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临安城城西凤园
“……有这种事?”雷凤亭听着安在雷府的眼线终于找到机会出府,赶来跟他密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听完之后,森森地冷笑几声。“原来那个女人跟魔教还扯上了关系,对我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很快地,雷凤亭便让奴才准备了文房四宝,马上写了几封信,并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雷府的记号,然后让身边的亲信尽快将它们送出去。
雷凤亭一手托着下巴。“九大门派可都是一些想法老旧的人,为了维护正义这块招牌,可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距离临安城最近的有嵩山派,以及弟子遍及整个江湖的丐帮,看来这两天有好戏看了,我倒想知道他要怎么保护那个女人,还要同时守护雷府的名声,这两者哪一个比较重要,他又会先选择谁……”
才说到这儿,雷凤亭脸色夹然发青,然后用手捂住口,连咳了好几下,当他摊开手掌,看到呕出的黑色鲜血,嘴角却往上扬高,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真的疯了!”想起雷昊极先前对他的怒吼!
是啊!或许他是真的疯了,他试过了,真的很努力地试过了,可偏偏还是只想得到雷昊极,即便这是无法见容于世间的感情,即便会因此受到上天的惩罚,他也希望雷昊极的眼里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雷凤亭撩起自己的袖口,看着拄着拐杖的那只左手手掌,已经呈现紫黑色,表示这三个月的闭关已经把“绝阴毒掌”练好七、八成,但是也因为太过急躁,毒性跟着反噬了,就算勉强用内力压制,似乎也拖不了太久,至少在毒发身亡之前,他要杀了雷昊极最在意的女人,就这样被雷昊极恨上一生一世……得不到他的爱,恨也好。
至少雷昊极永远不会忘记他。
果然就如雷凤亭所料,不出三天,就已经陆陆续续有武林人士前来雷府造访,希望雷昊极给一个交代。
午时刚过,坐在花厅内的雷昊极看着手上的拜帖,淡嘲地轻喃道:“这次换嵩山派的人来了,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站在一旁的赫连修平则是面露忧色。“嵩山派多半也是听说了夫人和魔教教主有来往的事,所以想来问个清楚,大当家……”
“你想说什么?”雷昊极将拜帖随手一搁,口气冷峻。
“属下不敢。”赫连修平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数十年来,雷府三代当家为了这中原武林出过多少力,也不知平息过多少门派之间的斗争,如今就为了这件事,似乎打算把那些功劳全部抹煞,看来为了‘正义’这两个字还真是不值得。”雷昊极有感而发。
这一刻,雷昊极更加佩服殷秋水的祖父,人称“剑邪”的般老前辈有先见之明,当年的他早就看透人心的现实,所以根本不把武林盟主这个头衔放在眼里,为了中原武林卖力卖命,有可能在危险的当口被反咬一口,因为大家到了最后只会顾着自己,无视他人的死活。
赫连修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雷府这数十年来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若是因此动摇了,大当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遇上这么一点危机就乱了阵脚,那么这被称为武林第一世家的雷府也未免太不堪一击了。”雷昊极态度沈稳,脸上不见一丝慌乱。“走吧!我倒要听听嵩山派的人要说些什么。”
说着,雷昊极便步出花厅,和赫连修平前往大厅。
他们走没多远,殷秋水才从转角处出来。
府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殷秋水自然也在暗中观察,只是雷昊极没开口跟她说什么,她也没有多问,免得那个男人又说她不相信他,其实不只那些武林中人,就连府里的奴仆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仿佛她做出什么损害雷府名声的事情,态度亦变得冷淡,见了她也是尽量保持距离。
“这就是人性……”殷秋水嗤笑一声,不过她也不以为意,很快地就看开了,因为无祛去改变每个人的想法,那么就随他们去。
“师父!”子光和子亮朝她跑来。
“要开始练功了吗?”殷秋水睇着两张焦急的小脸问。
子光率先发难。“我听奴才说师父和魔教教主是朋友,这是真的吗?”
“师父怎么可以跟魔教的人扯上关系,这样大家会认定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子亮气急败坏地说。
“对我来说,黑教并不是所谓的魔教,而黑教教主更是个好人,只是大家不了解他而己。”殷秋水试着跟两个孩子解释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至于别人怎么想,我并不是很在乎。”
“可是……”兄弟俩同时要说话。
殷秋水可以理解他们的忧虑。“如果你们觉得拜我为师很丢脸,随时可以退出师门,不要再叫我师父了,但是黑教教主是我的朋友,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爹怎么说?”子光慌张地问。
子亮也是一脸失措。“雷府可是代表着武林正派,爹一定会受到指责。”
“这事就让你们的爹去处理,不需要担心。”殷秋水安抚地说。
闻言,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吼道:“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说不定你们的爹真的会休了我,到时我就不得不离开了。”殷秋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这一点都不好笑!”兄弟俩全都一脸气呼呼的。他们好不容易习惯有殷秋水这个师父的存在,有她每天陪伴在身边,现在却要走了,这种事教他们怎么接受。
“小孩子不要烦恼这些,如果你们今天还想练剑,我把这套剑法的最后一招教给你们,叹后你们每天都要勤练,相信会进步得很快才对。”说着,殷秋水便转过身子。“走吧!”“我才不要练最后一招!”兄弟俩大声吼完,便往回跑了。
殷秋水想叫住他们,最后还是放弃了。
其实殷秋水也知道雷昊极为了平息各大门派的质疑,夹在中间非常的为难,她又何尝愿意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殷秋水不想违背自己的信念,因为这是爷爷从小就教她的,如果轻易的背弃自己所相信的人事物,只不过是为了迎合其它人的想法,那么就只剩下虚伪。
等到夜深了,雷昊极才回到寝房,推开门扉,见殷秋水还坐在桌旁擦拭着剑,这是她每天晚上必做的事。
“你在等我?”雷昊极从她脸上似乎看出什么,便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殷秋水将长剑入鞘,才开口问道:“今天又是哪个门派?”
“嵩山派。”雷昊极并没有刻意隐瞒,知道她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希望你怎么做?”殷秋水凝睇着他的表情。
“他们希望我能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面前发誓,雷府和魔教没有一点关系,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可能。”当雷昊极听到这种荒谬的要求,还真的差点笑出来,因为他们居然担心他会跟魔教连成一气,可见得彼此缺乏信赖,若是今日没有发生这件事,恐怕他还不晓得。
“你答应了?”殷秋水攒眉问道。
雷昊极轻嗤一声。“我自然是拒绝了,因为雷府在武林中的立场并不会因为任何人事物而改变,更不需要向任何人发誓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真要我那么做,对雷府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我不想让你为难。”殷秋水对他很过意不去。
“我并没有为难,既然选择相信你,就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困扰就把话收回去。”雷昊极将她拉到怀中抱着。
殷秋水抬起头,深深地睇着他。“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可以休了我来维护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声誉。”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自私的男人吗?”雷昊极沉下俊脸,不悦地问:“这辈子都别想要我休了你。”
“即便我还是不肯把剑谱给你?”殷秋水黯笑地问道。
雷昊极瞅着她脸上的笑庸,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偏偏就是无法把“喜欢”和“爱”这几个字眼说出来。“没错,即便得不到剑谱,我也不会让你走。”他希望她了解这句话背后的涵义。
能听他说出这番话,已经足够了,殷秋水这么告诉自己。“明天不知道又是哪个门派的人会来,还是早点歇着,才有精神应付。”
“说得也是。”雷昊极知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他已经准备好迎战了。
翌日下午,雷昊极让总管送走九大门派之一乾坤派的掌门,同样也是要他表态说不会与魔教有任何关系,最后让他很客气地请了出去,接着就听说大伯父来了,心中一动,自然也清楚是为了同一件事。
“给大爷奉茶!”雷昊极亲自招待。
“我不是来喝茶的。”雷大爷马上吹胡子瞪眼的责怪起侄子来。“要是早知道这个女人和魔教有来往,叫我来担任主婚人,我还不愿意,更不会答应你和震天帮的这门亲事。”
“那么大伯父的意思是……”雷昊极看在他是家族长辈的份上,语气和态度上都客气些。
“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都以为咱们雷府和魔教勾结上了,这几十年来在江湖上建立起来的威信,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雷大爷用力捶了下座椅把手,怒气冲冲地说。“难道你会不知道?”
“侄儿自然知道,不过谣言止于智者,大伯父难道宁可相信那些外人的话?”雷昊极犀利地反问。
雷大爷可听不进半个字。“难道你想跟九大门派作对?这可是跟整个武林为敌,雷府说什么都不能毁在你的手上,我要你马上休了这个姓殷的女人,向所有的人证明,咱们雷府不会和魔教有任何瓜葛。”
“恕侄儿难以从命。”雷昊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你说什么?”雷大爷一脸震怒。“难道你不在意雷府的名声?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迷药,让你整个人都变了?”
雷昊极眼神转厉。“这不关她的事,是侄儿自己的决定。”
“你竟然还袒护她?从小到大你最在乎的不就是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如此重要的事都不顾了,你爹若是地下有知,又会怎么想?一定很后悔让你来继承当家的位置。”雷大爷更加肯定是殷秋水的关系。“你要是不把那个女人休了——’
“如果我不休了她,大伯父会怎么做?”雷昊极缓缓地起身,眼神寒酷地俯视着僵坐在椅上的亲伯父。“现在这座雷府的当家是我,还由不得大伯父在这儿发号施令。”
“你……你……”雷大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来人!送大爷回去!”雷昊极一声令下,总管便带着奴才,亲自将人送出了大门。
“其实大爷担心的也没错,往后九大门派对雷府将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只怕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大当家将会受到强烈的批判。”赫连修平忧心忡忡地说。“大当家真要这么做?”
雷昊极斜睨他一眼,语带嘲弄地问:“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认为九大门派对雷府真的信任过?
大伯父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为了遵循祖父当年在武林之中立下的威望,我很努力地要将它延续下去,可是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厢情愿,认为这么做就理所当然会得到尊重和信赖,结果不过是一点风吹草动,就显露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多脆弱不堪,不费吹灰之力就崩塌了。”
赫连修平顿时语塞,也深深觉得渐愧,身为最忠贞的部属,居然跟其它人一样怀疑起大当家。
“只要我是心安理得,自认没有做错,也没有违背雷府一贯的作风,别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说完这番话,雷昊极先是一怔,接着便低笑两声,因为他的口气真的愈来愈像殷秋水了。“如果九大门派为此硬要与雷府为敌的话,那么我也不会退缩。”
“是,大当家。”赫连修平被他的魄力给折服了。
“你听到爹说的话了吧?”就在这时,敞开的窗子外头,两颗小脑袋听完大人之间的对话,很快地又缩了回去,子光小声地对双生兄弟说:“我就说爹一定不会休了师父的。”
“你也希望师父留下来?”子亮靠着墙壁蹲子。
子光也跟他一起蹲下,两手圈抱着膝盖。“其实我真的希望师父不要走,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我也是。”子亮不得不承认。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叫她一声娘。”
“反正师父自己说不叫也没关系,她会一直当咱们的师父,这样不就好了。”子光一手拉起双生兄弟。“走吧,练功的时间已经到了,要是太晚去,又要被罚蹲马步了。”
“快走……”子亮想到蹲马步就两腿发软。
当他们一路从大厅奔过,冲进通往院落的拱门,就见殷秋水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
“师父!”兄弟俩抱拳道。
殷秋水收起剑势。“先把昨天教你们的那一招再练一遍。”
“是……”子光和子亮同时应道。
“你们手上的剑……好像不是原来那一把。”殷秋水看着两个小男孩握在手中的短剑,随口问道。
子光仰起俊秀的脸蛋。“这是六叔公送给我和子亮的,他可是特地请金陵城内的铸剑师父打造的。”
“六叔公每次来临安城都会准备礼物,他很疼我和子光的,虽然这剑比之前的那一把还要长,不过用起来很顺手。”子亮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
“对了!咱们明天去凤园看六叔公好不好?”子光问着双生兄弟。
子亮猛点着头。“好啊,六叔公难得来临安城,当然要多去看看他了,顺便让他瞧瞧咱们这阵子学的剑法……”
殷秋水睇着他们提起“六叔公”时的表情,可见得很喜欢这位长辈,若知道雷凤亭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将会如何看恃自己,又如何承受别人的眼光,思及此她更要保护他们。
“你们可要好好的珍惜这把剑。”殷秋水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这一点她和雷昊极有同样的想法。
“是,师父。”兄弟俩用力点头。
翌日申时——
“夫人。”伺候两位少爷的婢女见到殷秋水前来,连忙福身见礼。
“子光和子亮还没回来吗?”殷秋水往寝房里看了一眼。她知道两兄弟早上到凤园探望他们的六叔公,原本说好会在未时赶回来练剑的,不过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才会过来问问看。
“是,夫人。”婶女领首。
“有谁陪他们去吗?”殷秋水莫名的心神不宁起来,想着雷凤亭再怎么失去理性,应该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才对。
婢女想了一下。“是‘八铁卫’的申华。”
“我知道了。”说着,殷秋水想到早上雷昊极被丐帮的人请到他们位在临安城的分舵,“八铁卫”中有三位跟着一块去,剩下四位负责保护整座府邸的安全,实在拨不出人手来,看来只好自己亲自走一趟了。
这么一想,殷秋水便回房拿了剑,再跟总管要了一匹马,便独自前往位在城西的凤园。
没多久,殷秋水来到凤园的大门口,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便上前敲门,可是敲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响应,于是稍稍用力推了一下,发现门没门好,于是走了进去。
“有没有人在?”殷秋水握紧手上的剑,谨慎地往内走。
奇怪?为什么都没有人应声?至少该有个奴仆才对啊……殷秋水很快地嗅到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么重的血腥味显见死的不只一个人,加上没见到半名奴仆,心想难不成他们全都被杀了?于是拔剑出鞘,小心戒备。
直到殷秋水顺着长廊走向内院,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小孩子微弱的哭声,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子光……子亮……”殷秋水循声来到一座雅致的花厅,才进门就瞥见倒卧在血泊中的尸体,认出他就是“八铁卫”的申华。
见到殷秋水来了,两个瑟缩在座椅上的小男孩马上硬咽地大叫:“师父!”才叫出声,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斜倚在另一张座椅上的男人森冷地笑了笑,身上的衫袍拈了不少血迹。“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原本还希望雷昊极也能一块来,就可以当着他的面杀了这个女人,一定会更痛快。
“为什么要这么做?”殷秋水看着两个孩子都已经吓坏了,是她太低估雷凤亭了,原来他已经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
“昊极没告诉你吗?”雷凤亭头上的发髻已经解下,散乱的被在脸颊两旁,让他俊美的外表更加邪魅阴森。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的爱就是不计一切的伤害他?”殷秋水偷觑了两个孩子一眼,想着该怎么让他们先逃出去。
“住口!”雷凤亭拄着拐杖,撑起自己的身子,只见他的右手还抓着一把剑,剑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等到昊极看见你的尸体,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殷秋水将手上的长剑横在面前。“先让子光和子亮离开,他们可是你最亲的亲人,你要是伤了他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不会伤害他们的……”雷凤亭偏头瞥了一眼子光和子亮,见他们睁着恐惧的大眼,抱在一起发抖,不禁呵呵地笑说:“看在他们叫我一声六叔公的分上,我会亲手还给他们的爹……”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你的……”殷秋水及时咬住舌尖,才没有月兑口而出,心想雷凤亭要是知道子光和子亮是他的亲生骨肉,还会狠得下心当着他们的面杀人吗?可是这个天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来。“让他们过来这里,我只是想跟他们说几句话而己。”
雷凤亭冷笑一声。“好吧,就给你们一点时间话别。”
“师父……”子光和子亮这才红肿着双眼奔向她。
殷秋水张开双臂抱住他们,然后低下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等一下我叫你们快跑的时候,绝对不要回头,马上往屋外冲……听清楚了吗?”
“那、那你呢?”子光抖着声音问。
“他会像……杀申叔叔一样杀了你……”子亮满眼的惊惧。
“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替我担心。”殷秋水知道要带着他们一起逃出去很困难,因为雷凤亭的目标是她,绝不会让她走的。“子光……”
“我是子亮,你怎么老是弄错。”子亮抽噎地说。
殷秋水眼眶泛湿。“对不起,我还是分不出来……”于是,转向另一个小男孩。“子光,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弟弟知不知道?”闻言,兄弟俩将殷秋水抱得更紧。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你们不听师父的话了吗?”殷秋水板起脸,扯开他们的小手。“照我刚才说的话去做,知不知道?”就算真的打不过雷凤亭,她也不希望让这两个孩子看到自己被杀的样子。
兄弟俩含着泪水,用力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徒弟。”殷秋水露出温柔的笑擂。
雷凤亭看着她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哼笑一声。“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不会伤害他们了吗?”
“那就让他们离开!”殷秋水喝道。
“要是我拒绝呢?”雷凤亭森冷地笑问。
殷秋水立刻举剑刺向他,嘴里对着身后的两个孩子嚷道:“快跑……”
闻言,子光和子亮马上转身往外跑,照着她说的话,不敢回头看,拚命地拔足狂奔,在心里不停地叫着爹,希望爹快来救他们的师父。
殷秋水听到两个孩子已经跑远的脚步声,这才安心地放手一搏,知道她绝不能死在这个男人手上,好让他用来伤害雷昊极。
两把长剑敲击出火花,一招过后,两道身影迅速地分开……
“你的剑法倒是使得不错。”雷凤亭勉强站稳脚步,冷冷地笑说。“可惜你今天还是得死在这儿。”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殷秋水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退出花厅。
“你以为逃得了吗?”雷凤亭拄着拐杖跟着走出去。
“难道你以为杀了我,相公就会接受你?”殷秋水试图转移话题,一边寻找月兑逃的机会。
“我知道他不会,这辈子我和他都不可能在一起。”雷凤亭宛如盯住猎物,步步进逼。“但是,我也不会让任何女人拥有他!”
“你这么做,他只会更恨你。”殷秋水不断地后退。
“我就是要他恨,最好能恨上一辈子,这样他就会记得这世上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以及我和他相处的那些时光……”说着,雷凤亭先出招了。“你受死吧!”
两把长剑再度交会,虽然对方的剑法招招致命,可是殷秋水有自信不会输给他,手上的长剑灵活地缠住雷凤亭的,却没有料到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雷凤亭放开握在左手的拐杖,接着使出“绝阴毒掌”,趁其不备,一掌打向殷秋水的胸口。
她发现自己飞了出去,心想难道就这么被杀了吗?她还不想死,她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听到雷昊极亲口说爱她……
“秋水!”匆匆赶到的雷昊极只看到纤细的身子被打飞出去,连忙施展轻功跃向半空中,一把将殷秋水接个正着,想到当他回到府里,总管告诉他殷秋水要到凤园去接两个儿子,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你来得真是时候……”雷凤亭笑得胸膛震动。
“秋水……”雷昊极无暇理会眼前的男人,他整副心神全都在怀中的女人身上,见她双眼紧闭,脸色一片死白,他的心也像被刻了块肉,失去她的恐惧瞬间袭上他的胸臆。“张开眼睛看着我……听到没有?不准死……”他还役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我……我没事……”殷秋水吃力地掀开眼皮,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想要朝雷昊极挤出一抹笑,可是紧接着便感觉到全身剧痛,喉头一甜,鲜血狂涌出菱唇。“他的掌……有毒。”
雷昊极猛地抬头,瞪向雷凤亭的左手,只见整只手掌呈现紫黑色,俊脸王变。“这是……‘绝阴毒掌’?你为什么要练这种至阴至毒的那门功夫?难道你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要是一个控制不住,不但伤人不成,反而会遭到反噬……”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雷凤亭开心地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雷昊极怒红了眼,暗哑地吼道,就算再恨他,也不想亲眼目睹他因此送命。
雷凤亭像哭又像是在笑,表情却好开心。“原本是想用来跟你同归于尽,这么一来,谁也不能把你抢走……不过这样也好,让你亲眼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代价也是值得的……”才说到这里,体内的阴毒开始翻搅,雷凤亭顿时呕出黑色的鲜血,知道毒性终于失控了。“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
“绝对不会……”雷昊极抽紧下领,眼底却已经闪着水光。
“你说谎!”雷凤亭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一口黑血。“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看不出来吗?能让你……为我流泪……真好”最后一个字刚从口中吐出,人便往前仆倒,动也不动了。
一起跟过来的赫连修平急忙上前去,探了下雷凤亭的鼻息和脉搏,然后朝雷昊极摇了摇头,表示人已经断气了。
“为什么?”雷昊极两眼赤红,咬牙怒吼。“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血缘亲情还比不上他口中所谓的“爱”吗?
“呃……”殷秋水发出痛苦的申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雷昊极连忙吸了口气,收摄心神,先让殷秋水盘腿坐好,正准备用内力帮她将体内的毒逼出来。
“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死得更快!”西门灭及时出现,大声喝止。
他追查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找到偷走“绝阴毒掌”的幕后主使者,想不到不仅跟雷府有关,还是雷昊极的亲六叔,于是亲自登门来想将它讨回去,却没想到他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不只无辜的人受害,还有被他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殷秋水,庆幸的是他还来得及阻止雷昊极这不智的举动。
“是你……”雷昊极皱起双眉,瞪着眼前的黑袍男子,口气也跟着冷凛。“‘绝阴毒掌’不就是贵教的独门武功,难道有其它办法可以解她的毒?”
“当然有了。”西门灭懒得理会他的嘲讽,从袖中拿出一只黑色药瓶。“这是刚做好的解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快让她服上三颗,至少能让体内的毒性不至于伤及心脉,否则神仙也难救。”幸好他担心偷走“绝阴毒掌”心法的人会用来害人,赶紧先炼出解药,要不然根本救不了殷秋水。
事到如今,雷昊极只能选择相信他,接过黑色药瓶,照西门灭的指示,从里头倒出三颗药丸。
“先把解药吞下去”雷昊极揪着心,柔声地说。“我要你活下去,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殷秋水努力保持意识,微启苍白的唇瓣,含住他递来的药丸,很费力地吞进了喉咙。
“相公……”
“不要说话,先护住元气……”雷昊极将她的蟒首按在心口上,安抚自己她没事,她会活下去的。“为了我,你绝不能死……”
即便殷秋水的意识渐渐涣散,还是可以听见雷昊极的声音夹着硬咽,仿佛随时会哭出声来。
“爷爷说……”殷秋水又费力的掀开眼皮,看着满眼忧虑的男人,连笑的力气都没有。“我的命很硬……不会这么快死……”
“什么话都不要说,我现在就带你回家。”雷昊极将她打横抱起,万分珍惜地搂在怀中。“子光和子亮都在等你。”当他在离凤园不远的地方遇到两个儿子,第一次看到他们嚎陶大哭的模样,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群聊@独家@
殷秋水垂下沉重的眼皮。“他们……没事就好……”说完这句话,她终于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咱们回家吧。”雷昊极又瞥了雷凤亭的尸首一眼,心情沉重地交代赫连修平留下来处理善后。
眼看殷秋水把解药吞服下去,西门灭现下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幸好伤她的人没有将‘绝阴毒掌’完全练成,只是个半调子,否则早就当场毙命,现在她体内的毒解是解了,但是……也会让她因此失去武功,你得要多关心她、安慰她。”当殷秋水醒来发现这件事,只怕她会难以接受。
“这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雷昊极心如刀割地看着偎在怀中的小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给我仔细地搜……”西门灭举起右手,用力一挥,十几名黑教弟子在他的示意之下,纷纷从屋檐上跳下。
找到“绝阴毒掌”的心法之后,他决定还是把它毁了,免得再度被用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