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来袭,盛宠枕边妻 江承煜篇

作者 : 公子齐

容母按了许久的门铃,一直没人来看。她没有容岩家的备用钥匙,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这几日她在家里的地位大有众叛亲离的感觉,容岩怎么样都不愿理她,原来生冷的母子关系一下更像是冷却了。就连容父都对她使起脸色,几天来不仅睡客房,即便照了面连正眼都不肯瞧她。她知道容父对白君素的印象一早就改观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儿媳妇。如果说白君素当时真是无意逃生,容父认定是他们母女伤了她的心,娘家尚且如此了,婆家再没一个肯关心,只怕是个人都要心寒。

她担心容岩,叫不开门,不得已给刘启明打电话。他还在S城,跟容岩比较说得上话,问一问容岩的近况也好。

刘启明根本就不接她的电话,一见是她打来的,当即就按掉,再打就关机。容母树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才觉出这种被孤立的日子不好过。说她没有忏悔和愧疚是假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在想,这条命是白君素给她的,而她那么年轻却死了。还带着月复中的孩子,当时她是多么绝望和无助,以前容母从不肯换位的去想想,眼中只有她的不好,于是蒙蔽的双眼事事都看不清。她一直喜欢杜小枫,认准那是容家的儿媳妇,忽然有一天那个生命没有了,而取而代之的还是杀害她的罪魁祸首,她如何好受得了?

那些恨意可不全施加在白君素的身上,近来却听说白照民对当年的事做了交代,一切不过偷龙转凤的一场大戏,唱与世人听。容母才彻底思及一个女孩子的不易和辛酸疾苦,不知这些年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如果是她,只怕也没勇气再活下去。那些恨随着真相的破云而出,烟消云散,接着悔意滚滚而生。当初那些不好,因为白君素的死,而下了一计猛药,让她这一生都对不起她。

容母前日去白君素的坟墓上看过,除了默默的掉眼泪什么也说不出。如果她在天有灵,估计也不会原谅她这个婆婆,连她自己都觉情何以堪。

一起跟来的下人见叫不开门,劲她:“太太,我们回去吧,少爷估计是不在家。”

怎么可能不在家,容母把几个车库都看过了,车子一辆没少,平日最常开的就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一准又是喝多了,估计连楼都下不来了。

总不能叫人过来撬锁,是她自己造下的孽怨得着谁呢。容母悄然的抹了一把眼泪,倦怠的说:“回去吧。”

“发出消息,明天下午江公子开记者会。”江承沐眼也没抬,利落的布属安排,直接翻出导演的电话打过去,说话三分笑:“这些天因为江公子的事担误大家的档期了,很过意不去,江公子后天请大家吃饭,顺带可以开机了。”

王晶站在一边没动,事都还没解决呢,怎么重新开机?江公子现在人在医院都还没出来呢,怎么能够应对那些记者的疯狂攻势呢,岂不是将人往前线上推么。

导演也是担心这个:“江公子现在可以么?风头还很盛啊,今明两天的时间就能压下势头么?”

江承沐靠到椅背上见怪不怪的笑起来:“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么,这个圈子素来不都这样,好事坏事很难说。有多少人刻意制造风波炒作呢,也不见得都是好事。这次江公子的浪头是高,拍下来能把人打到地底下,但若反过来呢,浪潮来了能把人推到更高峰也说不定。估计转首您还得谢谢江公子将你的戏捧红了,达到前所未有的效果也说不定。”

他这番话着实胸有成竹,导演肺腑中也是颇多思量。江承沐是圈里王牌,带出的艺人个个红透,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转眼笑开颜,把氛围搞到最佳:“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别人信不过,你,我还信不守么。我马上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准备开机。”

挂了电话,一抬头王晶还站在边上没动。问她:“还有事?”

事多着呢。王晶有些着急:“沐哥,你这次是不是把话说绝了,我看这次的事不像以往的绯闻,有个三两天自动就散了。两天肯定不行,这么信誓旦旦的跟导演保证,万一记者会不能平事,不是毁了江公子么。”

江承沐此刻神色亦如老僧入定:“毁了只能怪他命不好,怨得着谁。大不了退出娱乐圈,我也隐退江湖,不会比这再糟糕了。”

“这还不叫最糟糕?”王晶喘一口大气。

江承沐笑笑,也是百媚丛生的样子。

“在我看来还好,家里的压力也快顶不住了,一心往回拉呢,砸了正顺了他们的意,也不用有事没事的催了。”摆摆手:“快去办正事吧。让李可去医院,今晚把江承煜接回家。”

李可放下东西,就问:“江公子,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江医生交代了,说你才出院,胃还没有养好,不能吃生冷,白粥怎么样?”

江承煜路上一直沉默,打在医院见到就没有说话,上了车直接靠到椅背上瞌目休息,一进门甩下外套直接进房间休息。听李可这么问,沉声道:“不吃了。”头也不回,径直去往楼上。

李可叹气连连,眼见人又瘦了,个子显得又高又晃,走路的时候再打不起精神头,就好像一阵风便能吹倒。李可给江承沐打电话,觉得自己没辄了:“沐哥,怎么办啊?江公子还是不吃东西。”

江承沐按了按太阳穴:“要命了,这个劲头还过不去了。给他做点儿清淡的准备着,一会儿我过去。”

李可这才安下心来,江承沐肯定拿自己的弟弟有办法。

其实江承沐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靠一张嘴游说他,至于管不管用还都有一说。因为在医院的时候一连几天都是这种状态,不太与人说话,大多时间是躺在床上,有的时候黄昏来临时会爬起来,坐在窗前看天边的日落,冬季的太阳那么远,不过一举惨白清淡的轮廓,下沉的时候连点儿明快的色泽都不见,就直接转入黑暗,显得那么的冷淡无温。其实没有什么看头,若不是城市的灯火霓虹早早燃起光色支撑着,估计世界只会又黑又冷。而他就那么看着,天外没有生趣,他亦没有,人一圈圈的往下瘦,目光也一日一日的灰尘。江承煜从小大到虽然不算个极度活跃的性子,可是从小就爱玩爱闹的,玩法很多,所以才出了名的混。这个样子从来都没有过,是种失魂落魄的伤绝。

那么多人一直不理解白君素在他的生活里算什么,青梅么,从小一起光长大的,大把年头厮混在一起,日久生了情,想起来似乎就是这般。连存在与爱恋都成了习惯,如果有一天这个时时刻刻存在的人消失了,该有很多的不习惯,非等到适应那一天才能原神归位。但江承沐发现那不是,江承煜是和天下所有竹马都不同,就像白君素的存在也与这天下的所有青梅大相径庭,她驻扎在他的生命里,像魂魄一样的存在着。尽管这是一个科学的年代,但他还记得儿时常常有人说孩子掉了魂,血肉皮发都完好无异,一切没有不同。只是整日无精打采,晕晕欲睡,瞳色无光,拖得再久一些不往回唤就会出现病理的症状,发烧,或者还有其他,但是无论多高明的医术都医治不了,而且会越来越重。听老人说,时间太久了,真会要了人的命,小的时候家里许多老妈子都这么讲。

那一日江承沐盯着跟江月夜啜泣不止的江承煜时便想到小时听女乃妈讲到的这些事,便觉得,白君素就是江承煜身上掉落的那个魂魄,当下也只是沉寂无光,并非会要了他的命,但时间久一些,他或许就真的活不成了。

江承沐也很发愁,刻意给江月夜打了一通电话:“如果一个男人不吃不喝,能撑几天?”

江月夜知道他问的什么,不是吓唬他:“你自己也是男人,基本的常识该有,想想你们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撑多久?但小煜的状况你别用正常男人的时限去估算,他要大大的减半。在医院的时候能用最好的药维系,但不是长久之计。你得劝他进食,针还是得照常的打。小沐,不是我说,你们别再折腾了,小煜撑不下去的,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多久没有进食了。在医院里只吃过两口粥,接着就都吐出来了,没把胃吐出来都是好事了。那一次他缓了多久才恢复些生息,如果再这样下去,你想看他死么?不进食,指望药物根本不行,他骨头架子在那里摆着,就算什么都不干,自身也会消耗生机和体力。我不管你们唱的是多大的一台戏,有多少高人在看着。但小煜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你说我自私也好,没人情味也罢,我就是不想把自己的侄子搭进去。如果你们再不能让他转好,我一定会把事情都说出来的。”江月夜这回真是动了努,江承沐一打电话来问她就知道状况肯定很糟糕,他才会束手无策的寻问情况。江月夜的心都像有人撕拧着,说不出的心疼欲裂。

江承沐觉得世事就是这样矛盾,大抵都不太遂人愿的样子。好与不好往往都在同一个点上,很难取舍,就像你为了那个好,必要同时接受那些不好。但如果你畏惧那些不好了,同时也将失去那些的好。如果是平常人,平凡渡日,一生没有许多坎坷,但也没有起色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避及那些‘不好’,连带那些或许就有所突破和转变的‘好’都舍弃了,然后一生只能做着色彩斑斓的梦,过着灰蒙蒙的日子。但他们这些人注定不行,自身孕育的本事和魄力主导着,从小生长的环境受到的熏陶也决定了无论做什么行业,骨子里都免不去商人的一些算计,和赌徒的性质。为了更好他们更易铤而走险,若不幸的越不过那道天堑就只能粉骨碎身。但如果过去了,就能举世瞩目。他们见多了大起大落,早被那些冒险感染,更懂得能量守衡,想得到的多了,付出的自然也得比别人多。江承沐觉得还远不到言死的那一步。

抓起外套出去。

江承煜回来就睡了,不是他格外的想睡,只是体力和精力早不负重荷,便一直沉沉。

江承沐坐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叫他:“小煜……”

江承煜没动,一侧脸依旧陷在枕头里,良久,若有似无的“嗯”了声。

江承沐知道他听得到,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那只手早已冷透,像是这个人已经没了生息,难怪江月夜每次抓着自己侄子的手都那样怕,非痛哭流涕不可。他把温度传递给他,嗓音缓缓:“小煜,哥哥知道你很痛苦,现在没有人比你更委屈,哥哥也很心疼。我知道你一早踏进这个行业并非是想做巨星,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你在乎的,你从小就淡漠这些荣华。你只想让一个人看到,于是义无返顾的就来了。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懂,万人中央,一回眸就能看到,多好,她再怎么不爱,无论是被谁带走,只要她肯回眸,就一定能够看到你的存在。那也是一种永恒,另类的长相厮守,天长地久。别人明不明白,我都是明白的,所以这些年我只带你,起初看你克服那么严重的镜头恐惧症,真是说不出的心酸,想说,算了,不喜欢何必这样?但你喜欢一个女人,有什么办法,为了她即便有那么多的坚难和不喜欢,你依旧都不在乎。在这一条路上你走到现在,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想,不论她在哪里,都离你很近。你是星光,站在与天与地都相近的地方,只要她想,一伸手,一回眸,总可以看得到。小煜,你没有选错路,也没有人比你更俱天赋。既然你选择了,我就将你送到足够高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你觉得她现在离你那么远,远到你生不如死,不能靠近。所以你才要更加的璀璨,光明在哪里都是掩不住的。时至今日我知道你想退出,但我仍旧费心费力,为了你也为了她。我觉得她是用力爱过你的,所以才那么想要保全你。她很早前来找过我,让我保你安好,他不想你插手,就是害怕连累了你,他想你永远站在万人瞩目的那一点上,做永远明亮又干净的江承煜。她当时的心情我懂,在她的眼里这世上只怕没人比你更干净更漂亮,注定是超月兑于众人之上的。小煜,将来你一定会懂得哥哥的用心良苦。这真的是你和她能挨得最近的唯一办法。”

那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江承煜缓慢的抬眸,眼里仍是死灰,光彩淡薄。

“真的么?她曾是用力爱过我的?这样便可能跟她靠得更近么?”

江承沐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走下去。等到有一天时过境迁,岁月不再,你身这的璀璨星光将是你们唯一的联系,一回首都能看到,不是最近的距离是什么?你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这样做是为了爱一个女人,是一生永恒的纪念。足够了。”

江承煜看着他不说话,俨然失神。思绪飞过苍海,到达极远处,想起最早的曾经。他没想过要做明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有镜头恐惧症,面对镜头连个表情都不会摆,全身的不自在。他没想过克服,一生都随心所欲的活着。可是他总是免不了情爱的俗,白君素的一句话他就妥协了,她说得有口无心,而他却记在了心里。她说当明星多好,万众瞩目,即便站在万人中央一回眸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她不肯爱他,便以为是看不到。江承煜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存在这么微茫,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那么多女人都对他对心了,唯独她不肯,情动之时还是爱上了别人,为那人又哭又笑,他看着很嫉妒,也很心疼。便想着将自己放到最高处,像江承沐说得那样,星光足够璀璨了,宛如披星带月,如何会不被看重。

那一年的那一天晚上,他坐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包烟,快把自己点着了,最后一根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当晚便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去找了江承沐,把东西一股脑扔到他家里,不管不顾的说:“不管怎么样,你得让我红,否则你这哥我也不认了。”

江承沐惊讶之余又怎么肯,他从小就知道他不能面对镜头,对于一个明星没什么时候比这更糟糕的,简直是致命。

踢他一脚:“别来跟我胡闹,没时间陪你玩,马上拿着你的东西回去。想让你大爷打死我是不是?”

江承煜上来决心了,谁拗得过。

“我不管,你看着办,我就想当明星。你这回要是不应承我,我回头照样有借口有理由让我大爷要了你的命,别以为我做不到。”

江承沐无奈,跟他讲事实摆道理:“你抽什么风,没玩的了是不是?又来消遣我。你连镜头都不敢看,当什么明星?再说,家里人不会允许我们两个都跳进这个圈子里,你再想想,干点儿别的吧,反正你就为了图个乐呵,三两分钟的热乎,别把我拉下水。”拉起他,半分松动没有:“马上走,要不然我给我二叔打电话。”

江承煜无声无息了一会儿,表情有些落寞的喃喃:“我是不是很没存在感?就那么让人看不进眼里么?”

江承沐愣了一下,这不是他会发的感慨。打小就众星捧月的人物,说他江承煜没有存在感,岂非笑话。后的女人排成队,城东到城西,估计还得延伸到下个临省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承煜缓缓的抬起眸子,连哥都不叫了。挑挑眉:“江承沐,我就这么灰头土脸么,半点儿亮眼的光色都没有?非要让人这么的瞧不上。活得也太他妈的没劲了。”

难得他如此打压看不起自己,江承沐知头醒尾,略有几分思虑。最后还是应承了他。

那段日子可真是苦,就像江承沐说的,他连镜头都不敢看,当什么明星?试了几次镜都无比糟糕,工作人员没一个看好他,都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天件,奈何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江承煜也听在耳里,像针扎的一样。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样看低和毁损过。打小就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不会在哪里跌倒或抬不起头,唯这一点是不能碰触的缺陷,与生俱来的,所以一直避及,如果可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来揭自己的短,可他偏偏就是这么做了,而且被人揭得这么彻底。那种被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好的感觉从未有过,说不出的难过与悲哀,还有丧气和灰气。就连江承沐都以为他坚持不过一两人,非得耍起少爷脾气走人的,谁敢这么看低过他?要知道这是江家引以为傲的人物。

他没有退出,只是情绪消沉,不太爱说话,还是一日一日的走过来了。那段看心理医生的日子当真无比难为,江承煜时常有一种错觉,莫非自己是神精病?足足看了那么久的心理医生,总算有了改观,面对镜头的时候不至于落荒而逃,但跟正常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上许多。后来面对镜头的时候他总是想,怕什么呢?都没有了,还怕什么?那段时间也苦也累,时间被挤压得连睡眠的时间都没有。见不到她,不知道她是好是坏,或许已经跟容岩双宿双飞,早忘了他是谁,更不知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个男人这么没日没夜的为她折腾着。那时可真是想她,想得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梦到她,欢笑得像朵太阳花,那笑颜却再不是对着他。心痛到醒,冷汁泠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就跟做了恶梦的人。他得快快成长了,不能再这么奄奄的灰下去。再面对镜头的时候就在想,那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全当是她的脸,看着看着就能情深意重,看着看着就能忘却自我。几乎一刹那,没人比他更入戏,也没人比他更情深,没人知道,当他捧起搭档的脸,当他深情款款的告白时,总觉得那就是白君素,于是眉目含情,或哭或笑,动融得成了娱乐圈的奇迹,蓦然亮起的一颗星子。那无比坚难的一步总算是踏了出去。

江承煜思及过往,真难想象已经到了今天,他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里,也没想过自己能站到这个高度。更没想到,不顾一切所为的那个人,却不在了。他从来都只是想站在同她靠得最近的地方,是不是星子的光更接近天堂?

当晚江承煜压了几口粥下去,显然是太久不进食的缘故,几口便吃不下。

李可也不敢给他多吃,给他倒了杯水,就让他早点儿休息了,明天要应对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场面会怎样谁也料不准,真怕江公子会吃不消。

但没想到他应对很好,反应也超人意料。

起初那些记者咄咄逼人,什么尖锐的话都问。

“江公子,你和白君素是一起长大的吧?你们是不是很早就相互喜欢?那白君素为什么还要嫁给容岩呢?是为了什么目地么?”

“江公子,在白君素和容岩结婚的时候,你们就曾传出过绯闻,当时你还去过婚礼现场,是打算劫人的么?”

“江公子,你和白君素是否在她婚后还有扯不清的关系?你们是否藕断丝连?”

……

连工作人员都不满了,想阻止这些凄厉的发问,不禁担心的看向江承煜,他大病还未愈,只怕承受不了这么多。

看过去时,发现江承煜的反应很平静,半分爆怒和不耐都没有。一身白色西装,因是过份纯净的颜色,衬得眉目总不至于过份的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还是隐约看出萧条,瘦得太厉害了,再没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浅笑,一眼看上去竟像有些陌生,仿不是以前那个说句话都能把记者哄得团团乱转的江公子。

记者纷纷提问,却一时得不到回答,便滋生了其他情绪。已经有人问他,这样闭口不答,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

还有人问他:“江公子,请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你是不是已经打算要退出娱乐圈了?对于未完档期是否要做赔偿呢?”

江承沐时不时侧首看一眼江承煜,瞳光深邃不明。他知道,胜败就在这一朝了。如果不能回天,他和江承煜的归宿就明了了,家族企业,其他的都不用再多想了。

半晌,话筒扩大之后,响起一个极轻的笑起,众人纷纷集中注意力。确定那声极淡的笑意是从江承煜的口中发出的,你看,他的嘴角还噙着一个未完的弧度,若有似无,煞是好看。

他抬眸扫了一眼众人,目光淡而清澈,像有盈盈水光,都说男人的眼泪最有魅力,非情动时方会有的感天动地。此刻的江承煜就是如此,明明是笑着的,那眼角还是有滴清亮的东西缓缓的滑下来。几乎震荡了所有人的心,皆摒气凝神,诺大的厅堂里只有男子隐忍的啜泣声,通过扩音器扩大之后,传到每个人的心中去,竟像是魔音,那样的伤情且缠绵悱恻。狠狠的压抑之后实则听不大清,直像从胸腔中挤出来的微微碎响。惊滟容颜在悲恸中隐隐抽动,不能立刻发出声音。大家也就慢慢的等,忽然一切的时间都停住,喧嚣,焦躁,都不再。没人看到江公子除了微微含笑之外的其他表情,连愤怒都少见,更别说此刻的悲情隐泣。若不是伤到极至,悲到极至,怎会如此?

江承煜再启音喉咙沙哑,却是微微笑着,平静的像说一番与已无关的风花雪月。

“我不过爱上一个人,有什么错?我不过动了一次心,有什么错?我不过是错过了,有什么错?我不过是忘不掉,有什么错?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很爱,深爱,至爱,爱到一辈子只能如此,唯有无力,你还会这样跑来问我么?我的青梅死了,在你们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世界很大,每时每秒都有生命陨落,你们不觉得有半点儿悲伤,但我不行,如果我说我悲伤透顶,你们信不信?你们这样辱没她的时候我很难过也很伤心,我们不欠你们什么,更不欠世人什么。不过是我从事了这个惹眼的行业,无数的难为被你们当成不堪放大了,无限大。我只是好奇,你们奇怪什么?又愤慨什么呢?社会到了今天真有这么多的正义可在么?遍地都是婚外情,遍地都有黑暗污损,你们是才降生的婴孩么?要这样大惊小怪,我和她没做错什么,就因为我们不肯做错,才一路走到今天。是啊,我们一起大长,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我爱上她,有什么大不了?我们没有牵扯不清,她也没有对不起她的爱人。你们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这么说,十有*的女人都会恃宠而骄,但她让我走得远远的,是我离不开!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放不出来不代表没有,这世上多少人虽不说脚踏两只船,却和别人牵扯不清?你的心里是否就真是清的?我是爱她,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你爱的人不一定爱你,爱你的人,你却不一定就爱,爱情就是如此,不是轻易就能一拍即合,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和爱人相扶到老的运气。看啊,我就没有。你没体味过爱情里的无奈么?那一定是你不曾爱过。这世上除了污秽和不堪还有很多纯粹的情感,是不容别人玷污的。爱情不是相加或相减,在一起了就加上,不在一起了就减去,有那么多的不由心,还有那么多由心的不离不弃。没能带她去天涯海角,没能在爱的时候牵起她的手,没能在她惊恐的时候保护她,是我一生最后悔莫及的事。如果你们想替正义谴责什么,如果你们的版面上非得有点儿丑陋的东西撑涨门面,我一个人可不可以?白君素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她不过是走得早了,连忠贞都百口莫辩。”他站起身,冲众人深深的鞠下一躬:“我请求大家,让我爱的女人入土为安!”一滴眼泪静静的砸到平镜般光滑的桌面上,摔得粉碎。声音那么寂静,只像是谁在悲恸的虔诚里掉了眼泪。

江妈妈胸口疼得窒息,她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儿子从未有过的悲伤,这个连眼泪都极少掉的男人,却如此不避及的当着众人的面悲泣。他不是戏演得多了便要赚谁的眼泪,他是由心的痛了,那些本该如期而至的天长地久,被她给一手捣碎了。

记者会一结束江承煜就直接回家休息,这一通折腾下来他的身体已经不能负荷。一上了保姆车就晕睡了过去,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半点血色。

李可为他盖好毯子,眼泪还是止不住的簌簌而下。之前在现场就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别人的爱情却哭惨了她,只觉得是心碎不已,美好得太过悲伤了,便是如此。只怕在场大多数的人都跟她是同一种感觉,她看到那么多的人都红了眼眶。

那一番话虽然平静,却太过冗长,耗尽了江承煜的半生力气。

江承沐松一口气,他在这个圈子混了太多年,只看反应都知道接下来的大体走向,这一次他们赌赢了。看到江承煜几乎支撑不下去,叫上几个工作人员:“先把江承煜送回家去,接下来的事我处理。”

江女士先一步已经离开了,等到江承煜回去时她就等在门口。

李可认得她,老远就叫:“阿姨,您怎么来了?”

江承煜一抬眸,看到门前站定的人,眼睛哭得红肿。怔了一下,强打起一分精神:“江女士,你怎么跑来?”

江妈妈过来抱住他,浓着鼻子:“傻孩子,你想担心心妈妈,非得让我操心不可,瞧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

江承煜连笑都没有力气,枕在她的肩膀上:“妈,我好累,进去说吧。”

直接进了卧室,江妈妈帮他月兑下外套,盖好被子。

问他:“听你姑姑说这几天都不好好吃东西?回家住几天吧,妈妈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江承煜一只手压在枕头下,半侧脸都陷进去。当真是累了,半点儿力气都没有,不想睁眼,模糊的:“嗯。”了一声,没说回去,也没说不回去。事实上,过了今天是死是活谁也说不准。连江承沐都在赌今天。

江妈妈捂上唇齿,到底还是哭起来:“小煜,是妈妈对不起你,要恨,你就恨我吧。”

江承煜依旧没有睁眼,咕哝:“说什么傻话,是我自找的。”

江妈妈从来没想过会有后悔的这么一天,往事粒粒在目,这两天清析得像要斩杀她,那丫头定也死得很不冥目。都怪她!

“小煜,其实君素是爱你的,你有多爱她,她也有多爱你,只比你多,不会比你少。当年她对我说,是非要跟你一辈子不可的,是我硬生生的将你们分开了……”

倒不是真的不喜欢那丫头,只是江白两家很难结这门亲事,按理说商场上的事不应该牵涉到孩子,但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江白两家没法共处,就算结了亲家,日后尴尬还是小事,怕对两个孩子的幸福都有影响。当年江家栽在白家手上过,险些一败涂地,若不是江家祖上殷实,变卖那些地产救急的话,只怕已经在上流社会中被淘汰了,为此结下了恨,虽然不至于滔天,但关系是砸了。就是为了眼不见为净,江家才搬了住处。发生这些事时两个孩子都小,从来没有说起过。况且江老爷子做事光明磊落,觉得商场上胜败都乃常事,没有必要对一个孩子耿耿于怀。可是,梁子就是梁子,结下了也就结下了。

而且白照民那些风流韵事在整个上流社会的反响很不好,几乎没人像他那么公然的把一个风尘女子扶正,毫无顾虑的打压白氏,在门面上无疑丢丑的一件事。江家是讲脸面的,怎么可能和这样的家庭结亲。事实上江妈妈最早还有一层顾虑,白君素是白照民的女儿,骨子里流着他的血,而江承煜那时已看出深陷,她深怕自己的孩子将来情感上受到伤害。深知自己的儿子是说不通的,才不得在白君素的身上下手。

记得第一次跟白君素提起,是她来家里找江承煜,那孩子在楼上洗澡,动作很慢,她把人叫到客厅里说话。开门见山:“君素,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小煜一起长大,关系也好。但是,我想跟你说清一点,我们江家不会认你做儿媳妇。你答应阿姨,不能跟小煜在一起,好不好?”

白君素当时是怎样怔愣的神色,许多年前没在意,如今反倒一遍遍的想起,她很心痛,眼中有流光,可是却坚韧:“阿姨,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我知道您眼睛通透,什么都看得出来。我是喜欢江承煜,从小到大一直喜欢,我觉得自己再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我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阿姨,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您说,我改就是。”

江妈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说了,不是你不好,只是你不能做江家的儿媳妇。小煜有更辉煌的人生,我觉得你跟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白君素有些急,急得痛心疾首。

而楼梯上江承煜已经下来了。

江妈妈给她使了眼色,两人都不再说话。

江承煜换好衣服拉上她走人:“走吧。”

白君素看了江妈妈一眼,心里想来很难过,忽然像没了什么兴致:“我今天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改天再去吧。”

江承煜还对他使少爷脾气,对她不满唠叨:“哎,你这丫头,什么人呀,急的是你,说不去的又是你,感情哥白沐浴穿衣了。”

白君素那一日落寞的离开了江家,从来没有过的心灰意冷。

再后来江妈妈又去找她几次,觉得她不识眼色,无论她怎么说,她总是一脸坚决的样子,说她是真的喜欢江承煜,这辈子只会跟他在一起,不会离开。每次讲完这番话都不再言语,任江妈妈怎么说劝,她就是不动摇。有几次江妈妈话说得狠了,将人说得哭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她:“阿姨,您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我呢。我知道江承煜很优秀,各方面都好得没话说。如果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我愿意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只要您说,我就一定做得到。别让我离开他好么?我跟他一起长大,到现在已经没法再离开他了。”

江妈妈也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那么不识劝,又那样坚决。她当时一心只想拆散两人,便不觉得那是情深,那是好。只觉得烦进心坎里,一出口话便难听得很:“你没法再改了,怎么改也是配不上他。我们江家不想要你这样的儿媳妇。你压根就配不上他,还说什么改不改的,小煜这会儿也不见得就喜欢你,你就不能识趣一点儿离开他,让两家的大人都省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缠死心眼呢,又不是找不到婆家了,非赖着小煜干什么。你说你会做什么?学习一般,做起事来马马虎虎,从来都是小煜为你做牛做马,娶你这样的媳妇我当妈的还心疼呢。你就别再没皮没脸的缠着他了,离他远点儿。”

那是江妈妈游说不成第一次同她撕破脸。

白君素那时哭得很伤心,只觉得为了爱他是卑微进了尘埃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江承煜爱不爱她,他没有说过,似乎也不把她当女人看,这些年她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但为了爱他,就算单方便的付出她也愿意,见江妈妈拿起包要走,拽住她的衣袖:“阿姨,我求您了,让我跟江承煜在一起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如果您觉得我无能,我可以学很多事情,直到你满意为止,以后我不会再让他照顾我,我可以学做饭啊,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他。”

她都决心为他洗水做羹汤了,可是江妈妈仍旧厌恶她至极。像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江妈妈那一日说得多清楚,江承煜不会娶她,他会找一个更好的女人过日子。那一天白君素坐在那里一直到天黑,再过很多年她都不会忘记曾经那么卑微的喜欢过一个人,想跟他白头到老,想为他洗衣做饭,生孩子,但他是绝世的好男人,而她却不是江家中意的绝世好女人。必定会被推得远远的,一直到海天之外,一直在他的世界之外。看他将配得上的女人娶进门。

江妈妈也是思及再三才那么做的,硬的总是不行,白君素无论如何都不肯退让,还是去江家,还是找江承煜,她那个样子真像是这一生都打定了注意要跟着他了。

这怎么行?

江妈妈知道白君素心软,便使出致命的杀手锏。家里没人,打电话把白君素叫去,当着她的面给她跪下,只说:“如果她不同意离开江承煜,她就永远都不起来了。”

白君素在那一刹那通体都绝望了,就像生命的迹象被人扼杀,如今的江承煜有多痛?当年的白君素不经世事,钟情以对,只感觉比什么都痛。她收受不起一个长辈这样乞求,她也跟江妈妈跪下,只说:“我永远不让江承煜知道我爱他,我会祝福他娶这天下最好的女人。但我也请求你让我呆在他身边,离他远远的,我做不到。”

江妈妈看到希望,抬起头:“真的?你不会骗我?”

白君素木讷的点点砂:“阿姨,您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不会离开他,如果有可能我会一直呆在他身边,但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怔怔的往外走,扎进午时的日光里,背影单薄得像是一片纸。

其实白君素也想,就让江承煜去找那个绝世好女人吧,他在她的眼中那么好,完美如夏花一般,她也怕他若真在自己的生命里会开不出原本该有的绚烂模样。何况那些年,他似真的没有对她动过情。左右不过一场单恋,没有结果不是意料中的事么。哭什么?心痛什么呢?她不过放手让他去幸福了,让他拥有这世上更配得起他的东西。

江承煜,我曾是这么用力的爱过你,你知道么?

那时她可真是绝望,以为要一辈子的,没想到一生那么长,一辈子却这样短。

说到最后江妈妈已经泣不成声,絮絮不停的说:“小煜,是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你……你要恨就恨我吧……”

江承煜只怔怔的看着她,薄唇抿紧,像看一个毫不相甘的陌生人,当真是个陌生的脸孔,他这些年都没有看清过,更没有看穿过。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刽子手。

良久,倦怠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嗓音生冷沉顿:“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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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的痛过去了,嘻嘻,马上就是容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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