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5年的夏天。
大概有四十多天没下雨了。
炽烈的骄阳,烤虐着天下所有的生命,无情的热浪淹没了地壳上的一切植被。
管仲的战车穿过飞扬的尘土,在急促行进的队伍中奔驰。
他不时地抹着汗水,心如火燎。
管仲想:“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支军队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今天非同寻常,成功与否,全在抢先一步啊!”他坐不住了,从战车上跳下来,疾步赶到鲁庄公的车驾前,拱手揖礼,疾声呼道:“陛下恕罪,管仲有话要讲!”舆者见状,急忙勒马驻车。
庄公吃惊地问道:“先生何事?近前讲话。”人声嘈杂,管仲只好把住庄公的车辔说:“望陛下恩准,拨给臣下三十骑快马,以为先遣之师!”
庄公明白管仲的用意,立刻吩咐副将,调三十骑快马,交付管仲指挥。管仲向召忽交代了几句,让他小心保护公子,遂跃马挥鞭,带领三十名骑兵,飞驰而去。
管仲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对方的行进速度。
过了yīn平以后,管仲cāo捷径直奔临淄郊外的牛山。他准备在那里设伏,阻击从莒国返回的公子小白。
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当管仲的人马隐蔽在牛山南麓的林木深处时,便发现了一队jīng疲力竭的队伍由南向北缓缓而来。
——一定是小白的人马!
管仲居高临下,仔细观察着对方。大约不到百乘兵车,渐渐进入他的伏击圈内。由于过分紧张,管仲紧握弓箭手开始战栗。
目标终于出现了,管仲看见了小白,就连小白那桀骜不逊目光都感觉到了。霎那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出来:
——shè杀小白!
否则,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管仲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了。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将说:“传令吧,听见我的咳嗽声,就一起呼叫‘小白!’”命令传下去了,管仲的箭头紧紧跟着目标移动,小白乘坐的战车刚走到山下,管仲暗示了一声,兵士们齐声喊叫起来。小白闻声惊起,一支利箭shè向他的胸腔!
管仲清楚地看见小白中箭了,倒下去了……
莒国的兵马顿时乱作一团。管仲望见鲍叔牙扑向小白的身影,甚至连鲍叔那熟悉的声音都隐约听见了。管仲下意识地吁了口气,命令部队原路返回,与护送公子纠的队伍回合。
鲁庄公很快就得到了shè杀小白消息。于是,护送公子纠的军队变成了凯旋之旅。不用急行军了,他们松缓地走了六天才到达齐国境内。可是,当他们刚一迈进乾时峡谷,就遭到了齐国大军的围攻和致命的打击。
原来小白并没有死。他出其不备,捷足先登,已经由高氏、国氏带领群臣,拥立他做了齐国第十三任国君,他就是齐桓公。
管仲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那致命一箭没有shè杀小白么?”
是的,那支箭不偏不倚,恰好shè中小白腰间的带钩!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吗?
管仲找不到答案。
对齐桓公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他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力量。当那支利箭shè中他的一霎那,他似乎才真正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这是一场你死我活较量!他几乎是在眨眼间作出了假死的决定。太侥幸了,他以假死,欺骗了管仲、欺骗了埋伏在丛林中的几十双眼睛。不仅躲过了第二支、第三支或许更多的利箭,保全了xìng命,而且也为他赢得了抢班夺权时间和条件,从而摆月兑了他不愿意看到的那种剑拔弩张的场景。
当时,就连机jǐng的鲍叔牙也被蒙蔽了。
齐桓公趁乱让几个亲信把自己抬进那辆带有帷帐的车子,然后便迅速地消失在尘埃中了。加上高係、隰朋等作为内应,他因祸得福,安然返回都城,登上了君主的宝座。随后,他又以国君的名义调集兵马,派往乾时截击鲁国护送公子纠的军队。
——这一切做得太完美太漂亮了!
齐桓公窃自在心里叫好。
乾时在都城临淄的西南,山高谷深,地势险峻,是鲁军进入临淄的必经关隘。齐军埋伏在这里,只留一小队兵马在谷口引诱鲁军。鲁庄公毫无戒备,进入峡谷以后,被齐军三面夹击,打得晕头转向,溃不成军。齐军又在谷内设卡,截断了鲁军的归路。鲁庄公只好丢掉大戎车,改乘轻车迂回退避。车夫秦子和侍卫梁子,打着鲁君的旗帜躲进小道吸引齐军,掩护庄公逃出峡谷。管仲和召忽拼力保护公子纠,从小道冲出重围,返回鲁国。
鲁国护送公子纠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溃返途中,鲁庄公满月复怨气,一语不发。错误的信息导致鲁军惨败,鲁国人都看扁了管仲,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管仲。
管仲自觉无地自容,深为自己的失察和大意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