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示警?”鹰隼轻笑问,“以你之见,上天是要示什么警?”
“臣以为太庙起火,是因祖先愤怒后人失职。是责怪宁王谋反吧。”
另一拥护宁王的大臣道:“宁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况且他不过是一藩王,即使有失职之责,也不用老天爷大动肝火。只怕是另有所警,暗示如今在座的大王不是先王的骨血!”他慢慢抬起眼神,直视着座上的鹰隼。
“放肆!”左睿出列低斥道,“你方才所言,已是对大王不敬。”
“那又如何?他若真有资格当上邪的大王,我辈自当恭恭敬敬;他若不能,则我辈肝脑涂地,也要匡扶王室尊严,绝不允许血统混乱!”大臣威严赫赫,他早已同宁王歃血为盟,是他的死士。说罢,他单手叉腰,走到怀王跟前,“老王爷,你父子同朝多年,不知你跪拜儿子时是何感受?”
怀王问:“何凭何据?王大人不要信口雌黄。”
“王宏,你太放肆了!”这次,鹰隼出言喝道。
他乖乖走到正中,作揖一拜:“请大王体谅臣的忠心,臣有选择明主的自由。”
“这么说,你是打算‘明珠暗投’跟随宁王赴死?”最后两字尾音上翘,鹰隼的意思明白无误,要诛灭宁王党羽。
“兴许是弃暗投明呢?”
“王大人果然好胆量,那本王就成全你的一片忠心。”鹰隼加重语气,“神策军!将王宏拉下去凌迟处死!”
王宏只是一笑。神策军刚冲进大殿,突然有二十位大臣跪拜在地:“请以血鉴!”他们在王宏身后形成一道声势。神策军因此停住步子,不知鹰隼会不会改变主意。
王宏道:“大王若是问心无愧,敢不敢和怀王滴血以示清白?”
鹰隼欠身,语声中没有起伏:“你们这是联手威胁本王?”
那二十位大臣齐声道:“臣等不敢。恳请大王血鉴以示其清白。”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鹰隼冷言道,冕上珠玉交杂晃动。
又一大臣出列道:“大王,关于此事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臣等自是愿意相信大王乃王室血统,只是若不血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怕是会给宁王制造机会,使他阴谋得逞。请大王三思!”
鹰隼缓缓起身,望着堂下众臣:“为了证实一个荒谬的说法,就要本王自伤其身,本王若是依了,岂不更荒谬!你们直言相谏,当自己是忠臣,岂不知你们才是动摇社稷的根源。本王今天要把你们的心一一剥出来看看,到底是忠心还是黑心!”
鹰隼两手背在身后,冷酷地说:“神策军,将王宏和这跪地的二十位大臣拖下去,处死后把心脏剥出来呈与本王看。如果上面写着‘忠’字,那本王就依了他们所请!”
通道上我大步疾行,听闻今天朝会鹰隼与臣子们大动干戈,处死了二十一人。难道是因为怀王……我不敢揣测,这个谣言比我想象中蔓延得要快,几乎满宫闱都知道了。背后*纵之人,好大的本事、好大的胆子。怕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在赌,赌这个传闻是真的。莫非空穴不来风,它真是真的?
跨过凌鹄宫的殿门,一眼望见大殿的最深处,鹰隼正在喝药。他摘了王冕,只是朝服没换。洛晚静立在他身边,冲我微微躬身。
“洛夫人,大王的身体有恙吗?”我问。
不等洛晚回答,鹰隼就道:“干嘛不问本王?”
“问你,你会跟我实说吗?”
他一笑,冲洛晚示意,洛晚告退。
鹰隼拉过我的手:“本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那怎么又喝起药来了?”
“这药是你让我天天喝的。”
我语塞,在旁边坐下,“听说你在朝上动了肝火。”
“怎么,你要为死人说情?”鹰隼说话向来是这样玄妙,既然人已死,便告诉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摇头:“是担心你的身体我才来的,怕那些顽固的家伙把你气坏了。”
“本王铜墙铁壁,岂能被他们气坏?”他笑着捏我的鼻子,看来心情还不错。
“大王。”一个武士手捧一个木匣走入。从那木匣里露出的一角白布上,染着鲜红的血。我似乎都能闻到那上面的血腥味。于是问鹰隼:“这是什么?”
鹰隼示意武士答。
他回答说:“启禀大王,那二十一人已死,这是他们的心脏。”
我顿觉脊背生凉。鹰隼不动声色,问:“可有‘忠’字?”
“无。”
鹰隼笑了,嘴角弯起弧度。
“母后,你不觉得父王所作实在太荒唐暴戾了吗?”晚上,乐世来找我。今天鹰隼的举动叫他有些寒心。
我拿着剪刀在园中修剪枯叶,“那你觉得他应该如何做?”
乐世低头:“儿臣不知。”
“你觉得,他应该与怀王滴血吗?”
“儿臣以为此举会折损父王威望。”
“你明白就好。”我转过身,将剪刀递给翠儿,拢紧衣服。“乐世你要记得,有你父王一天,才会有你一天。你只看到你父王取了他们性命,却不知,他们要扳倒你父王,也是要取咱们的性命。*历来如此,最终,只允许一个声音说话。他人若是不服,就得留下性命。”
乐世再不说话,望着地下被剪下的叶子。
而我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低语道:“我们都是不洁净的人……”
一朝走入宫门,身上便已染上洗不净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