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来袭,盛宠枕边妻 恍然大悟

作者 : 公子齐

白倾城正从楼上下来,听到金玉玉这一句话,全身的力气也被抽干了。这看似是白家唯一可行的一条路,就连这个也被堵死了。赔偿金定然是凑不起了,等到一走公方的程序还能有白家的好么?她良久的站在楼梯上一步也走不动了,金玉玉还在那里震天怒吼,哭得一家人都跟着心神不宁。最后白照民忍受不住了,咆哮一嗓:“行了,别哭了。哭哭,就知道哭。到现在你还有什么脸哭,若不是你听风就是雨,能砸到这块地上么?”

金玉玉被白照民这样一骂,吓得抖擞了一下。整整停顿了几秒钟,等反应过来,直奔白照民使劲:“你怪我?你竟然敢骂我?白家出了这些事能怪我吗?要不是你那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疯女儿公司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白家又怎么会有今天?连你自己都说了这是容岩下的黑手。容岩跟白家无冤无仇,凭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私下里使的手段。啊,我们娘俩个为白家尽心尽力,反倒赚得满身不是,白照民,你有良心么?你的心让狗吃了是不是?”金玉玉撒起泼,冲着白照民撕打上去。

时至今日白照民也有些倦,一种乏味从内子里冒出来掩都掩不住。其实最早白照民会看上金玉玉多少还是冲着金玉玉的这股泼辣劲,所以说男人有的时候喜欢犯贱,踢到了铁板反倒兴致勃勃。当年他跟朋友逍遥,金玉玉喝多了酒,又不知他是什么来头,那股子泼劲毫不遮掩。白夫人一生贤德,跟金玉玉肯定天上地下。白照民偿到了新鲜的事物,当晚重金买醉,和金玉玉颠鸾倒凤。从此他背信弃义,她力攀高枝,顺理成章搞到一堆去了。可是这种畸形的关系就像玩*的两个人,玩一次叫调解情趣,天长日久只怕谁都受不了。白照民后来的感受就有点儿像那个,难言的苦楚。

金玉玉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上挠出了血道子,白照民一皱眉,抬手把她掀翻在地。只差一抬脚狠狠的踹上去,一侧脸颊都抓花了,火辣辣的疼。

白倾城从楼上跑下来,怒瞪他:“你怎么能打我妈?!”

就是白倾城一声诘问,让白照民没有下得去这一脚,头脑一阵发蒙,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就连人生都思索不清了,隐隐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又似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觉得累,重新沉到沙发上,按着太阳穴不说话。

白倾城把金玉玉扶起来,坐到沙发上。事实上她心里也格外的烦躁,不想让她这么闹下去了。

“妈,你也消停一点儿吧,嫌家里还不够乱么?”

金玉玉现在没法消停,这些年白照民好赖不济还知道把她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如今就要破败了反倒跟老娘耍起横了。真当以为她金玉玉出身卑微,就是吃素的?

不管不顾的给白君素打电话,絮叨不停:“这些事不是她搞出来的么,好,我就把她叫回来,看看你那宝贝女儿怎么说。问问她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其实这个电话完全用不到金玉玉打,白君素自己都想上门来。这几天创围出了事,她也算给足了白倾城面子,知道她遇事件件棘手,精力耗尽,便不去找她问事。如今且不说创围的命运是作何走向,的白家却大势已定,是她现身的时候。

金玉玉电话一打进来,她当即就说:“不用催,我已经快到白家了。”

一干人虎视眈眈的等在客厅,一副兴师动众的模样。

冬日里的天,白君素穿一件浅色大衣,眉眼间却是生动的春意盎然,妆化得也淡,踏着那缕日光进来时,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金玉玉抓起茶几上的杯子扔了过去,咒骂她:“你个贱人,让你卖弄风骚,现在白家垮了,你高兴了吧?”

距离太远了,一下没打中,偏出老远,碰在玻璃窗上,两败俱伤。

白君素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比起她的卧薪尝胆,真是差太远了。想到这里拾起一丝丝的笑,倒不把她的攻击放在心上了。

“你们找我来,是想兴师动众?觉得创围劫难,白家塌陷,是我一手搞出来的?”

白倾城“嚯”一下站起身,冷目相向:“难道不是么?不是你怂恿容岩对白家下手的么。你对他说了白家的坏话是不是?还是给了他十足的好处?所以他才设下这些局引白家入套,最后落得这般惨败的田地。难怪你一早就把股份出手,原来你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白照民已经彻底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出红血丝来,就像只要白君素一张口承认,他当即便能掐死她。

白君素将他嫌恶的表情看得清清的,冷笑:“这个时候倒一股脑的想起我了,你们还真瞧得上我。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是我的初衷,也是我此生最希望看到的一幕。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白家走上这一步是早晚的事,不可避免!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容岩么?”

金玉玉气疾败坏:“为什么?还不是你嫉妒倾城拥有的,想抢她的男人。”

这样站着说话太累,白君素坐到不远的沙发上,不理会金玉玉万恶的指控。先让下人上来一杯茶水,抿压一口才说:“你的思想太狭隘了,为了跟她抢男人,做到这一步怎么值得。当初我想嫁给容岩,其实是顺应了你女儿的心思,她把男人推到我面前,我哪有不收的道理?你抢了什么,你的孩子就会失去什么,这不是很公平。怕失去就别一门心思的坑害人!至于我心甘情愿的嫁给容岩,那只能说是另一番说法了。白倾城能把他当伤人的武器,我为什么就不能将计就计呢?你们平时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这个我从来不否认。我的确是个废物,我想搞垮白家,想让你们落破得生不如死,可是我没有那个实力,是真的没那个本事。”她笑了一下,纯真而开心,就像这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围着火炉讲闹趣,但也只她一个人笑得出来。“看到容岩的时候我想到了,不都说那是个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男人么。若是用他来摧毁白家,是不是很顶用呢?我想做而做不了的事,于这个男人该是轻而易举的吧?所以呀,我讨好他,只要能嫁给他,怎样都好。我愿意把一生搭进去,只要他肯摧毁白家,我宁肯一生的幸福不要,跟我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我当时就是那样想的,而且也做了。我讨好他的家人,对他也好,就是等他爱上我,然后我再提这样的要求他该会满足我的吧。但你们是造了什么孽呢,是个人都不看好你们。其实我还没有出手呢,他就已经开始对创围和白家布局了。你们当我有事没事去景原闲逛就是游手好闲了么,那样可以从高层的口中听到很多直面的商业动态。所以我一早就知道景原跟创围合作了,而且我查过了,太突兀了,你们就没洞察么,还是真的蠢到以为容岩对白倾城有感情是看了她的颜面?早醒一点儿多好,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其实我一直没有停下对你们这次合作的调查,连景原安排线人篡改程序的事情我都查到了,而白倾城还在沾沾自喜的向我炫耀容岩对她的那些好,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当时我真想告诉你醒醒,你说的对,梦别做太久了,不好。真的不好。”

这一番话太惊忪,除却白照民还有一丝理智之外,其他人已经瞠目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戏剧,没想到让一个废物翻了板。

白照民指着她,颤巍巍:“孽障,这一切果然是你暗中做的手脚。”

白君素冷下脸,不愿听了,没想到他这么不开窍,还是她的话说得不够明朗?

嗤之以鼻:“你真是被气糊涂了,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容岩要做这些事,不对,也不是很清楚,看苗头他是要对创围和白家出手,但我也怕结果并非我想的那样,所以也是一直在等一个结果,一个我想看到的结果,没想到真的等来了,那天庆祝酒会我还担心,真怕结果不是这样。不过也没什么,就算这次他不出手,日后我还会怂恿他去做这些事,这就是我嫁人的使命,白家的这一天早晚会来!要不然我岂不是白嫁了他。这回你们该理解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卖了那些股份了吧?因为我料到创围会有今天,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行,我也是怕的。而且那些东西放在手里是祸害,不卖也会被狼恶分食。”

白照民已经彻底崩溃了,瘫软在沙发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动弹不得。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把人恨进了心坎里。没想到他纵横商场几十年会败在一个小辈手里,而且还是因为与自己的女儿有关而粗心大意。

不对,是防不胜防!

金玉玉扑上来打白君素,吵嚷着非打死她这个小贱人不可,白倾城一脸如尘似灰的将她望着,面色想也好不到哪儿去。

往事粒粒在目,这个女人还少打她了么。以往她是怎么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把白母踩在脚底下,白君素永远记得。白君素有今天的骁勇善战还真得谢谢她了。若不是以她为版本当偶像,怎么可能学到这些恶劣的本事。她又不是天生的劣质坯子,说到底还不是他们成就的,以牙还牙,怨得了谁呢?!

比起他们使用过的手段上演过的戏码,这已经算便宜他们了,本不该让他们活着。他们要将别人一个一个的逼死,凭什么就有脸活在世上?

何况她这次并没有出手,只是看清了一切,将开头和结尾都猜到,兴致勃勃的看了一场戏而已。间接都算不上,只是看清所有隐患没有阻止亦没有提醒,任之听之而已。

她不会让金玉玉这个疯婆娘再得逞,今昔对比,她是白照民的太上皇,却只是其他人的龟孙子。白君素先躲过这一下,转首招呼下人:“金玉玉发疯,过来阻止她,实在不行就打电话报警。”

其实金玉玉趾高气扬了这些年,下人也是恨的,从不把别人当人看,呼来喝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旦有了反目的机会,别人又怎么可能将她当人看。

下人也是识眼色的,知道白家大势已去,再用不起他们,还不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明着是拉架,实则偏的不得了,得着机会就下狠手,金玉玉光顾奔白君素使劲了,身上一处处的疼。被下人连扯带拽的按到沙发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其实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优雅,当初真不知白照民看上她什么,要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金玉玉还在那边口出狂言的大骂不止:“你们是什么东西,放开我!放开!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她越是狂妄,越吃苦头。

白倾城受到重撞,也顾不得她,在心里为自己打点后路。

反倒是白照民,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似乎是想狠打她一顿,可是想到一些事情还是有所顾及。连语气都出人意料的和蔼:“君素,我知道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可是,我们是一家人,你也不能看到白家就这么毁了。所以,你代白家向容岩求求情,让他放过白家放过创围吧。只要他一松口,银行就会贷款给创围,到时候白家的难关就算渡过去了。”他怕,实在怕公方深入调查。

白君素冷笑:“怎么可能?我当初嫁他是为了什么呢。我连一生都肯搭进去,难道你还觉得我对你们的恨有回转的余地么?”

白照民说她不通就想下手打人,扬起巴掌掴上去。

白君素也不躲,实实在在的挨了他这一掌。脑袋偏向一边,转过来面无表情的平静:“还打么?这是你此生最后一次打我,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一巴掌算我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虽然苦难,还是得谢你。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白照民怎也没想到会落到这般地步,捂着胸口咳起来,还有心力骂她:“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你今天这么不成气,会是个祸害,早在你小的时候就得掐死你。你妈死的时候怎么就没带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呢,亏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丢脸又造孽,不如当初跟你那妈一块去了,省了心,一了百了。”

白君素可真是寒心,这便是人们所言的血浓于水么?

“够了!”她这一声喊得有丝凄厉,不知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字字诘问又入骨:“你够了没有?白照民,我以为你这个人就是自私了一点儿,丧良心了一点儿,恬不知耻了一点儿,没想到你会到了这个份上。你怎么有脸跟我说这些话呢?你怎么有脸再提起我妈?你们真当我失忆了是么?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失忆,这些年我一直装作失忆,就是为了能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活命。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妈是你和金玉玉一手逼死的,你们想拿到她手里的股份,还想逼她离婚,怎么会这么贪婪呢,我妈妈不同意,金玉玉就刻意跑去对她说那些伤心的话,尸检的结果是我妈喝了酒,自杀了对不对?其实是你们一手推下去的,我都知道,只是我没有证据将你们绳之于法。你们没想到我妈那么有先见之明吧,早写好了遗书把股份给了我,让你们两手空空没法得逞。当年我是怎么出的车祸,难怪不是这对母女做的手脚?你花那么大的本钱让我变成一个精神病患者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给我月兑罪么?白照民,没有你这么狠心的父亲,你一再再试探我是否真的失忆,就怕我记得那些事情对不对?如果我还记得那些事,你会找人杀了我?!说我狼心狗肺是么?你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你有今天是老天给你的报应,别想着再好过。”

白君素的一番话字字惊魂,连带那些个下人都听在耳畔,心魂动荡,惊心动魄。没想到她什么都记得,压根没有失忆。更没想到这些人作恶多端,原来白家平静的背后掩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屈辱血泪。

以往都只知道这三人跟白君素不是一条心,只以为是大小姐平日纨绔,不学无术,所以才不被看在眼里,原来却隐忍了这么多的辛酸疾苦。一装就是几年,怎么撑到今天的?

白君素便是连眼泪都没有了:“知道我为什么一心期盼你们有今天的下场了吧?长路漫漫,大家还得走着瞧,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从白家出来下起了雪,入冬这么久才下这第一场雪,初雪就这么大,扬扬洒洒的飘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像鹅毛那样,没多久天地之间就已一片白。旧颜换新装,世事再不相同了。

白君素抬头看天,不知道天上的妈妈是否看到现在的一切,白家那些人终于有了报应。她该要谢谢容岩么?其实她又很害怕,觉得真正惊魂的不是白家那几个,而是她。

她不傻,真的不傻,什么事都已经思及得很清楚。早在白家事态初露端倪的时候她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就来思考这一段莫明的爱恨情仇……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到底是谁与谁的恩仇未了?是她与白家的,还是容岩与白家的,还是……她与他的?

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白君素三年后再看到容岩的时候就想到了这句话,她知道面前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足有征服世界的能耐和本事。而她不想征服世界,就想搞垮白家,可是她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运筹帷幄她还差得远了,她很有自知之明。但这些对于这个男人来讲,该是极其容易的事吧?!于是她想要利用他!白君素知道这样将一个不相甘的外人拉进来利用是件极不道德的事,但没想到他也是怀着目地靠近她的,那她怀着目地将计就计,良心上该没有那么过不去了吧?白君素想好了,既然利用他,就是亏欠了他。所以,只要他要她,她会跟在他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于是,她比任何人都忍得,有什么忍不得的呢?她靠近他本来就目地不纯,有什么权利挑三拣四,都是她自己找来的。

她嫁他,本来就是为了一场阴谋,而她又像掉进另外一个阴谋里无法自拔,谁胜谁负,只剩她和容岩两人角逐的时候,反倒难言起来。

容岩设的局与其说针对白家,更感觉是对准了她。她觉得容岩恨她,说不出为什么,隐隐觉得是想要毁掉她。否则容岩不会在娶了她之后,精心为白家编排了一出大戏。白家崩塌了,也标志着她将一无所有。白家灭亡也是她想要的,便不觉得有什么。独不敢想的那一桩,就是符明丽的那场劫难,怕剥丝抽茧,就只剩下伤疼。几天来她想遍了生死唯不能碰触这一个,容岩与她的恨可以有很多种,唯这个不行!

雪越下越大,车子停靠在路边已盖了厚厚一层。她坐在车里不动,感觉是在犯傻。白君素就是傻呢,明明什么都已了然,却这样自欺欺人,不是傻了是什么?!容岩不给她的,她像渴求着温暖想去争夺一分。容岩给她的,怕生了恨却连心都闭上了。都知道她还有一笔转让股份的钱借给李双德做周转,那是她唯一仅存的资产。而符明丽死了,李双德因此受累,身家利益由此陪葬……都是为她一人设计的局,一个让她一无所有的必备环节。容岩从来就是个高手,他缜密,心狠,懂得如何借刀杀人。符明丽有伤在身他很知道,如果那个节骨眼上出事,警察一定会从李双德最先调查,他家暴,难月兑其咎。多么完美的连环计,云淡风轻的成就了她的一无所有。难怪容岩不肯对她说符明丽的死,只怕他也无话可说。

他说过,既然她不肯爱上他,那就让她一无所有,再没有任何指望的跟在他身边。时至今日,家财两空。不是恨她是什么?!

白君素真想坐在这里直至终老,白家的一切都用作贷款,那几个尽享荣华的人马上就要流离失所,想翻身比咸鱼还难。若现在死去,也当没什么遗憾了吧。

江承煜吃了早饭就来片场了,还有几场戏要拍,估计一天也只能呆在这里。

李可查了行程表,提前给他备足了吃的。剧组里的火食很一般,对于他这种挑剔的人根本吃不惯,李可有先见之明,怕他真到饭点上饿的饥肠辘辘了,再闹脾气不肯吃,饿着肚子怎么行。

其实有保姆专做这些事情,可是,换了一个又一个,没哪一个做得像她这样得心应手。索性就对江承沐说:“把保姆辞了吧,有没有都是我一个人做。”

江承沐做事干脆,隔天保姆就再不来了。

间歇休息,导演一声令下,大家四处散开。

名副其实的苦情戏,江承煜今天哭了两场,眼睛都有点儿不舒服了。李可拿上毛巾,水,连带眼药水也不忘,一一递给他。

“江公子,今天这两场哭得好,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很迷人。”

江承煜仰首眯眸,把眼药水点进去。都说男人的眼泪比女人的迷人,因为它弥足珍贵。自打当了演员,轻不轻弹那一套也没什么感觉了,戏里戏外是两码事。一场哭下来,就觉得眼眶发酸,心里倒没一丝动容。其实还是现实中心酸的时候比较多,那时候憋得难受反倒哭不出来。

递还给她,半眯着眸子问:“江承沐呢?”

李可摇头:“不知道,看来沐哥今天很忙,一上午没见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江承沐从远处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这个男人亦很少将焦燥写在脸上,所以将这个不明所以的“焦燥”在他脸上呈现特写状态以后。江承煜几乎一刹的心花怒放,哟,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了,江承沐也竟有伤怀的时候。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江承沐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走过去一把将人揪起来,二话不说的往外拖。

这世界现世报来得怎么这样快,江承煜不过才在心里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回,就被他一门心思的往外拖。片场人多眼杂,不好对他挥拳头让他放开。只问:“江承沐,我今天没惹你吧?”

江承沐没回头,事实上他哪天不惹他,他也都懒得说了。

一直走到相对僻静的地方才放开,两两对视才发现,可不是真的一脸严肃。

江承煜收起嘻笑嘴脸,隐隐觉得不对头了,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娘给你安排了相亲流水宴?”

江承沐看了他半晌,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管你,但是,别动手,别把事情搞大,否则所有人都不好收场。你得为白君素考虑,闹大了最难过的人就得是她了……”

包里的电话一直响,一直响,不知响到第几遍上白君素才猛然回神,拿出来还是江承煜打过来的。

“有事?”

江承煜难得的一本正经,半点儿调笑的模样都没有:“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白君素还有一丝顾虑:“这个时候,你出来见我好么?”

“在哪儿?”江承煜像懒得多说,字正词严。

白君素只得约了他到咖啡馆见面,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离那里比较近,先行过去找好包间给江承煜发短信。

他来得很快,十几分钟推门进来。冬天比夏天方便许多,本来穿的衣服就厚实,出门带上帽子围脖的也不会显得乍眼。卸下行头,连外套一起月兑掉,随手扔到沙发上。

白君素已经给他点好了咖啡,还担心他来得不早要冷掉呢。现在正好喝,推给他:“冷吧,先喝点儿咖啡。”

“白家万劫不复了?”江承煜没动,凝紧了眸子看人。

白君素点点头,轻松自在:“是啊,倒塌了,而且塌陷得十分彻底,外忧内患,身都翻不了了,多好的事。”现在创围连带白家风云突变,S最引人关注的事,难得与此相关的人却出奇的平静。

江承煜端起咖啡抿压一口,浅浅的:“都是容岩布的局?”

“是,都是他一手操纵的,否则谁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摧毁白家。”白君素抬眸:“你是怕我伤心,想来安慰我么?江承煜,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嫁给容岩,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借着他的手把白家搞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只是我还没有张口,他就已经先出手了,这一切我都知道,就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这一刻的到来,是我要等的。”

江承煜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陌生,不是眼前的女人让他感觉陌生,是那排山倒海的怜惜因从没这么浓重过,而感觉陌生。将清亮的瞳孔都覆上层灰蒙蒙的东西,就像一种淡薄又浓厚的情感,前世这般,今生也是这般,没有不同。就连无力都如出一辙,只是漫长的时岁过去了,情伤便更加的深烙一分。束手无策!

“君素,原来我真的错了。我以为站在万人中央依旧显眼的话,终有一天能被你回眸看到。原来,人各有路,你要走的,与我不相关,才成就了我今天的一厢情愿。你靠近容岩,是因为他能够拿到你想要的?”

白君素初时就是那样的想法,可是彼时不同了,她最早起的坏心眼,无端利用一个人,最后作茧自缚,把自己束到里面去了。

她从来不想骗他:“最早是这样,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他可以。所以我就嫁给他。可是,不知道哪一时我爱上他了,还没等到他爱上我便沦陷了,才发现被无端利用的似乎不是他。”

难得她还能看穿这是一个谜局,时至此刻仍能安稳成这个样子,越发让江承煜觉得往昔是他错过了,她哪里是没心没肺。

握着杯子的指掌不断收紧,淡淡抬眸,缓缓道:“被无端利用的的确不是他,他是来寻仇的。至于他娶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拿不准,但你现在过得这样不快乐,我想就该是那样。”

白君素瞠目结舌,半晌:“你什么意思?”

江承煜心里疼起来,抿动嘴角:“江承沐查过容岩的底,他手下有一票专职这个的,查到的东西很精准。你当年撞死的那个女人叫杜小枫,是容岩的未婚妻,容家认定的准儿媳,而当年她开的车,其实也是容岩的。杜小枫是容岩女乃妈的女儿,很早就跟容岩认识。只是一直长在乡下,后来又在其他城市念书,来S城的时间不多,就连江承沐他们这一干人都不知道容岩已经有了未婚妻。据江承沐说容岩本来在感情上就很低调,没人知道这事也实属正常,他不喜欢别人拿他的感情玩笑或者说事。后来出了那场变故,他就去了英国,估计是想离开这片伤心地吧。而他再回来,就该是想着报复的。”

是了,他是来寻仇的,他恨她,想要摧毁的不是白家,的确是她!那恨意白君素早已领略,从容岩的眼眸中渗出来,势不可挡。这些年他情感一直淡薄,原来是因为心里只爱着那一个女人。难怪要问她,她手上沾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她那时不知,现在知道了,是他爱人的生命。是她一手掐断了他的幸福,让他痛不欲生,此生无望。所以他才要拉着她当做陪葬,也让她一生不幸。恩仇未了,恩仇难了,果然不是简简单单的萍水相逢,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有那么一段一生不化的干戈。

白君素脑中一片空白,跟做梦似的。她终于不用再装了,三年前的事她都记得,再久一点的她也记得。还记得当年容岩看着她时的样子,目光懒洋却也清澈,他只是不喜欢她,眉宇间有那么些的无可奈何,却没有这些浑浊不清的杂念和恨意。那时她对于他该算得上一场闹剧的吧,他教育良好,风度也好,不太跟她这种小丫头计较,她时不时的跳出来缠上他,也只是视而不见,让她知难而退。

如符明丽所说,她真的做过许多没头没脑的事。还记得那个情人节她跑去送他巧克力,他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从景原大厦里出来,她跑出来拦上去路,而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就上了车,她就一直追到他谈事的酒店,耐心的等他出来。天有不测风云,下起了大雨,待他出来时她全身已经淋透了,却还小心护着那个巧克力的铁盒子。落汤鸡似的从他的车子后面转过来,上阵杀敌一般英勇志气,还托着那个盒子。他怔了一下,桃花眸子明明就很温润清亮,却总是深邃如一汪化不开的浓墨。那一时也是,估计从没见过这么傻的丫头,等她凑上来,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盒子,却被白君素一下闪过,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把那些精装的巧克力一块块的都塞到嘴里,当着他的面堵气的吃了下去。含满嘴的腮鼓鼓的,眼睛瞪得很大,像铜铃,老大不高兴的嘟囔:“我生气了,不打算给你了,我要自己吃。”容岩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大抵真是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人,下一刻按上太阳穴就有些无可奈何。

因白君素就抵在他的车门上,拉也拉不开,就只得等着她将一盒的巧克力大口大口的吃完。那个劲头就像负气的小孩子,而此刻咀嚼的是他的肉,好不解恨过瘾的样子。

吃完了还不让他走,堪堪的挡在那里,仰起头那么不满意:“容总,你不是集团总裁么,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跟我谈恋爱就不行么?”

容岩皱了一下眉头,不温不火:“你喜欢我哪一点?”

“好看!”眉目如画的,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呢。白君素答得又干脆又欢喜。

想来是没说到他的心坎上,这个答案任谁说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白目且最不完美的答案,虽然它真,可也太真,真得即俗套又没了人气。容岩长这么大因这张脸被女人觊觎的次数还少么,若不是觉得浮夸又没劲,岂会厌烦了那多么的美艳如花。白君素果然是不太长脑子,连个略微高深一点的借口都不会找,就这么实打实的说,还能有个功德圆满的好下场?

容岩侧首叫司机:“把她给我拖开。”

然后那个大汉就上来了,手劲真大,险些将她的骨头捏断,把她扔到一边上了车就跑了。

白君素虽瞧着那么喜欢他,还是对着车尘一痛骂,骂得什么忘记了,估计跑不了你姑女乃女乃,你大爷那一类的。

他那么不喜欢她,她还是不肯死心。

反正她无业游民,她很闲,本来一门心思想进景原的,可是他们怎么也不要她。没有办法,她就盯梢,就死缠烂打,反正她有得是时间。他去酒店吃饭她也去,照了面就问他:“容总,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么?真的不能跟我在一起?”

容岩就只当她是透明的,侧过身就走人。她再挡着去路,转首招来手下,喝白开水似的:“把她拖开。”

然后她又跟小鸡仔似的,被他的手下人移到一边去。

可是她怎么死心,她那么闲的一个人,又是个不长脑子的死心眼,他去洗手间她也盯梢。不能进去就守在必出必进的通道上,等他一出来,当即扯上衣袖:“容总,跟我在一起你会死么?”

容岩想来是真的无可奈何了,侧首盯紧她,飘飘的说:“不会,但我会生不如死。”

那一时白君素就知道他的嘴巴很毒了,伤起人来刀光剑影的,就是不见血腥。连她这么个能言巧辩的嘴都哑口无言,非得脑中停摆一刹,才回过神来。他个子多高,腿长步子大,早走出老远。

白君素是个小人!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这么觉得。容岩除了长相好点儿,能力强点儿,有钱一点儿,气宇翩然一点儿,还有什么好?凭什么就瞧不上她呢。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没有本事,没有气度,学历也是一般,但好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人,虽然跟江承煜比起来还有点儿逊色……她不想提起这个男人,摇摇头,全神贯注盯着酒店大门。果然,容岩出来了,左左右右还有四五个男人。而这种应酬必要喝酒的,借着灯光看出他喝了不少,桃花眸子懒懒的眯着,醉意熏染。她认准这是个好时候,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趁容岩反应不及的时候嘴巴已经对上他的,踮足凝气,他个子很高,她穿了平底的鞋子只能紧紧的攀着他的肩膀才勾得到。太紧张了,生平也没这么死皮赖脸的强吻一个人啊,分寸拿捏不好,就变成了咬,像个吸血鬼似的变本加厉,等被他推开的时候嘴里一片腥咸,而容岩抬手触到嘴唇的口子,再看她,目光像会杀人。顾不得四处连连的抽气声。凭着唯剩不多的那点儿勇气跟他放狠话:“跟我瞪什么眼?我可告诉你,你亲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喜欢别人,不许不喜欢我,否则……”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容岩那目光太冷了,她一点儿胆识都没有了,只差没当场吓得哭起来,牙齿打颤的胡乱诌:“否则我就拉着你去死。”其实终了说的什么她也不知道了,说罢转身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恨不得两只脚变成小火轮,太丢脸了!

真是年少轻狂,那样的事做得出,那样的话也说得出。难怪容岩一直视他为困扰,他心里明明就有爱着的女人,却还得像掸苍蝇一样的驱赶她,当年对她真算仁至义尽。而她又是多么天真,岂不知这世上的爱与恨,不是许不许的事。心里喜欢便喜欢了,不喜欢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当年容岩对她就是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她,就像他没有办法不喜欢杜小枫一样。而她也是,她明知道容岩那样的男人死都不会爱上她,所以她才要喜欢他。因为除了那样,她没有别的办法让江承煜不喜欢她,也没有办法不去喜欢江承煜。缘来缘去,就这样,像是一场劫难,岂不知纠结上了,便再难解开。想来宿命早在那一时就注定了一切,她和容岩相遇在心有所属的年纪,是上天为他们相遇设定好的坎坷,今天即便同床也是异梦,心仍旧不能走到一处。

是她对不起他了!

怎么可以那么胡闹。

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滴落,她的双手还扣在桌沿,一滴滴无声砸在手背上。她心里也是痛的,当年那一场事故之后,她仅是卑微的留下了一条性命,实则活命的勇气也已经被掐断了。即便不用他这样讨还,那个女人自己也会一波三折的跑来折磨她。梦里梦外,残断的尸首混杂在她的世界里,风一吹都是血液的咸腥之气。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阵的恶心想吐。她怔怔的端起咖啡往下压,沉默的坐了太久,咖啡早已凉透。被江承煜一手夺过来,叫侍者再上一杯。然后递到她的手里,连带她的手一起包在掌心里。本来已经凉透,这会儿里外都是温度,渐渐连身体都暖了。也好也不好,之前眼泪是凝结了,融化之后像高原的雪水,哗啦啦的往下淌。

她吸着鼻子,唇齿已经不清:“江承煜,你知道么,容岩跟他女乃妈的关系比跟他亲生的母亲还要亲近,只怕那要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而我却撞死她的女儿,还是他心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恨死我!”

江承煜觉得就算是死,也好过半死不活,死透了好,早死早月兑生,一下死透了就可以干脆的轮回转事,再超生续命。白君素到了这里已然无路可走。即便她伤情,他也是要将话说全的;“还不止这些,杜小枫出了车祸惨死之后,容岩的女乃妈当夜也去世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伤心欲绝。没过多久,杜小枫的爸爸也相继过世,那本来是个瘫痪的人,在S城的疗养院里。也就是说,杜小风家破人亡。白君素,好好想想容岩会给你怎样的路走,你的生路有多大。是不是该要逃了?你对白家的恨有多少?容岩对你的恨只比那多,不会比那少。离婚吧,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路能走。这回你想找死,哥哥也不允了!想去哪里,天涯海角我带你走。”

去哪儿呢?白君素一直痛恨白照民,总以为别人十恶不赦,没想到自己制造的杀戮远比他要大得多。家破人亡,又是一个家破人亡,她到底是什么转世的呢?孽债累累!难怪容母看她的眼神总要含恨得喷出火来。

“江承煜,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说不通,有些事只能让她自己想。江承煜便没想着这一刹那就让她接受全部,是是非非非一日两日,决断起来自然也没有那么的快。

“回去时开车小心,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白君素点点头,不起身送他。江承煜走前帮她叫了点心,怕她空月复喝太多的咖啡,最后非得胃疼。

的确是喝了不少的咖啡,点心倒是一点儿没吃,最后终于恶心得难耐。白君素转首望向窗外的目光就更加苍凉几分,直到瑟缩如深秋的光景,无望,彻彻底底的无望。她拿起包出去,直接去了医院,命运弄人,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有那么两次容岩正当气头上,不管不顾的用强,而她心思疲倦,过后也没去管,忘记安不安全那一说了。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了,医生说一切都很正常,看她绷紧了脸还以为是初为人母的紧张。告诉她好的不得了,还指给她看那本就模糊不清的一点,连孩子初长成的样子都看不出。白君素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孩子,只知道肚子里长了一个生命,虽长在她的肚子里,却是与他血脉相连的。

容岩以往那么想要一个孩子,是想用来栓她一辈子么,好让她永远呆在他身边受苦受难?他定然不会爱这个孩子的,只是一个辅助他复仇的工具而已,而已。

如果不是老宅那边来电话,白君素还不会醒。符丛允听筒里有点儿落寞:“阿姨,你怎么不来接我,也不来看我,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白君素才想起这几天忙,符明丽的事她忙,白家也扯着她一块的忙,就把符丛允送到才宅那边几天顾不上了。

刹时间很抱歉:“丛允,是阿姨不好。丛允很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阿姨这几天太忙了,一直忙家里的事,所以就没去看丛允。等这几天忙过去了,阿姨就把你接过来好吗?”

符丛允本来就很懂事,只会应声:“好,阿姨我等你。”然后又问:“你吃饭了吗?”

白君素被他的小大人口吻逗笑了:“没呢,你不在家,我自己也不想吃了。你吃了么?”

“吃了,吃了很多好吃的。阿姨,你也得吃饭,否则身体会饿坏的。”

跟符丛允聊了一会儿,就感觉宽心不少。其实小孩子身上有一种灵气,安抚焦燥还是困苦的功效远远是大人比不得的,比灵丹妙药还管用不知多少倍。你听他软软的声音,闻到他身上甜甜的女乃香气,心都会情不自禁的软下去,由其他握着你的手时,就觉着,生命力还在,而且触手可及,哪里还有那么多紧要的东西。

容岩没说今晚回来,至于回不回来,白君素也说不准。现在他不归家是常有的事,以后估计更不愿意回来了。

很晚了,白君素一直没有上楼去睡,就坐在沙发上。电视没开,灯也没开,只有屋外微薄的光,射进来只是迷乱。

容岩喝了酒,一路上头都隐隐的疼。所以下了车步伐放慢很多,好算没有不稳。慢条斯理开了门,料想中的暗黑一片,伸手去模索开关,忽然一阵淡香袭来,像三月的暖风拂上面那般,是他最喜欢的节气,也是他最喜欢的风。当即脖子上缠上一双手臂,温香软玉贴上身,踮着脚的缘故,便紧紧的贴合着他。很轻,但那一下还是撞得他如梦初醒。这一刻的时间好恍惚,曾经也有人这么生猛的揽紧他。黑影中他抬起的手忘了动,没有声音,只有两人微弱的喘息,也如轻风那样平静。这一刻的时间类似于安宁,所以没有人想着去打破。容岩也不想,就静静的站着不动,甚至腰杆都不敢挺得太直,怕她个子就这般高,更揽不及他。也怕动一动,就像触到气泡的指尖,那么毛燥,一切就都碎了。

白君素很久没这么乖巧的同他说话,更很久没这么乖巧的跟他亲昵。在他怀里蹭了蹭,难怪会觉得恍然若梦,可不是像梦,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三年前,中间这一大段的爱恨情仇都是被割裂抹杀的,因为没有,所以无需忌惮。她又来缠他,死去赖脸。

容岩僵在半空的那只手揽上她的腰身,埋首进她的肩胛骨里,发现这些天她瘦了很多,本来就瘦,现在更只剩下一把骨头。不知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

白君素整张脸贴在他高级的衣服面料上,香气和着酒气淡淡的外渗,仍是好味又清新的味道。和三年前一样,那么干净,那么倜傥风雅的一个男人,如若不是被她毁了幸福,是不是此刻就能跟那个女人过得安然?像现在这般,他下班回家,她扑上来揽上他的脖颈,感受他浓浓的关怀和爱意。那个叫做杜小枫的女人,她和容岩的幸福被她一手给毁掉了。

“容总,当年你的车子总是被人划掉漆,然后你很烦燥的让司机开去修理。其实那都是我干的,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多么努力的追求你啊,你很招烂桃花的你知不知道,好多女人都瞄上你,她们靠近的时候我看出你很心烦。不知我私下为你打发多少呢,不等她们缠上去,就被我半路拦下来,你只知道厌烦我,就没觉得省心不少么。为了你我得罪了多少女人,都说我嚣张跋扈,实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我才落下的那个名声,否则好好的我干嘛去招惹她们。可是,你总也不领情,你那两个手下次次捏得我的手腕都疼。我能不心烦么,我一心烦就去踹你的车,为此我还刻意穿上高跟鞋,次次都能刮花,我感觉很满意,对你的气也就消了。我总不能去踢你吧,倒不是心疼你,我觉得你会还回来,而且你也老是穿皮鞋,踹一脚肯定也挺疼,我怎么敢惹你。我就知道景原招聘法律顾问不会要我,他们肯定以为我故意找茬。因为我在简历的兴趣爱好一栏中填的是你容总的大名,还刻意加了三个感叹号。光辉的过往写的是追求容总风雨无阻,劫下一票烂桃花,连带刮坏容总无数次的车子。专长也是与你有关,一行字,‘让容总哭得不得,无可奈何’想来你那些手下定然以为我是个疯子,所以无论如何不会聘用我的。其实那时候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一门心思的往你身上扑,那样我很安心,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现在知道了,原来你心里装着一个女人,所以不为所动。是啊,被一个人占满了,怎么还能容下我。我当初那么傻,我总是那么傻。”

腰上的手僵了一下,下一秒伸手按上开关,室内的灯火通明,白君素一张脸深深印在他的眼瞳里,又是当年那样深邃的眼神,让她看不懂。

她说她傻,他可不傻。没轻没重的捧起她的脸,桃花眸子一点一点变得危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白君素看着他不答,半晌,自故自的说话:“如果你当时就跟我说,你爱着杜小枫,我肯定不去烦你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第三者的。杜小枫没了,我很难过,也很对不起你。那一时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我停不下来,我的心,我的手,都是不听使唤的……容岩,好的,坏的,我们就到这里吧,离婚好么。”

容岩刹时间又是噬血,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她全想起来了,能记得最好,哪有人犯下了滔天罪恶却转首忘记了,岂不是太过便宜。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呢?

“离婚?”容岩冷冷的笑,面部表情疼痛得有丝扭曲,手上力道很重,捏得她脸上的骨头都要塌陷了。而他的声音却又冰又淡:“想都别想!既然你都知道了,还妄想要逃月兑么?毁坏了别人的命运凭什么还能好好的活着?你不该为此付出代价么?白君素,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知道小枫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么?整个身体被车厢碾住,非得四分五裂才救得出,你想过自己死的时候要被切割成五块的感受吧?血流如柱,死无全尸。你猜她疼不疼?你怎么那么残忍,对子么心狠手辣!她才只有二十岁,就葬送在你的手里了。你竟然还想逃。我女乃妈因为小枫的死自杀了,当着我的面把刀子插到心脏里,也是血红一片,她的表情我永远忘不了,惨白,痛恨,还有不甘。她家破人亡了你知道么?都是你,都是你白君素一手造成的。”这样惊恐的过往,这样如泣如诉的疼意,被容岩那阴森的口吻说出来,一切都这么平淡,声音高低起伏,却总是若有似无,可是很狠,也很恨,直像看到她不得善终才能平抚一般。他抬手捏紧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看她惊恐连连的样子,看她懊悔难耐的样子,连她眼角无声无息滑落的眼泪,都拔不得他半丝的怜惜。嘴角反倒噬笑如血:“白君素,我说过,这辈子你只能陪着我出入生。”

白君素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有灯光,却并不明亮,反倒映得可怕,像无底深渊,又像无边地狱。非要把她浸进去,永不超生,才心安理得。

她摇头,不停的摇,是真的怕起来。喃喃:“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我会起诉离婚,不论你答不答应……”

容岩一脸阴霾,还是笑着,他果然是胜了,胜得干脆又得意。

“你别想了,自作孽不可活。当年你爸为了给你月兑罪,花了多大的本钱动用了多大的关系,鉴定后说你神精有问题。精神病患者,连法律责任都免了,无罪释放。你当初因为那个免罪,这回便是栽到这个上面永远别想翻身,不是你自找的是什么,报应。精神病患者,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你自己无法向法院提起诉讼,法院也根本不会受理。我是你的法定监护人,只要我不提,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老婆。不是早说了么,是生是死都是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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