承煜最后那邪魅的一笑,让她什么顾虑都抛弃了。她喜欢他本来就是种病态,跟中了毒那样。左右都是个死,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或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到那时他就会毫无怨言的跟她在一起了。
她就是这样喜欢他,连他每一个表情都疯狂的喜欢。
为了他,什么风险她都是不怕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拿到最佳女主角,你一定会跟我在一起的吧?”
江承煜还是那样笑着,漫不经心的说:“自然是有时限的,总不能你十年八年都拿不到,而我要等你一辈子吧。而且我结了婚,肯定也不行,我不会抛妇弃子只为娶一个最佳女主。所以,如果近两年我没有结婚,而你又拿到最佳女主的话,我就跟你在一起。”
李琼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好,一言为定。我马上就会跟沐哥说再不用搭你的顺风车出演什么角色,那些绯闻我也会尽量澄清。只要你记得今天的话就好。”
江承煜指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脑子还算好用。只要你自己记得这之前离我远点儿就好了。”
今天公司这一个赌局看得一干人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了。江公子这一招干净利索,李琼再不用像个大花痴似的整日粘着了。
王晶在一边叹气:“你这是何必呢,以你现在的水准想一个人出头只怕不容易,跟江公子打那个赌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我觉得你喜欢得有些不太正常了,江公子就适合被人当偶像一样的迷恋着,站在人群中央万千风华,的确美不盛收。实则情感上是个薄情的男人,做他的女朋友跟他一起过日子定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拉风。你今天跟他打赌,会后悔的。”
李琼木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也被自己今天的举动惊到了,不过她不后悔。离江承煜一直都那么遥远,这或许是唯一能够靠近他的机会。
只是气坏了江承沐,狠不得一巴掌煸到李琼的脸上。她以为借江承煜的东风就那么易么?被她说砸就砸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资质,除了一个漂亮的躯壳还有什么?恰恰娱乐圈里不缺的就是花瓶,比她美一百倍的都有。
话都懒得跟她说了,直接对王晶道:“她不是骨气么,这下好了,什么安排都没有了,反正清闲,让她回住处好好反醒去。这几天不用来公司了。”
李琼至始站着不说话,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王晶拉着她走人:“走吧,别在这站着了。”等江承沐怒火真上来了,只怕要点了她。
白君素去老宅接孩子,快到了接到江承煜的电话。
“真有演唱会,票都帮你搞定了,过来拿,直接一起喝一杯。”
白君素犹豫:“可是,我带着孩子呢。”
江承煜早听她说过符丛允,干脆说:“那就一起带过来,是什么难事么?”
白君素想了一下,觉得今晚真可以。反正容岩应酬,一般那种场合注定早回不了。应下:“好吧,我接了丛允直接过去找你。这次也是偷跑出来的吧?”
江承煜气结:“胡说,哥哥是那样的人么。”
白君素早不稀罕揭他老底,哪一次不是跟江承沐玩躲猫猫的把戏,摊上这样离经叛道的弟弟也真够操心的了。
符丛允见到江承煜足足一分钟没反应,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就站他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
本来江承煜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被他这么一盯看,忽然没了信心,先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怀疑是不是开着敞篷车过来,发型吹乱了,还是他今天衣服穿得不时尚。整体检察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不得求助于白君素:“这个小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看我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白君素先把符丛允抱到椅子上,才说:“他没觉得是见到鬼了,但跟那也差不多。他压根就没想到你会是个活的人,以为你就是那种屏幕里的东东,出不来的呢。其实我们符丛允可是很认得你的,他还说你的吻戏没有床戏看着好看。江承煜,你得加油了。”
江承煜虽然见过世面,但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当即感觉是被这个孩子给雷到了,嘴角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挤出一句:“小小年纪就这么色,长大了还了得。”
白君素不理他,跟符丛允好好介绍:“丛允,阿姨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电视里那些都是真的人,跟我们是一样的,他们的工作是演员,排出的节目播放给我们看。你瞧,这个江叔叔就是。”
江承煜怕被叫老,纠正:“叫哥哥。”
白君素倒不介意:“那我就得叫你大侄子了。”
“那算了,还是叫叔叔吧。”
符丛允终于研究出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恢复往日风度,绝煞的冒出一句:“他没有电视上帅。”
江承煜正喝一口茶,差点儿喷满席。哪家的孩子啊?说话这么没品没德,但凡是个人都夸他江公子本人比电视上还帅,唯这孩子见地独特。
白君素已经很适应了,云淡风轻的笑笑,安抚他:“别大惊小怪,我们丛允说话从来一针见血,所以把你假腥腥的那套收起来,以免被小孩子拆穿。”凑过来:“其实我第一次见他,经历比你还坎坷。”
江承煜叫绝:“这年代真是‘小人’当道。”
白君素给丛允点了几道爱吃的,让他好好吃。她转过头来把手伸向江承煜:“票呢?”
江承煜直接把手递上去,这次空手套白狼却没有借机打她一下就了事,而事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掌干燥温暖是她熟悉的温度。
眸子一眯,要笑不笑的:“没有票,哥哥想你了,借口看看你。”
白君素没好气的抽回手:“江承煜,你竟然骗我。”
江承煜嘴角弧度仍旧好看,飘飘的看她一眼,低头吃东西,厚颜无耻的悠悠说:“我什么时候不骗你?”
白君素气结,是她轻敌了,太长时间不在一起,险些将他什么德行都忘了。江承煜说话本来就没太有个正经,东一句西一句的还不算,就连感情都真假难辨。
“我算彻底认识你了,以后休想再约我一起出来吃饭。”白君素撂下狠话。
江承煜当即就怕了,堆起笑脸赔笑:“跟哥哥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怎么那么不识逗,说没有就没有啊,最好的位置都给你留着呢。你当这场演唱会是为谁开的?”
白君素抬起头问他:“为谁开的?”
江承煜盯着她一双过份明亮的眼,其实一直都这样,剪水双瞳黑白分明,因比一般人的明亮,像看惯了俗事再看到她的时候就抑制不住怦然心动的感觉。江承煜有些别扭的低下头,语调轻飘,扯开话题:“符明丽那个继女我快受不了了,真TMD的让人崩溃。”江承煜爆出一口粗话,可见他是真的烦。
符丛允听到有人提到他姑姑的名字,看了江承煜一眼,表情不善。
江承煜眼锐,一下被他捕捉到了,拿委屈的眼神看向白君素,像个不肯吃亏的小孩儿:“哎,你瞧这小家伙,他对我有敌意。”
白君素先模模符丛允的脑袋:“吃吧,他没说你姑姑,说你姑姑家的那个大姐姐呢。”然后才来安抚江承煜一颗受伤的心:“他不是对你有敌意,他是对一切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都看不过去。你不也是么,不喜欢比自己帅的男人。”莫非男人还有这个天性?
江承煜一脸不肯承认:“谁说的,长得没我帅的男人哥哥也不喜欢。”
白君素自心底发出一声喟叹:“是了,我忘记你江公子性别男,爱好女了。”
江承煜“哧”一嗓笑出来。
白君素还真挺好奇:“那个李琼怎么了?不是专为你才进娱乐圈的么,而且李双德为她花了不少价码,这样也算对你江公子用心良苦了吧,反正你不就爱好女人,有什么好抱怨?而且你们两人本色出演的MV我看了,真不错,挺搭调的。”
江承煜顿时若有所思:“那个MV你看了?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白君素有些不太明白的问他:“就感觉挺华丽挺唯美,然后觉得你和李琼表演得实在棒啊。”
江承煜头疼,每每这个死丫头都有让他头疼欲裂的本事。他唱了那么多首的歌,又排了那么多的戏,问起哪一个她都云里雾里,当真是哪一个也没用心观看过。
江承煜彻底抱怨起来:“不是,我演的东西会脏你的眼,还是怎么地?哪一个你都不看,你想死啊是不是?”
白君素搞不懂他哪来那么大的脾气,放下筷子端端的看人。
“又生什么气?我没说会脏眼,只是,我跟你太熟了,一看你的片子,就在心里下意识的想着是假的是假的,我还怎么有心情看下去?”
江承煜灼灼的看着她,半晌无言,最后似无话可说,眼眸一片灰沉。摆摆手:“算了,反正多少用心,多少心血都是白搭……”
最后江承煜没心情吃下去了,第一次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他要回去。
白君素和符丛允才只吃了一半,他中间一直说话一直说话吃得比两人还少,竟说自己吃好了,站起身走人。
白君素想不明白哪里惹到他,她平时的确很少专注某个人的作品,由其江承煜入了这一行,她更加的不看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再看他与往日不同的一颦一笑反倒由心的感觉陌生,便索性不看。实则江承煜的心情她也理解,希望身边的人认可,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想法。起身送他出去,思来想去,只能嘱咐:“慢点儿开车。”
江承煜没回头,淡淡的:“嗯。”了嗓,他永远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没心没肺,从来没见她疯狂的喜欢过什么,哪怕一个容岩,虽说喜欢,比起其他女子的痴迷又实在算不了什么。她永远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挤身娱乐圈,虽然挺厌烦李琼的那股傻劲,又下意识的想若白君素肯为他痴傻一次多好。这个女人明明不聪明,却又太过理智,他一直怀疑上帝创造这个人的时候少给她安装了一根肋骨,就是那根情肋。他游戏花丛,有人说他看似有情实则无情,而他觉得,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偏偏他就喜欢她,有什么办法?
真是没有办法。
江承煜叹口气,急切的想找个无人的环境抽根烟。下意识去模索,才想起平常都不抽,所以从来不带在身上,都放在家里的茶几上。
白君素扶着门框不动了,忽然上来一阵肚子特别疼,像有一只手伸进去撕拧着,疼得她一声轻呼。
江承煜听到后回头,发现她顺着门框缓缓滑下去,一只手紧紧的抚着肚子,就眨眼间的事脸色都变了。两个大步踱回来,将人扶进怀里,看来疼得厉害,光滑的额头上生起细密的汁。再顾不上生她的气,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满满的被担心占据。伸手按上去,试探两下问:“哪里疼?”
被他按正当了,白君素叫了一声:“啊,你别动,肚子疼得厉害。”
江承煜下意识数算时间,喃喃:“不该现在来啊。”
白君素听出他话里意思,还有力气拿眼睛瞪他。难怪容岩会那么忌惮这个男人,以前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想他对她的确太过了解了,像突破了男女间的那条界限。
江承煜看到她拿眼白他,心里也老大不悦,嫁了人眼见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了。跟他玩这套真是没有意思,他这么娴熟谁练出来的本事?他身为一个男人,也不是一下生就对女体自来通。想当年谁来初潮哭着去找他,那么大了才成人,已经让人很无语了,还半点儿生理常识都没有,让他说什么好。吓坏了就一直哭,哄也哄不好,大热的天还是他一直将人背回家,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连车都忘了打,差不多走了五里路才到家,衬衣都汁湿了……到现在再跟他讲什么男女有别,成心气死谁是不是?
不管她疼得多难忍,狠狠的弹上去。
“看什么看?我生理常识学的好,阅女无数还不行我修成半个妇科医生啊。别忘了你是跟谁混大了,再跟哥哥这样也不嫌矫情。”
白君素等他骂完,疼痛好像渐渐消失了,再等一等,真的好像不疼了。
从他怀里站起身:“感觉不怎么疼了,过去那一阵了。”
江承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太戏剧化了吧?”又伸手按按:“真没事?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白君素一点儿都不娇气,摇摇头:“不用,真没事,估计是差气。”这个突如其来的疼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近来时不时就像被人拧一下,最长也就几分钟,似乎没什么大事。
江承煜还是不放心,走时再三嘱咐:“别大大咧咧的,女人要懂得爱惜自己。你不是有个全能老公么,觉得我不方便就让他带你去看看。我姨妈在市医院,什么时候过去我可以跟她打声招呼。”
符明丽来电话,问她:“在哪儿呢?我脸上的颜色不太看得出来了,我想把丛允接回来吧,麻烦了你和容少那么多天。”
那一会儿白君素和符丛允刚吃完饭,打算去逛夜市,反正容岩今晚注定早回来不了,回家等着他又不能睡,不如出去逛逛。
“哦,那我明天再把丛允给你送回去吧,我们这会儿在外面。”
“那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白君素向符丛允报告好消息:“你不是很想姑姑么,她回来了,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把你送过去好吧?”
符丛允从来都这么懂事。
“好。”
两人去S城最大的夜市,每到晚上那里就很热闹,无论卖小玩意儿还是卖小吃的都特别多,也有很多地摊货,做得五花八门的,最受学生推崇。白君素到现在还很喜欢,虽然现在出门要很讲究,着装是门面,衣服不说非得是国际知名品牌也差不了多少。由其现在刷容岩的卡,他签单的东西就更不知道心疼了,见好就拿。不过平时来逛逛还是会淘一些地摊货闲暇在家时穿,很舒服,价钱又不高转首扔了也不心疼。
符丛允显然也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而且很多玩的东西非常合小孩子的意。套个圈,抓个奖片,或者照大头贴……符丛允玩得不亦乐乎。白君素给他买了许多工艺品,还有面具,塑料刀剑的模型等。
“阿姨,我想吃那个。”
白君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是现场制作棉花糖的。一圈一圈的缠上去,很快就是一团,白哗哗的,真跟硕大的棉花团一模一样。买的人很多,白君素费了好大的力才挤到前面去,回头嘱咐他:“丛允,站着别动,等我。”
符丛允点点头,站在一圈人之外啃先前买来的甘蔗。
白君素频频回头看他,小家伙很乖,眼睛一直盯紧她,也怕跟她走散了。终于到轮到她了,把钱给老板:“我要两个。”等白君素举着两个棉花糖好不容易挤出来,再一看,却怎么也找不见符丛允了。白君素以为他到附近的摊位上看热闹,把附近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孩子的影子。白君素下意识开始急了,扔掉手中的棉花糖,疯了一样沿着整条街大喊大叫:“丛允……丛允……符丛允……”这么奇怪,那么大的一个孩子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眨眼就无影无踪。满条街的人似忽然吵闹起来,影影绰绰,纷至沓来,直撞得她的脑子开始微微昏眩,从没发现这条街混乱又肮脏,竟吵得她心烦不已。
第一个想法就是,符丛允丢了!头脑开始发涨,连带心口一起不可遏制的慌起来,急得她喉咙酸疼,有什么东西正欲冲破眼眶汇集成河……白君素从没这么后悔过,本来成功再即,功德圆满,她把符丛允照顾得很好,符明丽今晚就要过来接他,是她没允……她不敢再想下去,哭着给容岩打电话,一接通“哇”一声哭起来:“老公……”
容岩被她吓坏了,顾不得重宾端上来的酒,直接站起身去外面。
“乖,告诉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君素握着电话的手指一直打颤,哽咽了两下:“老公……我把……我把丛允弄丢了……”
容岩也是一惊,无论如何没想到的事。
“别急!在哪儿呢?老公马上过去。”
说走就走了,忘记包间内还有一干客人没做交代,压根忘了这码事,连外套都忘了拿。
容岩赶过来时白君素蹲在地上哭成一团,干瘦的身体蜷缩着,自己将自己紧紧抱住。她确定符丛允真的丢了,因为她将整条夜市街来来回回翻了个遍,还请管理办公室的人进行了广播,可是,都没有符丛允的一点儿消息。她可怎么办?
容岩过来抱住她,心疼不已。
“这么冷怎么不到车上等?”其实他也是跑出来的急了,仅着一件衬衣。抱上白君素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冷透,根本没有多少温度。
白君素触及到了,却像一下子找到靠山,有了依偎。之前一直不敢太大声的哭,这一刻终于控制不住,紧紧揽上他的脖子。
“呜呜……怎么办?我把丛允弄丢了,丛允真的丢了……我怎么跟符明丽交代?”
容岩路上一直在想这事,如果不是自己走迷路,真的是被人拐走的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单纯的人贩子。要么就是绑架,想勒索点儿什么也说不定。如果是后者,目标是他们还是符明丽,再在还说不准。
知道白君素很害怕,紧紧抱着她问:“给符明丽打电话了么?丛允有没有回去,或者接到什么异常电话。”
白君素摇头,她怎么敢打?符明丽只怕会急疯了,何况那也不是她的孩子,谁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容岩拿过她的电话:“素素,别怕,来,老公帮你问。”
符明丽听到容岩的声音小惊了一下:“咦?容少,怎么是你,君素呢?”
容岩直接问她:“符丛允回去了吗?”符明丽反问:“不是跟君素在一起么?我打算明天过去接他。”容岩意识到事态真的不妙,冷静的把原尾说给她听:“丛允不见了,君素带他出来玩,买东西的空孩子就找不到了。我估计是被人给劫去了。”
注定是个不眠夜。
已经报了警,可是,公方办起事来要走的程序一直烦琐,容岩并不指望,只想通过关卡让他们仔细留意,谨防将孩子带出本市。如果今晚不出本市,以他的本事找起人来还不算困难。他已经发动人手大力盘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白君素哭累了一直不肯睡觉,开始非要自己出去找,容岩不允,夜晚已经很凉了,而且她这么漫无目地的冲出去明摆着是做无用功。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下,抱着坐在沙发上几小时过去了就这么一动不动,非要跟他一起等消息,或者期盼中间有电话打来。如果是绑架,匪徒不是都会打电话来开条件的么?
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一切都说不准,容岩轻声哄她:“素素,听话,我抱你上楼睡觉好不好?你不用担心,丛允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有消息他们就会马上报告。先去睡觉好不好?”
白君素窝在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肩膀上,半晌摇摇头,却不说话。一双大眼睛没有多少神彩,盯着钟表的方向一眨不眨,好像时间到了某一个点,符丛允就会推门走进来一样。
其实她真的挺喜欢符丛允的,虽然那个孩子说起话来跟大人一样尖锐,有时顶得她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一致对外时,也是真的帮她。而且,白君素觉得那孩子很可怜,小孩儿该得到的疼爱他一分也没有,就那么孤零零的长到这么大。她明明想多给他一些温暖的,却不想竟把人给丢了。
喉咙中一哽,蓦然咬住唇齿,一想到符丛允有可能发生意外,就怕的不得了。再往容岩的怀里蹭一蹭,伸手攥住他的手掌,觉得自己是哭了,只是语声平静:“如果丛允真的找不到了,我可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容岩,那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却已经学会怎么看人的脸色。喜欢的也说不喜欢,想要的也不说要,不是真的不喜欢,是从来得不到。别的孩子顺理成章会有的,而他却没有,仅能吃一口饱饭算什么?现在有爸有妈的,哪个孩子还能被饿着,除了能吃饱,他还得到过什么?符明丽说冬天他的衣服永远比其他孩子的薄,即便符明丽买了送回去,过后他们也给别那两个孩子穿上了。你看,符丛允明明就很可爱,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嫌弃他呢?到底什么样的孩子才是被期许才来到人间的?符丛允即然那么不被期许,为什么他们还要生下他不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跟符丛允一样不被喜欢,我也有家人,可是,自打我妈死后,就没人再肯疼过我,就连我的亲生爸爸都可以为了外人算计我。我跟丛允一样,没有人肯疼爱……”
容岩将人转过来,定定的瞧着她一双眼。下一秒吻在她的眉心上,缓缓道:“谁说没有人疼爱你,我疼爱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这一辈子我都要你。”
白君素眼泪一行一行的往下掉,无声无息的,从来都没这么平静的哭过。就像眼瞳里开了闸,本不是自己在掉泪。吸了下鼻子:“你说真的么?”
容岩的表情似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桃花眸子轻轻眯着,那眼角放平,没了往日的艳光流转,仿真的不能再真。
“是真的,无论发生什么,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的,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一辈子!”
时间实在太晚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将人抱起来就往楼上走。
“素素,你得听话,快睡吧。我保证会将丛允找回来,你累夸了,谁带他玩。”将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只开一盏床头灯,轻轻的拍打着哄她入睡。
夜半三更符明丽又打来电话问进展,这已经是她第五次打来了,符丛允失踪,她也急坏了。电话里能听出浓重的哭腔,问容岩:“容少,丛允会没事吧?”
容岩在卧室外接听,不敢太大声,沉沉道:“放心吧,一定没事。如果一有消息,会马上告诉你。”
幸好这个女人还算理智,了解白君素是一片好心,虽然着急却没有说一句怨怼的话,让容岩省心不少。
容岩当真一夜未睡。
一直守在床边,白君素心里害怕睡不安稳,做了恶梦就会惊醒,容岩一遍遍的从新将人哄睡,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白君素起得很早,穿上衣服要去符明丽那里看看。猜想符明丽一定吓坏了,而李双德又不在家,发生了这种事她满心歉意,更应该跟她见一面才是,到时候就算符明丽劈头盖脸的指责她也无话可说,至于这个时候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容岩见她执意,自己是不便过去,如果再没消息一会儿还要去另行安排人手。但不放心这种情况下白君素自己出门,打电话招来手下开车送她过去。
出门前一再嘱咐:“到了给我打电话,不论符明丽说什么,都别太往心里去,人难过的时候难保会情绪失控说些口是心非的话,看一眼就回来。”
折腾了一晚,符明丽就已经满身憔悴,脸色惨白,加上轻微的伤痕,不像一个健康人会有的脸。而且明显哭了一夜,一双眼肿得又大又红,像两个硕大的桃核。
一看到白君素进来,情绪再把控不住,过去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撕哑,只能叫她的名字:“君素……君素……”一声一声的,只剩无助。
白君素从来没这么感觉愧对一个人,简直死不足惜。
“明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丛允给你弄丢了……”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君素,你别这样说。”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不敢再双双讨论下去,人总是这样,设想出的永远是不好的结果,才发现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没底。
容岩派过来的人不是吃白食的,看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催促:“夫人,我们回去吧,只怕容总要担心。而且守在那边消息知道的也快。”最后一点最是能动人心弦的地方,白君素安慰符明丽:“你放心,丛允不会有事,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符明丽要一直守在这里不能动,万一坏人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就总要留守一个。
白君素返回的路上,容岩的电话打来了,符丛允有消息了,而他已经带着人赶过去。白君素心脏一阵狂跳,电话在手里拿不稳险些跳出去,急切的让司机掉头也跟着赶过去。路上颤巍巍的给符明丽打电话,告诉她:“丛允有消息了,容岩已经带人过去了,我也正赶过去。”
符明丽许是听到消息整个人都瘫软了,没说要跟着过去,抱着电话哭了,很大声,只告诉白君素:“你帮我好好照顾丛允,一定把他好好的带回来,君素,这回算我求你……谢谢你,这个是我欠你的……”
白君素不让她说这样的话,本来这事就是她惹出来的,是她欠符明丽的才对,如何也轮不到她说谢谢。
“你放心,我会把丛允带回来。”
早晨上班的时间,路上堵得一片瘫痪,走走停停,举步维艰。白君素急得一脑门都是汁,只觉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的时候像伤人的剑,几乎将她的喉咙都要刺穿。从没这么厌倦过一个城市的繁华,连带晨光一起,都自心底憎恶起来。
司机也没有办法,只有这一条路,绕行不过去,车子就像被打到浪尖上,被迫的随波逐流。
等他们赶到时,已经时过境迁,本来还以为会赶上一场打斗的,或者有警察出动将歹徒一举抓获。但出乎白君素的意料,一切都很平静,只场地还有点犯罪的特色。听容岩的手下说他们赶过来时就已人去楼空,看来是那些犯罪份子已经听到风声逃跑了。白君素故不上这些,冲进屋内,容岩正将符丛允抱在怀里,不知歹徒用了什么法子,符丛允像是睡着了,没有半点儿生息蜷在容岩的怀里,像个失了生气的木偶。
容岩一眼看到白君素,安慰她:“别担心,只是晕迷了,很快就会醒过来。”
白君素红了眼眶,将符丛允从容岩怀里接过来,那眼泪跌跌撞撞掉下来,砸到符丛允的脸上。胳膊上有几块青紫,手腕也有捆绑过的痕迹,其他处倒没见什么伤。这一颗沉顿的心,终于着了地。几乎是一刹间,白君素全身再没有半点儿力气,手臂无节制的垂下去,被容岩眼疾手快的接住,把符丛允交给其中一个手下,转身抱起白君素。
“都过去了,回家吧。”
白君素被他抱在怀里向外走,转身的一刹那,眼角滑过一缕明丽的色泽,就在那张破旧的床上,似乎是之前用来捆绑符丛允的。白君素只觉得熟悉,那条领带的风格,总让她想起一个人,实在看过太多次了,是她一直厌恶的风格。
抓着容岩衣袖的手一下收紧,抬眸问他:“知道是谁做的么?”
容岩淡淡的回她:“不知道,我们过来时,人已经跑了。之前风声闹得太大,估计他们知道东窗事发,想逃出S城也肯定不易,所以扔下孩子跑了。”看出她还担心,扯动嘴角笑着安抚:“不用担心,肯定能抓到凶手,我的人还在继续查找这事,他们插翅难逃。”
插翅难逃……白君素心里喟叹,只希望如此。紧张过度再放松下来,人就有虚月兑的表现。白君素觉得困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车上还是挣扎着起来决定给符明丽打个电话报平安。号码都是容岩帮她拔的,她的手指无力,软棉棉的不听使唤。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白君素握着电话定定的看着窗外良久不肯说话,什么时候手机月兑离掌中掉到地上的也不知道,只有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滑,就像这世界转眼大雨滂沱,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容岩弯腰替她将电话捡起来,问她:“怎么了?”声音很近,听在白君素的耳畔却像响在外围空间里,整个世界都虚幻的不真切起来。她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谁知道这个世界它是怎么了?好像眨眼间就天翻地覆,一切都变了模样,白君素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连李家的下人都跟她开起玩笑,而且还开得那么离谱,他们又不熟,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太过了些。
他说:“容太太,我们夫人喝药自杀了,现在正送往医院抢救……”
她像被气得微微发颤,良久,抬眸看向容岩,嘴角笑弯一个弧度,像是难以置信的嘲讽:“不是符明丽接的,李家的下人说她服药自杀了,他们家的人怎么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真是太无份了。”她自言自言,眼瞳焦距尽失:“我要杀了他……”还没有人跟她开过这样的玩笑耍弄她。
她觉得是玩笑,容岩却在她的脸上看到千真万确的噩耗,她已经信了不是么?所以才真真切切的怕起来。容岩将她揽在怀里,也想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事情发生得都太过突然也太过戏剧化,接连碰撞后只觉得措手不及。轻轻拍打她的背,不想她太过悲伤,哄骗:“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素素不怕。”白君素瞌上眼无声无息,看似睡着了其实已经晕死过去。容岩尚有理智存在,又将电话拔打过去,这回换成了李双德,听筒中声音沉痛:“明丽服药自杀了,正在市医院里抢救……”
白君素觉得可真是累,恶梦缠身,跟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烁不停。若大的屏幕前只有她一人落座,整个电影都容荡荡的。有物体做自由落体运动,远远的看着从高空往下坠,一直落,一直落,接近地面时发出怦然闷响……震荡着她的心,碎裂了那样。她捂住眼睛只觉是呼吸困难,血液从身体流出来,蜿蜒了一地,那么快,已然血流成河……白君素呆呆的望着血染红的那张脸,一会儿是妈妈,一会儿又是符明丽,有人相继跟她告别,睡梦中招着手笑亦如花,没来得及道过的珍重这一刻有了补足,妈妈揽过她的肩膀,不知如何从血泊里站起身来,连她都一并染红,那些个恋恋不舍从眼睛里淌出来,是泪是血,她说:“君素,你要好好的,妈妈不能再陪着你。”她想说你不要走,哽咽着嗓子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再一抬眸就变成了符明丽,连眼神都凄美,却还是她熟悉的样子,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从教学楼的一端缓缓走来,长裙长发,剪水双瞳,说好做一辈子的朋友,却是来同她说一句珍重:“君素,我走了,祝你幸福。”
她真的是要走了,以往那别多次的别离,最后她总是说:“算了,不走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其实女人也是可以长相厮守的,有比跟男人还要苍海桑田的爱情……这些年符明丽从来对她不离不弃,她也愿意为她打架,吃再多的苦头白君素都毫无怨言,哪怕这一辈子都要为她挺身而出,白君素也是愿意的。只怕符明丽不肯再给她那样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问:“你是否深爱着江承煜?”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她把情感掩藏得那么深。这一刻符明丽却跟她坦言以对:“君素,我真的很爱江承煜,很爱很爱,这一生,也就深爱过这一个男子。”然后她喃喃自语:“可真就是一生。”有泪自她眼角滑落。像一段悄然开放的花期,曾经那么浓烈艳丽,也都是一个人孤寂的璀璨。
叶落风起,四周浓雾渐生,越来越看不清楚一个人的轮廓,越走越远。符明丽一双手之前还曾留有余温,搭在她的肩膀上浸人脾肺,转眼这温度散去,便成了彻骨寒凉。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珍重在耳畔萦纡,要走的,不该走的,却通通都走了。白君素喉咙哽血,像震断声带来喊一个人:“明丽……明丽……你回来……”她回不来了,转首看她,咫尺天涯,缓缓攒出一个笑靥,亦如当年,明丽生花,明丽……明丽……那可真的是个明丽得花一样的女人。相隔太远,只看她嘴角动了动,像轻念了她的名字:“君素……”这只怕是白君素此生听过的,最痛彻心扉的轻唤。
睡梦中她不可遏制的哭起来:“明丽……符明丽……”
显然是做了恶梦,怕得全身都在抽搐,容岩将人叫醒:“素素,素素……”见她缓缓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看清楚是他,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容岩紧紧抱住她,守了这两日没吃没睡,疲倦得嗓音沙哑:“乖,你做恶梦了,别害怕,老公在这里……”
白君素呼呼的喘息,木讷的盯着一处失神。全身都是粘湿的汁,前一刻是热,后一刻便是凉,冷得她瑟瑟发抖。
容岩感觉出她在颤抖,将被子拉过来将她抱紧。抬手拭探她的体温,轻微的烧,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修指捋顺她的额发:“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白君素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像要毙命的人唯剩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问自己睡了多少天,也不问那个玩笑到底是真是假,更不问符明丽是不是已经把符丛允接回去了……这些事不是一下子无关紧要起来,倒是像被她忘记了。
可容岩还是觉得,这个女人什么事看不通透,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符明丽抢救无效,已经走了两天,再不会来接符丛允了。正因为都知道了,所以才不闻不问,何苦多此一举,是啊,人何苦多此一举的悲伤。
容岩感觉心思从没这么踏软过,她这个样子反倒让人心疼。
“素素,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她不问他也不说,嘴角弧度淡淡的,为她撑起一个平和的笑。
白君素只紧紧攥着他的手,半晌,摇摇头,再一启音,声音粗哑:“我不饿,你陪陪我。”
容岩上到床上,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白君素乖巧的被他抱着,一动不动,容岩垫在她发顶的下巴生起轻微的胡碴,这个男人素来干净完美,从来没有不修边幅过,哪怕是丁点。白君素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清析的扎着她的手掌,一切都那么真实,让她渐渐的心安起来。这是一个平常的男子,和天下的其他丈夫没有不同,有血有肉的一个人还能这样陪着她,白君素想,或许这也是一种庆幸,她还没有被全世界舍弃。
“容岩,你怎么不去上班?”
“嗯,钱赚得够多了,也想偷偷懒。”手掌抚着她的背,靠得更近些,轻恬似感叹:“你不来,我哪有什么心情上班。以后不能再这么偷懒了,一睡几天,想吓死我,我一个人在外面,你怎么就放得下心。”
白君素抬头,盯紧他一双眼睛:“容岩,有朝一日你身边出现更好的女人,你会不会不要我了,跟别人在一起?”
容岩蹙眉,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傻瓜,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不要好女人,我只要你,这一生容岩的老婆只能是白君素了。”
这是个毒舌男,从不会说多好听精致的话,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温润得像风一样。是三月的风,带着阵阵温暖的桃花香,像抬眸即是花红柳绿,还怕些什么?
良久,白君素重新窝进他的怀里,问他:“符明丽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她的家人来了吗?”
容岩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平和的问出来,倒让他觉得一震。
“来了,不过李双德要在这里给她举办葬礼。估计要等一等,因为李双德正在为此事受到牵连,警察在调查他。符明丽莫名其妙自杀,尸检时发现她身上有多处打伤的痕迹,知道她受到家暴,警方怀疑她是这个原因致死的。”除了这个,真的再想不出其他。
但白君素却觉得,怎么可能?如果符明丽之死有一万种可能,李双德家暴绝不会是其中一个。有谁将搁浅了的事,等要平息的时候再翻起,才想着去死?符明丽当时或许真的很伤心,可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情跟伤口一样,慢慢的也在平复。从她的话语言辞中白君素都能听得出,这件事还不至于将她赶至绝路。那一晚打电话还聊得欢心,如果不是符丛允丢失,白君素感觉她已经恢复如常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君素不敢去想,也想不明白,只觉得是一团糟。
那天符明丽在电话里多诡异,当时听不出,现在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她让她帮忙照顾符丛允,还说这是她欠她的……符明丽明明那么担心符丛允,那个时候难道不该焦急的问她人在哪里,然后一起去将孩子接回来么?就算真有太多伤心的事让她觉得活不起,何必又非得急于那一时?就在那个最不可能的节骨眼上,她却莫名其妙的走了。白君素哧哧的笑起来,笑得满眼泪花,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即便是死,早有那么多的时间,晚更是遥遥无期,狠狠的担心了一场,却连一眼都不肯看,就急匆匆的离开人世,她倒想问问,符明丽,你是怎么想?
可是,再怎么诘问都不会有人再回答她了,一切也只能看警方怎么定论。
还有符丛允,他还不知道符明丽已经不在了,被容岩送到老宅那边暂时照看着。想等符明丽的葬礼结束后再商定,让他的家人直接带走也行,或者他们亲自将人送回去。
不过,这件事情有些办难,那天白君素去见了一眼符明丽的家人,他们的表现很生冷,或许是伤心过度的原因,对于符丛允的事并没怎么提。白君素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就想着一切等符明丽下葬之后再说。
真让容岩给说着了,绑架符丛允那事没几天就水落石出,警方在郊区抓到犯罪嫌疑人,审讯之后没人指示,是几个人贩子,那天在夜市寻找目标看到符丛允就将人带走了。据交代,当晚他们刚把人带到住处,就听到外面有翻找的风声,感觉来头不小,出去探了探风声就怕了,直接扔下孩子跑了。所以那天容岩的手下定位之后查找过去,已经人去楼空。
一切都明朗了,只有符明丽,像一个阴郁的疑团,留给世人,怕一生都难解。白君素只觉得是跟符明丽不够好,或者符明丽并非那么实心实意的把她当朋友,否则她怎舍得在那个时候离开,岂不是让她一生都过不去。真的是因为符丛允失踪么?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才想着去死,而符丛允却是她白君素弄丢的……她到底在恨着什么?
符明丽没等李双德案解就下葬了,李双德还算忠厚老实,符明丽死了他也很难过,对于以前的家庭暴力供认不讳,每一次他都据实交代。符明丽的死虽然没查出是与李双德家庭暴力有直接关系,但却因此而获罪,只是不重,李双德感觉罪有应得,倒是半句怨言也没有,相当伏法。
只是符明丽的家里人不肯原谅他,恨得咬牙切齿,认定符明丽的死是李双德一手造成的。所以符明丽只是在S城火化,骨灰被他们带回老家下葬。
离开S城的前一晚容岩和白君素过去找符明丽的家人,符丛允还在容家老宅那边住着。这个孩子向来心思沉,估计是预感到什么了,容母打来电话,说孩子这几天不愿意吃饭。容岩和白君素商量着,或许应该让符家的人一起把他带回去,毕竟总瞒着他也不是个办法。
符明丽的哥哥陪着符妈妈一起来过的,见到容岩和白君素话都没说,就出去抽烟了。
符妈妈表情僵硬,大概这几天伤心过度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只对容岩和白君素点点头:“坐吧。”
白君素在她对面坐下,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发现都是徒劳,她况且这么伤心,又何况是符明丽至亲的人。只说:“阿姨,丛允还在我们家,您这次一起带他回去,还是我们将他送回去?他只怕知道明丽出事了,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
符妈妈没有抬头,一直盯着自己干枯如树的手。有些不太在乎的说:“不用送回去了,把他送到孤儿院吧,有朝一日若能碰个好人家,还能被领养。”
容岩和白君素真没想到她没这么说,而且说得面无表情。一下都震惊了,白君素转首看着容岩,说不出话来。
容岩火气上来了,转身出去找符东哲。
符东哲听到脚步声站起身,才一回头,容岩坚硬的拳头已经挥上来,陡时将他打翻在地。都说他容岩冷情无心,但也只是在商场上,对待家人他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曾这样无情无义过,这样冷血的一家人,当真还是少见。
“符丛允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我听你一句话,要还是不要?”
白君素和符妈妈听到打闹声已经冲出来,符东哲狼狈的趴在地上,嘴角含血。
符妈妈焦急的跑过去,将人扶起来。颤巍巍的质问容岩:“你怎么打人?”
白君素冷眼看着,没有劝解的打算。此刻的容岩全身都是正义,难道这样不是人的爸爸还不该打么?简直死不足惜。
容岩的拳头又狠又硬,打在符东哲的脸上当即肿起一块。符东哲觉出疼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畏惧,下意识退离他远些,在符妈妈的掺扶下站起身。
容岩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两步踱过去攥起他的衣领,符东哲发青的一张脸刹时惨白。
符妈妈惊叫起来,杀猪一样护着儿子,在容岩身上又打又撞。
白君素看不下去,走过去拉住符妈妈,符妈妈又来撕打她,她不还手,只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
容岩偏首看了一眼,已经相当烦躁。他从来不多管闲事,由其是别人的家长理短,到了今天这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又是两拳挥上去,符东哲不堪重负,趴在地上再爬不起。
符妈妈蹲在儿子身旁哭得撕心裂肺,一句一个:“苍天啊……要人命了……老天他啊……”悲怆得让白君素和容岩深感无语。
容岩拉起白君素的要走,走前扔下一句话。
“以后你们若敢对符丛允有半点儿不好,就等着法院下传票吧,虐待儿童再轻的罪,我也有本事让你们永不翻身。”
冷冷的说完,气势逼人,空气中有一刹凝滞,他拉着白君素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符东哲忽然一声咆哮:“符丛允是符明丽的儿子,我凭什么给她养,我替她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么?”
真是晴天一场霹雳,来得太过突兀且势不可挡。就你那没有闪电的乍雷,你没想到它会来,亦没有半点儿心里准备,而它却实实在在的来了,不得震荡得人脑一片空白。
两人停住步伐,这一步谁也再迈不出。
白君素怔怔的回过头,符东哲一脸谩讽的将人看着。
“你说什么?符丛允怎么可能是明丽的孩子?他不是你的孩子么?”她的大脑嗡嗡的响,想要失聪了一般,只觉得好笑,接连发生太多好笑的事了,直让人笑不如哭。符明丽没结过婚,谈过恋爱也是草草,她哪里来的孩子?
符东哲一声冷笑:“怎么不可能是她的,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孩子。她在外面不检点,跟人怀了孩子却被男人给甩了,才回老家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了。为了她的脸面才一直说是我的孩子,她才是符丛允的亲妈,至于他亲爸是谁,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我们带着这个拖油瓶日子并不好过,现在他亲妈都死了,一个不知谁的野种,我们就更没必要再替她养活了,养大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东西,再是个祸害……”符东哲字字含毒,就像那孩子真是累赘,恨不得一味毒药将他毒死最是大快人心,一了百了。
白君素终于懂得为什么符丛允那么不被宠爱,原来他不仅被看成多余,还是个孽障。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懂得什么,他被生下来得都那么无辜,这些恨于他又从何说起呢?
回去的路上,白君素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又欢畅,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儿变化,地球还在转动,只是往事如风,叫世人都不必再记心上。
可是,她怎么能说不想就不想,如果符丛允真是符明丽的孩子,那么仅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年符明丽谈恋爱的时候是怀了孩子的。这样一想,是有一段时间她回老家了,足足呆了几个月,回来时整个人瘦了不少,吵嚷着老家的水土不养人,说还是这里好,揽上她的脖子笑没心没肺的笑:“以后不走了,还是这里好,这里有你,还有江公子,连气息都是宜人的。”夸张的吸了吸,跟吸噬了大烟一样享受,然后喃喃:“真好,我要在这里守一辈子。”
她到底是在守谁呢?是那个孩子的爸爸?还是另有其人?
到底还是没守到,符明丽何其年轻的女子,从生至死,像不过朝朝暮暮。
容岩伸手将人扳过来,让她枕在他的腿上:“睡一觉吧,什么都不要想了,睡一觉就好了。”
白君素抱着他的腿,问他:“容岩,这一切真的都能过去么?”
容岩淡淡的“嗯”了嗓:“没有时间冲淡不了的事,再苦难的事也都会过去。”
这句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连他都开始觉得,人生真是苦难重重。
符东哲和符妈妈在他们去过之后的第二天早早就走了,逃也似的,生怕他们将孩子给他们送过去。
笑话,容岩按着额角,不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即便真将符丛允给他们送过去了,转首还是不知会被送到哪儿去,也不知要遭受怎样不堪的待遇。不过一个孩子,何苦这样折腾。在想出办法之前,对白君素说:“反正老人喜欢,就先放在老宅那边吧,也能照应他。等这一阵事情缕出点头绪了,再想这孩子的事。”拉着她的手,蹙紧眉:“你是不能再照顾他了,瞧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白君素没想到容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太喜欢闹腾,以往符丛允在这的时候他总是很苦恼,本来工作就又累又忙,回头还要早早回家照顾一个孩子。有时他也抱怨:“素素,照顾你已经够累了,现在又多出一个符丛允,你为了套住一个孩子还真舍得你老公啊。”其实白君素是想将符丛允留下,符明丽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放手不管,何况她死前就说过托付的话,她不能不记在心里。本来这几天还在想怎么开口跟容岩说这个话,没想到他却先说出来了。根本就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便不想让她再烦心。
捧起他的脸,其实这段日子最忙最操劳的就属容岩,她老是做恶梦,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直接导致他连公事都搁浅了。每天陪在她身边,她睡了,他也不大敢睡,什么时候她梦醒了感到害怕,一睁眼便能看到他,他会耐心的将人哄睡。而且还有那么多的琐事,符丛允被绑架一案,连带符明丽的,时不时都会有警方找上门来说明各种情况……莫名其妙的他们就成了与案件有最直接关系的人,细碎的事应接不暇。
这样细细的看着,发现他也瘦了很多,本来就棱角分明,这一瘦,更加锋利,还有就是憔悴,桃花眸子懒洋洋的,总也像睁不开。白君素摩挲他的脸颊几下,有些心疼的说:“容岩,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
容岩就笑她:“傻了吧,傻了吧,我不管你,谁管你?”
话虽这样说,白君素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你这么多天都没好好休息,那么多原本与你毫不相甘的事也都要你出面处理,我知道这些都很难为你,你也动用了不少关系来解决这些事。容岩,真的谢谢你。还有丛允的事,我也代符明丽谢谢你。”
容岩修长白皙的手指攀上来,捧起她的脸颊定定看了良久,缓缓扯出一个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我只要你心里有我。”
符明丽在老家的葬礼没想到江承煜去了,白君素接到他的电话时,江承煜就在现场,为了让她安心才打这一通电话,只说:“符明丽一路走得很好,放心吧。”白君素握着电话无言,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良久,咬紧唇齿:“那很好,谢谢你。”
江承煜挂了电话感叹,到底是谁与谁之间的一场爱恨情仇呢,扯上这一些无辜的人。符明丽走得太急迫了,半点儿预兆都没有,成了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