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久攻不下,不是徐将军没有尽力,而是南军早有准备,木架防御让我等攻城受阻,徐将军攻城受到的阻碍更大,王爷能体会徐将军难处。”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玉此时开口,替徐理解释却没有批驳朱能,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当然,就连张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习惯xìng的选择。张玉只是不希望北平、大宁将领之间的矛盾表面化。这种两军合一的军队,战斗顺利,则无是无非,个人之间还会出现抢着出战,争取功劳的情形。可是一旦战争失利,略有挫折,罅隙和矛盾就会产生,互相指责对方不力。
可怜徐理,玩命攻城,就是知道他非嫡系的身份,想用战功来表达忠心,可是血流了城没破,抱来的孩子就要挨板子。
“世美之言,也是本王的意思。徐将军用心攻城,有目共睹。”朱棣出言结束将军们的暗斗,略作停顿在接着说:“诸将都议一议明rì该如何作战?世美,你以为该如何?”
“王爷,在下一些愚见,说出来请王爷定夺。”
“说吧。”
“王爷,平安骑兵,飘忽不定,一时难以找寻,末将建议,多派探马,侦查平安所在和目的,暂时预防就可以,平安骑兵不敌朵颜三卫,一定不敢单独攻击。”
“平安会等着和盛庸合击本王,本王不败,平安不出。世美,继续说。”
“王爷,沧州外有援兵,攻城时机已经失去。不过,若是我们攻打盛庸,需要提防沧州突袭我军侧翼,所以要派兵威慑,使其不敢踏出沧州一步。若是我们全歼沧州守军,就要想法把徐凯引出沧州,开展野战,只要徐凯走出沧州,一定难以抵挡王爷虎狼之师。”
“盛庸次来旨在救援沧州,确保沧州不失,所以本王猜测盛庸会让沧州固守,本王以为,还是派兵预防沧州偷袭即可。若是攻打盛庸,世美如何策划。”
“王爷,盛庸带兵十万,救援沧州,却在沧州城外驻扎和王爷大军对峙,就是想以重甲步兵破我骑兵。七万重甲步兵,若是结阵固守,朵颜三卫硬冲损伤太大,步卒却难以与之对战。王爷,末将以为,要击败盛庸,其一、盛庸大军出城所带粮草必然不多,王爷可以派一员将领带兵绕过盛庸大军,袭扰其粮道辎重,一旦粮草不济,盛庸不战自溃。”
“世美此议可行,朱荣、刘江!”
“末将在,命你二人甩轻骑三千,绕过盛庸大军,袭扰其辎重粮道。”
“末将领命!”
“世美,还有其二是什么?”朱棣下完命令,继续问张玉。
“王爷,盛庸重装步兵结阵对骑兵威胁巨大,不过一旦重装步兵运动起来,就难以对骑兵构成威胁,盛庸次来,一定带有杀敌立功之心,王爷可以派朵颜三卫阵前袭扰,不和重装骑兵死战,引诱盛庸进攻,如此一定可以生擒盛庸。”
“此议甚好。朱能!”
“末将在!”
“本王命你明rì带朵颜三卫,阵前袭扰,不可强攻,引诱盛庸追击!”
“末将遵命!”
“徐忠!”
“末将在!”
“命你带本部人马,时刻准备,一旦盛庸追击,则攻其侧翼!”
“末将遵命!”
“房宽!”
“末将在!”
“命你多派探马,务必掌握平安行踪,侦知其目标,随时禀报!”
“末将遵命!”
“李彬、徐理!”
“末将在!”
“命你二人带本部人马,进逼沧州,严防徐凯偷袭。”
“末将遵命!”
诸将在朱棣有力的命令声中,又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明天的战斗。
冬rì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冰冷冷的照在人身上,一点微风都会让人觉得寒冷,此时最惬意的事就是坐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晒着太阳,闭上眼睛,在严冬中找寻上天的温暖。
沧州城外,近十万大军zhōngyāng,树立这一杆帅旗,金边红底,正中一个斗大的隶体大字“盛”。帅旗下一辆战车,周围有数百jīng锐兵卒护卫,一个个虎背熊腰,挎腰刀背强弩,像钉子一样站在战车周围。
车上站着一位将军,脚蹬厚底牛皮战靴,身穿黑sè鱼鳞甲,腰挂三尺龙泉剑,头戴黑sè凤翅盔,头顶一缕红绒随风飞舞。黑sè的脸膛透出建康的红润,双目细长炯炯有神,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战斗。
战车上站立的将军就是守卫济南有功,御封平燕将军历城侯的盛庸盛大将军。现在充任剿燕总兵官全权署理北方战事,是继耿炳文、李景隆之后,大明皇帝委任的第三个战场指挥官。在盛庸身边,站着一个文官,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铠甲,显得干练威武,他就是参军王度,自济南之战开始,在盛庸身边参赞军机。
在盛庸正北方向,黑压压的一片军队,一眼望不到头。左前方、正前方、右前方清一sè的重装步兵方阵,每个方阵两万人,成弧形组成守卫防线,守卫大军指挥官以及其他几万步兵、弓箭兵、骑兵、火器兵以及重装步兵预备队。
每个重装步兵方阵,前方树立近一人高的牛皮大盾牌,每个盾牌需要两个士兵用肩膀才能顶住。在盾牌间隙中,以三十度角斜插长枪,这是一种特制长枪,比普通的长枪更长更粗,长枪后端插在地上,前段伸出盾牌三尺有余,预防燕军骑兵的冲击。
在盾牌兵和长枪兵身后,就是刀兵和弓箭兵,刀兵主要是剿杀冲入阵中的敌军,弓箭兵则负责远shè敌军。
蹄声震动,整个大地都在颤动,燕军数万铁骑,以蒙古朵颜三卫为主,再一次向南军发起攻击。此时,指挥车上令旗摆动,前方大阵内,指挥使和千总扯着嗓子在传达命令,各种士兵按照军官的指令,熟练的完成战争动作。
“注意,燕逆骑兵攻击,前方一里!”
“骑兵攻击,前方半里。扛盾!”
“有!”负责持盾的士兵,两人一组,低着头把整个身体藏在大盾后边,一条腿在前弓,一条腿往后撑,死死的扛住大盾牌。
“骑兵攻击,擎大枪!”
“有!”负责擎大枪的士兵,动作和盾兵一样,双手紧紧的抓住枪杆,让大枪如钉子一般稳定。此时拿着小盾牌的士兵,把盾牌高举过头顶,护卫这自己和擎大枪的士兵。
“骑兵攻击,一百步!弓箭手,拉弓!”
“有!”弓箭兵单膝跪地,保证自身稳定,拉开弓背和弓弦,以四十五度角准备shè出!
“骑兵攻击,五十步!弓箭手,五箭连发,散shè!”
“有!”弓箭手松开弓弦,一根根羽箭shè向前方,在shè出方阵时,开始平稳飞行,尔后斜向地面急速落下。数万人同时发shè,五箭连发,整个天空都是羽箭,羽箭遮住天空的太阳,发出的响声如同催命符一般。有的羽箭shè到对方骑兵的身上,或是shè到战马身上,但是更多的羽箭shè到地上。
被shè中的骑兵,或是负伤喊叫,或是掉落马下;被shè中的战马,嘶鸣不已,有的更是人立而起,把骑兵从背上甩下,后边的战马铁蹄,从掉落者的身上踩过,留下一地的模糊血肉。
燕军骑兵,在距离大阵五十步的时候,一个个站在马镫上,张弓搭箭,向南军阵中散shè,大多数被盾牌挡住,一部分shè到南军士兵的身上,有人负伤,有人死亡。
大战之时,人命如草芥,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残忍的杀死对方。而这些普通士兵的死亡,只是因为两个姓朱的人,谁能坐在龙椅上。
南军步兵严阵以待,预防燕军冲击,可是燕军铁骑狂奔,羽箭乱飞,在到阵前十步的时候,以娴熟的控马技术,让战马略微调整方向,沿着步兵方阵的外沿,疾驰而去,不停的向南军shè箭。个别骑兵没有调整好战马方向,战马疯狂的向南军大战撞来,有的被大枪刺死,有的控马跳跃,逃过大枪,冲入阵中,就被严阵以待的刀兵砍翻在地。
一场冲击和反冲击,守卫和破守卫的战斗就这样突然爆发,突然结束,每次都有士兵受伤,南军和燕军同样如此,谁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燕军铁骑远去之后,南军方阵内的军干和士兵松一口气,调整一下刚才紧张心情,准备迎接下一次或者是真、或者是假的冲击,这样的战斗,已经进行好几天。指挥官则安排人员清理战场,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把死亡兄弟的尸体安放在一旁。
阵前的情况很快的汇报到盛庸哪里,盛庸手抚这颌下三寸黑白相间的胡须,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对身边的王度说道:“王参军,燕军这样真真假假的冲阵,做过多少次?”
“回禀侯爷,属下也记不清楚!”王度也是带着笑意回答。
每次燕军冲阵之后,两人都会如次讨论,一则缓解大战压力,二则给属下增加信心。即便燕军是假冲阵,也不能掉以轻心,战争中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只在一念间。南军步兵方阵稍有轻微松懈,燕军的假冲阵就会变成真冲阵。虽然重甲步兵方阵可以克制骑兵,可是一旦对方冲开一个豁口,步兵略有混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王参军,你推测,燕军如这样的冲阵,还会坚持几天?”
“侯爷,燕军如这样的方式冲阵,已经有七八天。至于还坚持多久,属下还真好揣摩。不过,属下以为,重甲步兵对骑兵有威胁,况且平安将军、沧州徐凯将军的军队在两侧,燕军也不敢把全部兵力都用于攻击,他们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预防平安将军和徐凯将军。只要侯爷按照兵部军令,小心提防,定然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说到兵部,现在这位徐尚书还不愧是中山王之子,家学渊源,是年轻一辈的将才。比以前那些文官尚书好多了,你也知道,到现在兵部已经送来三次军令,都是固守沧州。”
“是呀,侯爷。在前方作战,最怕的就是那些兵部腐儒不切实际,乱下军令,什么尔等领朝廷虎狼之师,臣子当为君分忧,命尔等限期出战,速战速决生擒逆首,否则军法严惩等等,不靠谱的军令,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