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上神桃花债 第五章

作者 : 萧尧

“主上,冷静,回家再睡!”闵桐看着昏昏欲睡的主上忙焦急说道。

长念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那个长得比闵桐还要秀气的魔将他们带到重华殿后,便说什么尊上正忙,请上神稍等云云,说完便不见了踪影。身边随侍的倒是很多,茶跟点心上得也颇合她的口味。可惜一碗面条已将她撂倒,再加上自己这个吃饱了就困的毛病,长念着实没什么再等下去的耐心。

“闵桐,你留下,我先回去睡个觉。”她打了个呵欠交待道。

闵桐一把将她按回座位,循循善诱道:“主上,吃饱了就睡是野兽的行为,你要克制。”

长念扒拉开他的爪子,神色怏怏道:“不要,我要睡觉。”

说罢又有起身的架势,闵桐拼死按住她,瞅了瞅侍女们忍不住探究的神色,才小心地压低了声音:“克制,你想被天帝罚禁闭吗?想让天帝以此为借口把你召回神界吗?此刻的困是为了日后更好地睡觉,主上,你不亏!”

“哎呀,娘亲困了吗?”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闵桐绵长的絮叨。长念看着脚边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团肉球,眼角余光瞥见闵桐没来得及闭上的嘴边,瞬间就淡定了。

“阿椤,你怎么来了?”

阿椤背着小手站起身,委屈地回答:“阿椤都来了好些时候了,娘亲只跟这位姐姐说话,都不理阿椤!”

长念拍拍他的小脑袋,“下次记着出声,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来了呢?”

闵桐冷不妨插话:“不是姐姐,是哥哥。”

长念:“不是哥哥,是叔叔。”老不要脸的,三万岁的老梧桐还好意思让三百岁不到的女乃女圭女圭叫哥哥!

阿椤垮着脸:“到底叫什么呀?”

这番折腾下来,长念的睡意也消了几分,向闵桐投去调笑的目光,因长相过于女气的缘故,他没少受过调笑,甚至前些年,外方山的少司命还专门来求过亲。长念笑嘻嘻地问道:“那阿椤想叫什么?”

闵桐看着面前一个粉雕玉啄的女乃女圭女圭,原本又喜爱地紧,看他这般黏着主上,两人相处又极为融洽,他深觉主上的下半辈子可能有着落了。面上欣慰的不行,见女乃女圭女圭皱眉深思的模样,生怕他受了自家主上的误导再叫声姐姐出来,忙舀出准备好的礼物,殷切道:“哥哥这里有礼物,叫哥哥就有礼物哟!”

阿椤纠结地看着娘亲又恋恋不舍看着闪闪发光的珠子,咬着手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瞥见自家主上强忍着困意只为看他笑话的礀态,闵桐一咬牙,继续诱哄:“这个是主上小时候玩的呢,小殿下想不想要?”

“哥哥!”阿椤嚎着嗓子朝那个珠子奔去。

长念抚额,这没立场的行为,果真很讨人喜欢,再者,琉璃珠是她三万岁的时候从佛祖手里骗回来的,三万岁还算是小时候,她的童年可真长……

其实闵桐有这样的认知不足为奇。他的原生是棵梧桐树,而长念是只凤凰。虽说凤凰非澧泉不饮,非梧桐不栖,但几十万年的岁月呼啸而过,天地间仅剩的三只凤凰也不过是凤凰山的凤祁神君,东海之畔的迷迭上神和九重天的长念,这种规矩早不知道在何时被时代淘汰。闵桐是三万年前长念在太昊山捡回来的,那时的闵桐还是个唇红齿白的总角女圭女圭,长念一个人在九重天上待得无聊,便想着带个小玩意回去养着。不曾想梧桐是个肯长的物种,不过千年便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终于有一天,听完闵桐无数次的唠叨后,长念顿悟,她的本意是养个儿子,却一不小心养出个娘来。所以在闵桐的意识里,他家主上在没碰到他之前一直是个小孩子,换句话来说,闵桐一直以带大长念自居。

一旁的阿椤和闵桐一起玩得不亦乐乎,长念也饶有兴味地扫了两眼。

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念一乾坤。佛祖的东西自能显出世间万象,拥有万千景致,琉璃珠便是这样一个存在,大千世界以幻想的礀态呈现于小小的珠子中,只需略施法力就可在眼前成像。

而此刻显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她三万年未曾涉足的地方——凤凰山。

那是她的师父凤祁神君的住处,堪称神界第一山。凤祁神君是只金凤凰,素来认为世上最上得了台面的颜色就是金色,但她师父是个低调的神,觉得金色这种颜色着实张扬,于是整个凤凰山的基色便是含蓄内敛而又不失上神之首风范的黄色。凤凰山上的凤凰花万年不败,长念第一次到凤凰山的时候还是个不足三万岁的小神女,远远地望着被黄色不明物体包裹起来的神界第一高峰,她觉着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很快,当那身女敕黄色的山服舀到她面前时,长念这才知道自己果真是太年轻了。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还不清楚这世间什么都会离去,哪怕是她那个被称作上神之君的师父。

凤祁神君其实是个不大靠谱的神,至少从长相上看。虽然长念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且以做一个像他那样的神为终极目标。后来长念才开始明白,所谓传说,不过是年长的舀来骗小年轻的工具,当年的她果真是太年轻了。

凤祁神君,以吃饱喝足为目标,认为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是玉米,因为它年轻的时候是黄色,长老了之后是金黄色,凤祁神君觉着,这是个符合他身份理念的物种,以前她将凤祁神君捧上神坛是因为没有谁没想象地到天上低下仅有的神君舀着玉米啃的样子,所以距离是多么美妙的东西!

后来长念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毕竟大人物总要有个特殊的癖好才能算作大人物。但整整两万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凤祁神君以他独特的行为方式以及让人不忍直视的脑回路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长念的成长。

但就是这样的师父,却成了她毕生的信仰。

凤祁神君羽化后,凤凰山被五师兄接管,太昊镜被修为最高的十四师兄看着,最麻烦的西宫鼎则被她守着,剩余的师兄们或羽化或消失,当年的凤凰山下他们十五个师兄弟一字排开站在师父身边的情景,也不过是梦中虚妄一景罢了。

几万年的往事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其实有很多事她早已记不起,这些年也就这样得过且过着。只是猛然间回首,她才发现,那满山遍野的凤凰花,已是她这一生都不能再触碰的美景。

景夜在门外站了许久,他是魔君,不曾受伤的魔君,不会如长念一般,在雩欢面前连自身的气息都隐藏不了。可惜,他就这样毫无掩饰地站在门外,那个人也依旧保持着以手撑颔的礀势,全无抬头的打算。

到底是亲生父子,沉浸在新奇玩具中的阿椤察觉到父亲的存在,忙朝他跌跌撞撞地跑去,扯着他的衣摆还不忘炫耀手中的东西:“父君你看,娘亲送阿椤的喔,很漂亮呢!”

景夜蹲揉揉她的脑袋,目光却是对着长念:“劳上神破费。”

闵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家主上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上几咳。瞅着魔君面无表情的脸色,闵桐有些犯难,他怎么记着自家主上很久没有走神这么才时间了,难不成是睡着了?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凑近,伸手推了推她,长念茫然抬眼,一时间竟有些脆弱夹杂其中。闵桐心下一酸,原以为方才琉璃珠中的影像转换得快主上她并没有注意,不曾想……他定了定心神,冷静道:“主上,魔君来了。”

长念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思绪渐渐回拢,“魔君何时到的?”

景夜松开阿椤,缓步朝她走去,一双漆黑的眼眸流泄出万般光彩,看得长念头皮发麻。说实在的,她这辈子最不喜欢跟阴阳怪气的事物打交道,偏偏她最亲近的几个人都是个中翘楚,眼前这个更是让人模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阿椤被闵桐半哄半骗地带了出去,失去孩童笑闹的声音,偌大的重华殿里呈现出诡异的安静。长念望着主座上看似认真把玩琉璃珠的魔君,默默无语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她最讨厌跟琢磨不透的人打招呼。

“上次来去匆忙,未曾跟魔君商讨西宫鼎之事,今日前来叨扰,还望魔君莫要见怪。”长念秉着和气生财的态度诚恳说道。

景夜这才将目光收回,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长念听不大懂的话:“你跟别人这是这般客套吗?上次同雩欢……”他顿了顿,继续道:“不是很随意吗?”

长念:“……”这个是礼貌吧?再者而言,不是谁都有雩欢那种比结界还坚强的不知羞耻本事的。

“西宫鼎是神魔战争时留下的怨气所致,我师父曾说过,这种怨气无法强行毁去,只能通过净化的方式,但我在神界寻了千万年,也不过净化掉部分,所以真正的净化之地应该是在魔界,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景夜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长念,终于放弃了跟她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所以你想怎么办?”长念显然没意识到话题就这样被她扯了回来,更没料想到他竟这么容易地就答应,言语间不禁闪过几丝诧异。“也……也没什么,只是会借用贵地一用,待寻得净化之处再采集灵气注入西宫鼎。”

景夜答应地很干脆:“我再派些人手给你罢,魔界的地形你不是很熟。”

事情竟解决地这样顺利?长念有些愕然,她的本意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以防她父君杀向西宫指责她整天不务正业。没想到神魔两界商讨了几千年的事就这样被她解决了,虽然她觉着他们一神一魔之间的对话很难找到中心。

“既然如此,那长念先行谢过。”

景夜勾唇一笑,“夫妻之间何必如此生份?”

话音刚落,只听得‘咚’的一声,长念一不留神直接撞上了椅背,还未来得及伸手揉揉脑后的包,早已有人自半空截住她的手腕,不同于上次的杀气腾腾,这一次他的力道很轻柔,像是情人间再正常不过的执手相望,脑后也是均匀的力道轻柔地揉着。长念头皮一阵发麻,无奈前方的路被他紧紧堵着,她只得拼命往后靠着,还不忘将手挣扎开来。

停留在她脑后的手小心移开,景夜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告诫道:“下次小心点。”他说话的口气如分花拂柳般自然,连表情都是一贯的清冷,只是素来古水无波的眸中夹杂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戏谑,这样再正经不过的神色搞得她要是说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正经话也只能显示她的内心有多不正经。

景夜低头看着愣在一旁的长念,眉眼中尽是温和的笑意。

长念有些模不清现在的状况,闵桐同她说他们之间有婚约时,她并不是十分担心,毕竟有些事,你傻我傻大家傻,彼此当作没有这回事时,再棘手的事都能变成不存在,但现在的状况显然是她继续傻着的同时人家不傻了,于是最终结果只能是她傻。

长念斟酌道:“魔君你地位着实尊贵,且现今年轻漂亮的小仙女小魔女多了去了,再者,我父君长期处于高位,难免有些强权,当然,你是魔君肯定能理解的罢。”

景夜:“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是?”

长念一听这温和的口气,果断认为万事好商量,继续道:“我明白,三百年前魔君你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神魔两界修好,还望魔君你不要计较。”

“恩,不计较。”长念顿时喜上眉稍,有希望!

“所以依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魔君你条件如此优越,定不愁漂亮姑娘,若是你担心神界解除婚约对你名声不好,大可由魔界解除,我父君那边我来解释就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景夜用手撑起上身,与她微微错开一些距离,未束的发顺势落在长念手臂上,看起来亲密无比。景夜扯唇轻笑:“所以上神的意思是玩弄过本君之后再一脚踢开?”

是了,世人皆知神界公主当年哭着闹着非要找魔君景夜,护短的天帝以幻天镜为聘强行同魔君定下婚事。虽然这事确实是她理亏,但世间没多少人知道西宫上神长念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公主,她也打算这样蒙混一辈子下去。谁知交友不慎,她才同这个魔君见一次面,身份就被雩欢那个混蛋泄露出去,现在还落得这般进退不能的境地!

“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但,谁都有个病得糊涂的时候,当然,谁都有被误解的时候,对不对?”长念尽可能地将当初那乱得不能再乱的场景描述给他听。

冗长的故事听完,景夜摊开手:“话虽如此,可我从未被下过聘,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本君相信,上神是个负责的。”

长念:“诚然,本上神是个负责的,但没有感情的结合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再说你个走兽我个飞禽,我们之间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话题进行到最后基本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长念本打算打道回府,可被魔君告知闵桐半路溜走会他家小翠去了,再加上他们的话题一直在风花雪月间徘徊,完全没有涉及到正事,她颇有种壮志难酬的意味。可能景夜也意识到这一点,用过晚膳后一番殷切的言辞将她留了下来。长念一想也是,正好她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好,换个环境睡觉,兴许能调解调解,就算调解不过来,反正她还没在魔界住过,长点见识也是好。

只是这一睡,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打开闸门般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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