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他亲了我的额头,安慰道,“多半···是为夫不够努力吧?”
“哪有”我往他怀里躲去···
“不用躲了”他将面具套在我的脸上,然后给自己也带上面具。他向我伸出手,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一开门就见采苹呆愣愣地站在门外,手里的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哈哈大笑,捧着面具一路跑到后院。元吉解了拳毛騧,我们从王府后门绕到京师大街上。
大户人家一般会在中秋摆设大香案拜月,圆饼、西瓜、苹果、葡萄等供品一应俱全,其中圆饼和西瓜绝对不能少,考究的人家还会把西瓜切成莲花的形状。街市的酒楼张灯结彩,丝竹箫管并作,人人争相登而赏月。
夜市人马杂沓,也有像我们一般带着面具的男女。许多酒楼都出售新启封的好酒,水果铺子堆满新鲜的佳果,街市之热闹一年之中少有。
“前面围了好多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想去看看吗?”
我摇摇头,“人太多了,容易走散”
“那,媚儿在这里等我一下”元吉挤入人群,然后走回来对我说,“在玩套圈呢,有个别致的草编蚱蜢,套下来送给我的媚儿可好?”
我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便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千万别走开”元吉像个孩子一般窜进人群里面,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阵起哄声。
正热闹的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口哨,拳毛騧摆了摆头,马蹄儿踢踏起来。我狐疑地环视四周,没有看见任何打哨的人。我模模拳毛騧,它哼哼两声,趁我不备扭头往巷子里跑去。
“拳毛騧——”我呼唤道,它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我向它走去,快要抓到缰绳了,它又淘气地跑开了几尺,最后伫足在巷子的深处。
皎洁的月光下,拳毛騧温顺地垂着脖子,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它的身旁。一袭白袍在淡淡的夜色中透着朦朦胧胧的光辉,亦如他脸上银灰色的面具。他笑了,真奇怪,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就是知道他笑了。
他对我伸出手来,掌心里是缰绳···我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有些晕晕乎乎找不着南北。
二哥···我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的目光在面具后柔和了,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我像受了蛊惑一般,不知不觉地往他走去。
“媚儿——”这时巷口传来元吉的疾呼。
我回过神往巷口看去,再看那男子盯着巷口的眼神降了温度。
“媚儿”元吉的声音近了,当我再看巷子深处已不见那形似二哥的男子,拳毛騧就站在我面前,恍恍惚惚竟像做了一场梦。
“元吉——”我牵起拳毛騧往巷口走。
元吉上下检查着我有没有怎样,我笑着把缰绳交给他道,“拳毛騧该罚,差点害我迷路了”
“王妃别生气,看在小王的面上饶了它吧”元吉举起一只草蚂蚱冲我得意地笑。
“果然很精致,不亏是王爷看中的东西”
“说得好”元吉痞痞地抬起我的下巴,左右瞧了瞧道,“本王看中的,的确很精致”
“王爷好不正经”我推开他的毛手。
元吉一声坏笑,搂着我说:“王妃不喜欢么?”
“府里也在拜中秋,不用早些回去吗?”我把玩着手里的草编蚂蚱问他。
“让他们等去吧”元吉不以为意地说,“今晚咱们风流快活才好”
我期期艾艾道“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妾愁。妾似眉山常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好呀小妖精,究竟是谁没良心”元吉挠着我的腰肢,我往角落躲去,又被他捉回怀里。
“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说出这般话语来?”
“我是替她们说的”我娇嗔道。
元吉不再玩笑,认真地问我,“是不是乳母她们又为难你了?”
“没有”我揉开他的眉心道,“你别多想,是我良心发现了”
“媚儿舍得把我推出去么?”
“前些天,我听见别院有人在唱:盼郎君,草尽红心,动愁吟···将心比心,我不舍也要舍,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唱红颜未老恩先断了···”
“胡说!”元吉捧着我的脸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媚儿了”
“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李元吉呀”
“媚儿···既然你开口,我便去别院调济。你要记住,你是王妃,别让她们骑到你的头上了”元吉在我耳边叮嘱道,“务必珍重。”
“元吉,又要征战了吗?”听他的口气像是分别在即。
“窦建德故将范愿等人在漳南拥戴刘黑闼聚众造反,二哥自请统兵讨之。父皇尚在犹豫当中,但是以二哥的分析,此战迟早开打。等刘黑闼再扩大势力,父皇必然下旨征讨”
“我悔了”
“悔什么?”元吉掀起唇角坏笑。
“我没那么大度”我小声说,“早知道你又要征战,我就···就···把你···困在···”
“媚儿说什么,为夫快听不见了”
“···什么都没说”
“真的吗···”元吉在我耳边呵气道,“媚儿···你就把为夫捆在···吧”
***
武德四年十二月,唐皇李渊命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统率大军征讨刘黑闼。大军出发之前,我将拳毛騧带到秦王府,让它跟着二哥去了战场。
武德五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定都洺水。秦王李世民率大军进至获嘉,刘黑闼放弃相州;李世民进军肥乡,大败刘黑闼弟刘十善的军队。
二月,刘黑闼引兵还攻洺水,被唐将秦叔宝大败。
三月,世民与罗艺于洺水之南安营,刘黑闼多次挑战,世民坚壁不出,另派兵断绝刘黑闼的粮道。双方在洺水附近相持了二月有余,各有胜负。刘黑闼夜袭李世勣兵营,世民引兵来救,被刘黑闼包围。在危急之时,尉迟敬德率壮士犯围而入,将世民救出重围。
“世民估计刘黑闼粮尽必来决战,便在洺水上游截断水流,准备水淹敌军”长孙姐姐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望着我。
“哎呀,好姐姐,接着说呀”
她笑了笑道,“世民说得没错,你果然很喜欢打仗”
“冤枉呀,我只是喜欢听他们用兵而已”我催着她往下讲,“然后呢?”
“刘黑闼率步骑两万南渡洺水与唐军输死决战,唐军决堤放水,河水大至,深丈余,刘黑闼见势不能支,便抛下部下逃走了。唐军斩首万余级,溺死数千人”长孙姐姐推了推我问,“媚儿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姐姐继续说”
“六月,世民率大军讨伐徐圆朗,平定叛乱···”长孙姐姐又停了下来,问,“媚儿,你在想元吉?”
我面上一红,被说中心事。
“难怪听得心不在焉”她轻笑道,“我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四弟”
“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能这样想最好”她握住我的手说,“元吉很好,会平安回来”
我点点头问:“听说二哥就快回来了?”
“是啊,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四弟的消息”
我知道部将们都是怎么传元吉的,说他总是畏敌不敢进,但是于我而言,他的谨慎小心却是再好不过。若是像他堂弟——李道玄,疯狂崇拜二哥,当初打窦建德时,便效仿二哥一头扎进敌营,结果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仍然力战不退,虽然得到了二哥赏识,我可无法苟同。
“媚儿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吗?”
“姐姐,我想起道玄那小子了”
“道玄?”长孙姐姐说,“他现在是河北道行军总管,部众三万人,镇守前线。”
“说得威风,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呢”
“媚儿,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二哥投军那会儿才十六”
“是是,二哥是英雄,谁也没否认呀,姐姐急什么”
“还说我急,心急的不是媚儿么”长孙姐姐指着书案上的诗词道。
“是啊,我盼他早日回来,难道姐姐不是?”我厚着脸皮道。
“王妃,陈氏来给秦王妃请安”采苹在门外说。
“带她进来吧”我扶长孙姐姐坐下,她问我,“你在府上可有人为难你?”
“为难倒说不上,就是不理我罢了”
“你才是齐王妃,该有的架势一样都不能少”长孙姐姐劝道。
“姐姐,我现在乐得清静何必管那么多”
她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嘱咐道,“你自己上心些,总没有坏处”
正说着,陈氏进来了,长孙姐姐便不再劝诫。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长孙姐姐便回了秦王府,说是二哥三天后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