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没有带着苏梦黎去宴客厅,而是带着她拐进了董府的后花园,董爷正坐在府院池塘前的一处凉亭里。
时值夏日,正是芙蕖花盛开的时节,董府的池塘刻意凿成了莲花的形状,在每一叶片中间,中上了不同品种的芙蕖花,至于中间莲蓬的位置,则养上了各色的锦鲤。
云城地处西南部位,常年干旱是正常情况,这样的地方本不适宜种上芙蕖,像董爷这般将芙蕖养的争芳斗艳的,定然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光是每天换水怕就是一项很大的工程。
“董爷请我来,就是为了赏花?”苏梦黎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拿了安容手中递过来的帕子,将石凳上的灰尘擦了擦方才优雅的坐下。
董爷面上依旧笑容可掬,再看到苏梦黎的举动时,眼神却还是明显得一僵。
“董爷,莫要见怪,这都是儿时教书先生教的,这习性已经改不了了,不像你们秋楚的百姓那般,洒月兑自在。”苏梦黎浅笑着,执了桌上的茶壶,将董爷手中的茶杯填满了茶水。
“呵呵,哪里的话,战王妃还真是会说笑。”董爷尴尬得笑了笑,轻抿了口茶,眼神不时得往苏梦黎那里瞄去。
苏梦黎避开董爷的眼神,走到池塘前,拿过董爷放置在一旁的鱼食,随手拾了些往池塘里丢去,面上似是在注视着池塘中的芙蕖,她嘴角微微上扬,赞道:“这荷花长得还真是不错,董爷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那是自然。”董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踱到苏梦黎的身边,双眼平视这不远处的池塘,叹了口气,极不轻松道:“啊呀,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些个荷花费了多少的功夫!不过要是战王妃喜欢,倒也是这些花草的福气。”
“呵呵。”苏梦黎又往池塘中抛了些鱼食,两眼认真得凝视着正争抢鱼食的锦鲤,红红白白得颜色在碧绿得池水下,密集得让人数不过来,究竟这水底是样了多少的锦鲤。
“董爷果然好心思,只是这好心容易办坏事,这芙蕖本就是君子之花,现在被董爷放在一起争芳斗艳的,委实是有些自降身份。”苏梦黎说着,干脆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到水池中,指了指水池中的锦鲤,巧笑着继续道:“就像这池子里的锦鲤似的,只要有人抛了鱼食,就一拥而上,其实有时候,这些食物并不一定适合它们。”
只听得彭得一声,盛着鱼食的盒子已经被苏梦黎搁到了石桌上。董爷郁郁不平得看着苏梦黎,别看着苏梦黎一口一个跟他谈论花草,这话里藏针的,不就是在说他附庸风雅么,就算秋楚的文化及不上宸玥,但是在宸玥混迹了这么多年,这番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王妃这话说得可就是有问题了,这花到底是死物,我天天拿着运来的泉水惯养着它们,怎么摆弄就是我的自由了。”董爷笑眯眯得将茶杯推到苏梦黎的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梦黎冷笑,并没有接过茶杯,随意得扫了一眼董家的花园,确实是典型的江南小屋的样子,只是在云城这个地方,这样得风格似乎也不是云城那些少数名族喜好的,搁在云城,委实是放错了地方的风景。
董爷这儒家文化确实学得有些失败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着这样子,显然他是没做好啊,在云城把庭院搞成这样,费了那么多的钱,想来也没有真正赚到什么吧。
“此言差矣,董爷每每去运泉水,就不嫌麻烦么?不适合大抵还是不适合,这花儿还是得在适合它的地方生长不是,董爷这种做法,不是在自欺欺人么,一旦月兑了水,这些花花草草终究还是会死去,不合时宜的风景不是美景,是灾难啊。”苏梦黎说着,射出一枚银针,强劲的内力将池中的一株芙蕖花自径处折断,被摔倒了前方不远处的假山石上。
白色的花朵在触及到假山石滚烫得温度了,顷刻间枯萎,美丽不在依旧。安容惊讶得看着那支枯萎得已经有些发黄的芙蕖,怎生得这般脆弱,就算是寻常的花儿离了水,也不该枯萎得这么快。
“云城的假山石里、风中、土中,都含有萧麻,只要是芙蕖花一碰上,自然会消亡得很快,董爷这般养花,不累么?”苏梦黎亲抿了口茶,轻蔑得瞅了一眼董爷,这大好的花儿就这么被他糟蹋了,还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真是,他要是嫌钱多,那就分写给她啊,她保证不嫌多。
“有人喜欢就好,我这宅子可是为了王妃准备的,难道您不喜欢么,这红街刚刚被烧毁,想来王妃不也是没有地方落脚么?”董爷别有深意得看了看苏梦黎,言下之意分外明显。
苏梦黎赶紧摆了摆手,自嘲得笑笑,又替着董爷倒了杯茶,道:“董爷当真是抬举我了,想来董爷都把我家小白奉为坐上宾了,自然是把我那底细模得一清二楚了,我苏梦黎是个什么情况,您还不清楚么,这战王爷可是在成婚的当天就撇下我了,我家爹爹可是面上无光,一直闹到了这大殿上,这王妃不王妃的,董爷还是别乱叫得好,我可害怕王爷没事治罪于我。”
苏梦黎轻轻柔柔、慢条斯理道,董爷也不再深究下去,苏梦黎是个什么态度,他已经是明白了,遂不在绕弯子了,他面上的笑意猛地一沉,眼眸中闪现出丝丝的凶光,他等着苏梦黎,冷道:“想来,让苏大小姐替我们写封信给战王爷是行不通了?”
“那是自然,我和战王也不熟,很不熟!”苏梦黎浅笑道,没事找她写信给南宫琰,有毛病!她才不会写嘞,前两次那叫迫于无奈,她才写得信,这好端端的,秋楚和宸玥这么紧张的时候,让她些信过去,免不了是那些什么什么的内容。
当真是看得起她,苏梦黎心里冷笑,就算是南宫琰再怎么喜欢一个女人,也断不会真到了董爷想要的那一步,再者,就算南宫琰是,她苏梦黎还不愿做着千古的罪人呢。她可是宸玥的良好国民。
“也罢,既然是这样,在商言商,不知道作为鬼域尊主的您,有没有空跟着我一起做一笔买卖?”董爷眼眸中的精光越来越甚,似乎肯定苏梦黎会答应似的。
苏梦黎心里那是叫个无语啊,她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的,心里确实窝了火,昨日里看了看他董家府库里的东西,她就知道,董爷想要买卖到这些东西,必然在鬼域里边得有认识的人,而这人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她的好师叔。
有人心里这么算计得么,合着你找了我的对手买了我不允许卖的东西,完了我还要满脸笑嘻嘻得跟你合作做生意,这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好了些?
“不知是什么生意?”苏梦黎隐下内心极度不满得情绪道,顺带着瞥了一眼站在凉亭外的司徒汶,这董爷怎么就知道了自己就是鬼域的尊主了呢,她真的很想知道。
“也没什么,只是鬼域里最近不大太平吧。”董爷说着,试探性得看了看苏梦黎,又道:“尊主您这日理万机的,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够帮着我们,您鬼域里的武器可是很多的,只要您将它们拿出来,支持我们秋楚打赢了这场仗,那么您在秋楚的生意,我们大殿下保证不会干涉分毫,还会让它越做越好,而且我们也会帮着您将鬼域的那些反叛势力给清理掉,您看……”
苏梦黎笑着执起茶杯,心里那是一个愤懑不满啊,感情这厮这是在威胁自己啊,瞧瞧他眼睛里那隐得深深的寒光,真以为她没看见?鬼域的事不过就是她自己家里的小打小闹,要不是他们给她整了这一出,她早把他们收拾了,还能得到一个秋楚的商贩这样和她谈条件?
这感情好,她没事出钱把武器给他们打仗,自己把鬼域的事情处理好了,还要感谢他们的从旁协助,完了再去给他的那什么大殿下歌功颂德?他会不会想太多?就凭他的那什么大殿下,想要动她在秋楚的声音,她只能说,他那大殿下还不够格。
见苏梦黎不答话,董爷又给加了把火道:“您看,这小少爷正在府中做客,我怕无聊,还特地给他找了个……”
董爷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小瓷杯碎裂的声音,原本握在苏梦黎手中的小瓷杯瞬间碎得不成样子,一片一片的碎瓷片在苏梦黎松手的那一刻,直接得掉到了地上,再次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一时间碎得横七竖八的,其中还不乏有些碎片上沾染了苏梦黎嫣红的鲜血。
司徒汶和安容看着苏梦黎有些颤抖的手指,鲜红的血液从手心里留了出了,一直顺着手指的弧度,一滴一滴得滴落在地上。安容本能得想要上前,却被司徒汶一把拦了下来,别说现在她是董府的丫鬟,这般出去了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就算她是下人,她现在也不能上前去。
安容不满得瞪了一眼司徒汶,直接就被司徒汶忽略过去,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个,等在外面,司徒汶知道,苏梦黎从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般贸然进去,只会使得原本的局面僵持下去,甚至更糟糕。
“呵呵,手不小心滑了一下。”苏梦黎掏了帕子,随便得擦了擦,一脸得疑惑样,“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
苏梦黎面上努力地想着,伸手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其实那件事情啊,你也知道,鬼域现在是有多乱,你看看我这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家,说得好听些,那叫当家的,说得不好听些,那叫傀儡,这点董爷可比我懂,我啊还不就是被我那几个师兄弟害苦了,一个个的都早早得离开了鬼域,剩下我这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苏梦黎说着,拿着刚才擦拭过血迹的帕子,虚放在自己的眼角处,擦了擦溢出眼眶得泪水,面上那笑委屈的样子实在是我见犹怜,董爷饶是在商场上模爬了几十年的光景,也是软下了心肠来,他竟然在一旁叹着气,安慰起了苏梦黎来。
安容更是面上多容,一脸得同情样,司徒汶看着安容掩面啜泣的样子,心里直叹,主子这又是在祸害无知少女啊,不带这样的,等到安容瞧见了主子的真实面目,指不定得被吓得晕过去。
“所以你就配合着,不就好了么?”董爷整个人的语气都松了下来,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自己的女儿可是比苏梦黎还要大些,看着这如自己子女般大小的人,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实在是于心不忍。
在着什么了说得在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管理那么大的一个鬼域,想来是不能服众的,这样一来,倒还真是难为了这女孩子了。
“呜呜呜……我也想啊,但是鬼域里的那些叔伯前辈们能听我的话么?董爷,您这不是要为难死我么,这反正多大点的事儿,您替我好好照顾着我儿,我啊只好慷慨赴义了,也省的您这边不相信的。”
苏梦黎说着,期期艾艾得收了帕子,一脸娇弱无比得,朝着凉亭得柱子就要撞过去,董爷见势,立刻上前一把拦在了苏梦黎的前面,无奈道:“既然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苏小姐您还是……”
“老头子,别被她给骗了,这女人可会装着呢。”董爷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快慰苏梦黎的时候,织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一席话一说,董爷立刻走远了些,警惕得看着苏梦黎,苏梦黎遂看了一眼安容,怎么好好得又让这织柳冒出来了,真是,她就不该好端端得良心大发。
安容见到织柳的那一刻,赶紧上前去,她一把捂住织柳的嘴,这时候织柳的出现,可以说真的是要坏了大事。
“老爷子,别见怪,这是我姐姐,她大小脑子就有些问题,我这就扶着她回去休息。”安容立刻道。
“你可知道你妹妹从来不会叫我老爷子,给了你一个勾,你还真的就往里跳了?”董爷眯着双眼,危险得瞅了瞅安容,这小妮子看来就是南宫琰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了,他赞赏得看了看织柳,直道,这丫头果然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倒也不枉他对她的照顾。
“唔……唔……”织柳趁着安容愣住的大好时机,直接就一口咬住了她的手心,安容吃痛,立刻送了送,织柳立刻大步朝前,义正言辞道:“董爷,这女人可本事着呢,别被她的表象给欺骗了,战王爷可是对她宝贝着呢。”
“小七,你可知道,若是王妃出了什么事,王爷会记恨你一辈子?”安容愤恨得看着织柳,怎么小时候那个善良的妹妹消失得一点都不剩了呢?
“够了,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要得到,他南宫琰若是死了,我下到地府和他做一对鬼夫妻也是不错的。”织柳咬牙切齿得看着苏梦黎,她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安容的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苏小姐,不战王妃,既然鬼域的事你做不了主,让你写信,你又不肯写,那只好请你亲自去跟我见见战王爷了。”董爷面上的凶光毕露,往日里的伪善面孔消失殆尽。
他看着苏梦黎,阴险得笑道:“果然苏小姐的手段很好,差点连我都被苏小姐骗了,不过没关系,苏小姐心疼儿子,我想战王爷也是心疼王妃的人,只要今儿接过令我满意了,我一定会放了小少爷,不然的话……”
董爷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缕的头发丝,直接抛到了池塘当中。苏梦黎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其实董爷从一开始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她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黄鹂鸟的叫声,清脆而婉转,苏梦黎面上一冷,看样子鬼煞是成功了,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方才她一直都在拖延时间,就是怕鬼煞没有看见自己留在房间里的纸条,怕他来不及,现在她才能稍微安心一些,终于她的手上也有了一点胜算。
“好,我跟你去,要是团子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不介意让董家那些个可爱的孩子们下去和我的宝贝团子作伴。”苏梦黎的声音很冷,在董爷不明随意之际,苏梦黎手中的飞镖,已经将不知从哪里抛出来的玉佩劈成了两半。
董爷当然认识那玉佩是自己送给刚满月的孙子的见面礼,他内心大骇,强自镇定得看着苏梦黎,苏梦黎的面上依旧噙着笑容,但是她眸子里的寒意依然已经将她面上的笑容给凝固住,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苏梦黎眼中的杀意。
隐在那笑意之中的,浓浓得杀意。他忽然间明白了有些人的底线不是你说碰就能碰的,就比如说是他眼前的苏梦黎,她眼中的杀意清楚得告诉他,他越界了,而且这后果很严重。
董爷被苏梦黎周身的寒气逼人给震慑住了,他内心似是在不安,在恐惧,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董爷手中的拳头已经紧的不能再紧,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道:“苏小姐还是请吧。”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苏梦黎玩味得瞧着董爷,讽刺道:“既然这样,我不去实在是太对不起董爷了,这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啧啧啧,想想那女圭女圭应该很可爱。”
董爷瞬间僵直了身子,却依旧领着苏梦黎前行。苏梦黎得眸子猛地一暗,既然董爷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么她也不好悖了他得意,只是这后果他的真的有实力承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