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孽妃传 单相思罗成倾心 忆杨广祛之伤情

作者 : 宇文耘织

因被宇文成都一镋击中,伤及五脏六腑,罗成在军医治疗下足足昏迷数日方才苏醒。待他艰难睁目、重见天日的那一刹那,映入眼帘之人竟是眼睛浮肿、略显疲态的祛之。

“你醒了?”祛之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目陡然像是掠过一抹色彩,连微蹙的柳眉也渐渐舒展,她说道:“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真是急死人了!我要立刻将你醒来一事告知夫人,免得她整日为你茶饭不思、担惊受怕。”祛之言毕欲走,却被罗成一把抓住皓腕。这般暧昧之举让祛之羞怯为难。罗成见她面带窘色,也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松手,紧张道:“罗成无意冒犯小姐,请小姐见谅。”

“没事,”祛之道:“你病体初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爹呢?”罗成问道。

“靖边侯与我父兄奉旨前去剿灭二贤庄,不知何时能归。还有,我哥哥与你比武一事……”谈及此事,祛之心中有愧,怯怯说道:“他无心伤你,只是他力气太大,一时失了分寸……你别……”

“我明白,”罗成笑着摆手打断她,他故作无事之状,其实心中清清楚楚,宇文化及老奸巨猾,分明是欲借比武之事铲除自己,不然为何宇文成都招招都是致命一击?只是他良心未泯,不愿与父亲同流合污,这才在最后关头放自己一马。但罗成所不解的是,纵然宇文化及有心对付自己,但冀州毕竟是罗家地盘,冀州兵马官吏皆听命于父亲,宇文化及不过带来数百名兵士,若真想杀害自己,难道不怕靖边侯一怒之下兴兵反隋?除非他早已周密部署,对付靖边侯府已是胸有成竹、势在必行……

官场险恶人心叵测,朝堂之上波诡云谲。罗成惊出丝丝冷汗,陡然一抬眼看宇文祛之,她是那样娇俏善良,为何偏偏出生于奸臣之家?

见罗成久久不语似在思索什么,又见他神色突变,以一种很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祛之揣测应是他久病初愈,导致暂未适应。于是她道:“罗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请大夫前来,顺便吩咐下人给你弄些饭菜。”

罗成点点头,看着祛之婀娜却略带急促的背影,蓦然觉得自己依稀游离于梦阑之时。无处次梦境的辗转与更换,分明能感觉与她是那般熟稔亲近。但是她也同样遥不可及,仿佛自己足以轻触她此起彼伏的呼吸,却刹那间又如隔绝天涯。

半晌过后,有人推门而入,步履轻盈,清影袅袅,罗成以为是祛之折回,因而起了几分期待。未想来者竟是母亲,他虽颇觉失落,却也有些欣慰。毕竟母子连心血浓于水,数日不见不说,又差点生离死别,彼此之间自是有许多未言的体己话。

秦氏一见罗成病容,心痛欲死,好好一个秀颀挺拔的白玉少年,经一番病榻缠绵后竟清瘦一圈。秦氏泣泪涟涟道:“幸得天神庇佑、菩萨垂怜,你捡回了一条性命。不然我也便生无可恋,随你而去了。”

“母亲说的是哪里话?儿自幼习武体格刚健,休息数日便可痊愈,母亲无须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但你伤势严重,送回房时已是面色惨怛、气息奄奄,实在叫娘胆寒心惊。”秦氏轻拭眼泪,满怀怜爱之意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涩的儿子,心不觉又是一阵绞痛。

罗成见母亲为自己忧心忡忡,自觉惭愧不孝。又联想她这几日定是时常失声恸哭,不然为何他记忆中花容月貌、风韵犹存的母亲,此时竟憔悴至如斯田地。印满血丝的双眼,浮肿无光的脸颊、飞霜般的两鬓和细密的皱纹……母亲的沧桑让罗成极是心疼,他几欲哽咽,顿了顿方才说道:“成儿不才技不如人,未能保全自身安危,让母亲受此一劫为我担忧,成儿实不孝。”

罗成明理懂事,秦氏倒也宽慰些许。她紧凝的峨眉逐渐舒展,勉强淡笑道:“经此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你要收敛你的戾气和傲气,不要轻易挑衅他人。人未犯你,你决不可犯人,记住了吗?”

“成儿谨记母亲教诲。”

秦氏欣慰颔首,泪痕也已散去,母子二人又相谈数句,直至祛之端食入内。秦氏见她前来,只简单叮嘱几语便离开了。知子莫若母,近半月的朝夕相处,以及她观察到的罗成的细微变化,她岂会不懂儿子心意?祛之与秦氏道别后,便在罗成床沿坐下,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素粥,说道:“你病才好,不宜多食荤腥油腻之物,这粥清淡有益身体,赶紧趁热喝了。”

罗成双手接过,他月复内空空如也饥饿至极,也顾不得热食烫口,端起一饮而尽。祛之见过罗成痞气、秀气和英武的样子,如此粗犷豪放倒是从未见过,尤其是他由于用食过急,嘴边还沾着一圈残渣,看上去更是滑稽。她轻笑几声,取出绢帕替他擦拭干净。她小心翼翼且温柔可人的模样令罗成心头一紧,尤其是此刻与她如此贴近,连她左眼下方那颗细小到可以忽略的泪痣,他都看得无比轻触,那仿佛是白璧上用以点缀的饰物。

“你宇文家赫赫将门,你兄长宇文成都更是横勇无敌,不知你可会一些功夫?我想你若是习武,定是天赋极高,不出几年便可披甲上阵、统领三军。”罗成怕这空气中凝固的亲密令她尴尬,也怕这几乎消散的距离使自己不知所措,便随口一转话题。

祛之听罢又是一笑:“我对打打杀杀可没有兴趣,你也说了我家世代为将,难道还不能保我周全?我啊,还是比较醉心音律……”话未道尽,祛之便面色犯难,然而罗成却未察觉她神色突变,反倒说道:“我母亲亦擅音律,家中有把传世古琴乃魏晋名家所用,母亲甚为珍爱。不如我令人取来听你弹奏一曲可好?”

“不用了!”想起那日与杨广在滂沱大雨中的纠缠,想起闺房内自己和泪弹唱的《玉树后庭花》,想起迷楼里绮丽柔靡、纵横交错的缕缕幽光,照亮了杨广冷峻的侧脸,也照亮了自己被浮云遮蔽、阴霾掩映的明眸……

琴声的缠绵悠长,是她记录于心底的一抹艳丽而虚无的花影;琴声的哀婉清丽,是她满腔情怀遭受颠覆与磨灭的伤痕。

祛之言语的果断让罗成惊讶,他想深问其缘由,谁料祛之却已起身,像是逃避一般说道:“大夫说你还需多加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不打扰你了。”祛之背身欲走,罗成却想极力挽留,他支撑着身子坐直准备下床,刚启口唤了声“祛之,便一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

听闻一声动静,祛之回首,见罗成如此狼狈,她又似不忍,又似同情,便折回床边,搀他起身,好言相劝道:“你这是何苦?我只是不愿抚琴罢了,不过你若真想听曲子,我吹一曲横笛可好?”

“府中没有横笛,若遣人去买也不是一时半刻,更何况那些人未必能挑到和你心意之物。”罗成见她态度不似先前决绝,便大胆要求道:“不如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祛之颔首,随即清了清音,但不知何故,平日她至少能吟唱几十首曲子,而此时此刻只有一首《玉树后庭花》填满了她的思绪,任她搜肠刮肚也忆不起一首完整之作。不过她转念一想罗成醉心武艺,应不是通晓音律之人,便随口唱了一曲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江都夏》。

此曲曲调并非原作,乃祛之瞬间所谱,诗词也记不清是何人所写。祛之一曲唱罢,小心翼翼瞥了罗成一眼,似乎怕他听出什么破绽,认为自己随意敷衍他。

“是好曲子,原曲已是佳作,经你这么一改倒也有种别样风韵。”罗成言罢,祛之有些惊颤,只听他又缓缓说道:“此诗是当今太子身为晋王坐镇扬州时所作。‘菱潭落日双凫航,绿水红妆两摇漾’,这句我最是欣赏。江南明瑟水木的清新俊雅尽在此处,令人读罢回味无穷。”

祛之闻言,转瞬神色惊变,白皙两颊也变得红润灼热。祛之的异样使罗成疑惑不解,他关切问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祛之急切说道:“我真要走了,你好生歇息。”

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令罗成的双眼蒙上一重落寞之色。他多想与她交心攀谈,甚至她偶然的倩笑亦能渗入罗成心底。但他却无法遏止她的毅然转身,也无法捕捉她仓促之间余留的浅浅芳香。

许多时刻、许多瞬间,他都恍惚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咫尺距离,却不想彼此的心竟是如此遥远,远到连企及和希冀都演变成了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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