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第三十章 一纸休书弃容颜

作者 : 昭香

“我早就说过,这种女人不是狐狸精转世,那就是扫把星转世,不要招惹,不要招惹,大嫂就是不听,否则也不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呀,呜……”一派官绅夫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哭哭啼啼的,朝着一边暗自啜饮的男人忿恨的说:“怎得就当成天大的喜事给答应了呢,大嫂呀……我那可怜又命苦的大嫂……”

男人约莫五十多岁,虽已显老态,但眉宇间的气魄仍使人不敢僭越,他自顾自的坐着喝茶,时不时的咂咂嘴回味着,仿佛对女人的哭诉视若无睹,满心只想着他杯子里的西湖龙井又有几分煮的不到时候。

一直站在一旁恭恭敬敬杵着的羊徽瑜,此时是再也沉不住气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叔父,我和哥哥自小便是叔父养大的,在瑜儿心中,叔父待我和哥哥早已胜过了生父的恩情,如今哥哥娶了这样一个狐媚子,克死了母亲,又克兄长,家族蒙难,爹爹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呀。”

“管?我倒是想管,可倒是管的了么?”男人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这是公主,太后赐婚,你以为是棋盘街上小商小贩家的女儿,说休就休么?抗旨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再者说,你母亲是旧疾突发,早晚避不了这一日,至于你兄长发儿,那也是为国尽忠,带兵打仗,九死一生,怨不得闺阁里的妇道人家。”

男人继续坐着饮茶,羊徽喻却是气急败坏了,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叔父今日若不允了瑜儿,瑜儿便让那狐媚子公主有来无回,到时便是宫里降罪也罢,叔父也别想月兑了干系!”

“哎呀,瑜儿,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快些把刀放下,一会祜儿来了,婶母让他马上就写休书休妻,你千万别伤了自己,快些放下刀吧。”婶母辛氏(小字宪英)每见羊徽喻不顺心意,就是这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行径,可还是爱子心切,每每都吓得魂飞魄散,到如今是有求必应。

羊徽喻的小眼珠子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叔父羊耽,心里暗想:“平时这招最管用,怎么今日叔父还不来拦我。”

“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辛氏见羊耽不为所动,便又开始哭哭啼啼:“这孩子幼年就没了父亲,如今又没了母亲,本就少人疼爱,你这做叔父的,如今又要逼得她走投无路,若是如此,我便也随着这苦命的孩子一起去了罢了,也免得日日惹你烦心,呜……”

“好了,好了,哭哭哭,一天到晚的哭,我看她出了嫁,你还如何护着她。”羊耽这么说,便是已然允了,羊徽喻的心情顿时大好,破涕为笑。

“明天我就去宫里请旨,让祜儿为他母亲守陵三年,太后若是心疼公主独守空房,自然毁婚,若是不毁婚,那便是天意,休妻之事,从今往后也不许再提了。”

“可是……”羊徽瑜还想多言,胳膊却被辛氏牢牢捏了一把,羊徽瑜回头看看辛氏递过来的眼神,知道老爷子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妥协到极限了,便也住了口。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丫鬟家丁们,把窗户纸都捅破了,一个个撅着往里瞧,羊祜已到了门前,他们也浑然不觉,稍胖的丫头扒拉着瘦小子的头,恨不能眼珠子都从窗户纸上凸出去:“喂,边上去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后面挤不上去的丫头们,瞅见了羊祜,便要行礼,却被羊祜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嘘。”大家伙便一呼啦的散了,只留了胖丫头和瘦小子在窗户底下。

“你们在看什么?”

羊祜的声音是冲着胖丫头去的,胖丫头看的正起劲,毫不含糊的说:“还不是少爷休妻的事。”

“我何时说要休妻?”羊祜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也惊醒了胖丫头,她一个冷战僵住了,幸亏瘦小子拖着她行礼,她这才忙战战兢兢的行了礼迅速逃窜。

“叔父!我绝不休妻!”“休妻”这两个字和一个女人酥胸半露的舞姿一起在羊祜的脑海里炸开了锅,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发疯的站在羊耽面前,所以羊耽才会一不小心打翻了手上的紫砂茶壶,茶水并不烫,但羊耽还是隐隐的感觉到了疼痛,也许是手背,也许是心。

“哎吆,老爷,您没事吧,小翠!小翠!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拿烫伤药膏来。”辛宪英显得很紧张,她平素总是容易大惊小怪的,被喊到的丫头忙不迭的拿着药膏进来了,羊耽却摆摆手,不让瞧,也不让上药。

羊祜开始冷静下来了,恭敬的行礼:“侄儿给叔父请安,给婶母请安。”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和祜儿有话要说。”辛宪英似乎还想奚落羊祜一番,但羊耽发了话,她只得带了羊徽喻出去,羊徽喻也是不乐意的,走过羊祜面前,还甩了个白眼。

“叔父,侄儿刚才鲁莽了。”

“你爱上那个女人了吗?”毫不沾边的搭话,羊耽说的是郑重其事的,羊祜一时语塞。

“虽然叔父不曾见过,但看瑜儿嫉妒成那般样子,便知定是妖艳的足以迷惑所有男人的心志,叔父对你寄予厚望,不愿见你被儿女私情所累,更何况这个女人是司马师的,你母亲许了这门亲事甚是糊涂,你兄长此次随军,正是造了司马师的算计,想必定是为了这个女人,你若还执迷不悟,将来羊家必毁在这个女人身上。”羊耽手里的茶盏磕在桌角上“咚咚”的发出刺耳的响声。

“兄长他……”羊祜哽咽着问不出口。

“唉,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身上中了吴军10多箭,一直昏迷着,也只怕时日无多了,你好好想想,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开罪司马师吗?”羊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叔父已经决定上报朝廷,暂免你全部职务,让你去为你母亲守陵,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召你回京。”

“兄长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此时怎能躲在深山苟且偷生?至于南香,已然下嫁于我,便是我妻子,怎能说是他司马师的女人,叔父……”羊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叔父成全祜儿吧。”

“若这天下姓羊,叔父何尝不想成全你,可是这天下怕是不久便要姓司马了,你如何与那司马师相争,此人阴狠歹毒,手段残忍,以祜儿你这般谦和恭孝,是万不能及的,叔父劝你早些放下,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羊耽还想继续说教下去,但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老爷,光禄大夫张大人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作甚。”羊耽暗自忖度着张缉的来意:“让张大人在书房稍坐片刻,我即刻便到!”

“诺。”家丁正准备退去回话,羊耽却忽而改了口:“回来,回来。”

“老爷还有何吩咐?”

“不必让他等了,就说我为嫂夫人暴毙一事痛心不已,现在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待病愈以后,再去张府道谢,让他先回吧。”家丁得了吩咐,再答一声“诺”,便退去了。

“宫里怕是要出大事了。”羊耽思量着,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在动摇,在迟疑,也在为难。

“您是说,趁着司马师不在京师,太后便要先下手为强了,若真是如此,叔父何不与张缉联手,既能为兄长报仇,也能成全了祜儿。”

羊祜的一番话让羊耽铁青了脸:“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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