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纪事 第二十三章 召陵之盟

作者 : 草庐

()楚国是齐桓公想要征服的最后一个目标,也是齐国最强大的对手。

公元前700年代末,齐、楚两国几乎在同一时期兴盛起来。正如《史记》所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楚人的祖先是颛顼帝高阳氏的后代,他们在夏、殷两朝都曾做过侯伯,殷朝末年才衰落了。后来有个高阳氏的子孙,侍奉过周文王,很早就死了。周成王即位后,封赏先君的功臣后代,找到高阳氏一个叫熊绎的后人,就把他封在长江流域的荆楚地区,赐给子男爵位,居于丹阳。传到第五代熊渠时,正值周夷王在位,王室衰落,熊渠凭借长江汉水流域百姓的拥戴,随意兴兵,征伐庸国、杨粤,一直打到鄂地。熊渠无所顾忌地说:“我们是蛮夷,不必遵照中原诸侯的名分和谥号!”于是就分封他的三个儿子为亶王、鄂王、越章王。周厉王时,熊渠害怕遭受征讨,才除去了几个儿子的王号。

公元前705年,楚武王熊通征讨随国(湖北随州),随侯说:“寡人无罪,为什么征讨?”熊通说:“如今中原的诸侯都背叛了周王,相互征伐杀戮,我也有军队,想参与天下的政事,请你代劳,让周王提升楚国的爵位。否则,我就灭了随国。”随侯胆怯,只好前往成周替楚子求情,周王不答应。熊通恼怒,说:“我的祖先是文王的功臣,居住在楚地几百年了,这里的蛮夷皆已降服,王室何以不肯加封?既然如此,我只好自立尊号了!”于是,熊通自称武王,强迫随侯与楚国结盟。同时私自开发濮地,据为楚国的领土。

公元前689年,周王召见随侯,指责他拥戴楚子为王。随侯满月复委屈,不敢再亲近楚国。楚王大怒,以为随侯出卖了他们,便起兵讨伐随国。结果楚王病死军中,楚国方才罢兵。楚文王熊赀即位后,迁都郢城,楚国开始兴盛,对中原的进犯rì益频繁。

公元前688年,楚国征服了申、黄、息等国。公元前679年,灭了邓国,其疆域扩至纵横千里。

公元前677年,楚文王去世,儿子杜敖继位。杜敖为根除后患,想杀死弟弟熊恽。熊恽觉察,逃亡随国;公元前671年,熊恽在随国人的帮助下,潜回郢城,杀死杜敖,夺取君位,是为楚成王。

楚成王初年,对内广施恩德,对外重修旧好,多次朝贡周王,得到王室的谅解。周王告诫楚国说:“平定南方蛮夷之乱,是你们的职责,但不得侵扰中原。”对于周王的诫勉,楚成王根本不予理会。自公元前666年至前657年,接连四次起兵伐郑,企图打开中原的门户。

齐桓公一面组织诸侯反击,一面加紧谋划,准备伐楚国。

正在这时,齐桓公与他的嫔妃之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这件事,最后演变成为伐楚的导火线。

有一天,齐桓公与宠妃蔡姬在湖中划船游乐。蔡姬熟习水xìng,但桓公怕水。蔡姬故意摇晃船身,与桓公嬉闹。弄得桓公神sè紧张,唯恐落水出丑,便大声制止,蔡姬不听,继续晃动船只。桓公发怒了,气急败坏地跳下游船,一怒之下将蔡姬逐出**,派人送回蔡国。蔡穆公见妹妹被齐侯驱逐,又羞又恼,觉得很没面子,一气之下便将妹妹改嫁他人。

齐桓公听说蔡姬改嫁,勃然大怒,立刻决定起兵征讨蔡国。管仲将计就计,全力支持。

惩罚蔡国,是齐国进攻楚国的前奏。蔡国既是楚国的附庸,也是南下伐楚的必经之地。

公元前656年chūn天,齐桓公联合宋、陈、鲁、卫、许、曹等国,起兵征讨蔡国。蔡国弱小,一触即溃。联军马不解鞍,乘胜南下,向楚国发起猛攻。

楚成王慌忙出兵拦截,并派使者至联军大营,质问齐桓公说:“君侯驻守北方,楚王守护南方,相隔千里,即使发情的牛马狂奔,乃至相互引诱,也不至于彼此摩擦。寡君万万没想到,君侯竟然统领大军,践踏敝国的疆土,这是何道理?”齐桓公见楚人出言不逊,大怒,顺手抽出佩剑,yù砍来使,管仲急忙上前拦住。

管仲对楚国使者说:“今天且饶你不死,回去转告楚王,今后在大国诸侯面前讲话,要谨守礼仪,不可胡言乱语。齐侯乃当今方伯,救助危难,讨伐不义,是他的职责。从前周王命令太公姜尚说:‘五等诸侯,九州方伯,尽可以起兵征讨。’东到大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北到无棣,都是齐侯征讨的范围。我还听说,周王曾训诫楚王,‘只可平定夷越之乱,不得侵扰中原。’可是,尔等目无王法,一再侵扰中原。多年不向王室进贡包茅,影响天子祭祀……这些罪过,都是征讨的理由。”

楚成王听了回报,不以为然,只承认未向王室缴纳包茅的罪责。齐桓公对楚王的认罪态度很不满意,命联军继续前进,一直到达楚国的陉地(今河南郾城南),方才安营下寨。几十万人马驻扎下来,给楚国造成极大的军事威慑和物资压力。管仲建议齐桓公按兵不动,就地征收军需粮草,cāo练兵马。

等到夏天,联军为占据有利地形,开辟新的军需供给地,又将部分军队迁往召陵(今河南郾城东)驻扎。楚成王见联军不进不退,忧心忡忡,遂派大夫屈完前往召陵,侦察联军的动向,寻求和解的途径。

管仲在楚国观察了一段时间,看到楚国民富兵强,国力雄厚,心想,如果与楚国硬拼,势必两败俱伤。遂与桓公商议,改变对楚国的强硬策略,通过和谈,以解决争端。但要达到此目的,必须以强势压迫,挫其锋芒,逼其就范。

这天,屈完来到召陵,请求拜见齐侯。管仲对桓公说:“楚国人肯定是为和谈而来,主公既要以礼相待,又要充分展示大国的威仪。”桓公说:“请相父放心,我一定做到有理有节,令其折服。”于是,齐桓公命令各诸侯国的军队,列为方阵,战车、骑兵、步兵一字排开。为夸耀军威,管仲亲自指挥,又将水陆作战的各式器械、船只,陈设于郾水之上。齐桓公和屈完同乘一车,检阅各**阵。

屈完也是带兵之人,何曾见过如此宏大的气势!心中阵阵惊惧,不得不为楚国的前途担忧。

齐桓公故意说:“听说大夫也曾多次率兵深入中原?”

屈完心里明白,齐侯是指伐郑之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不,不会……没有的事。”

齐桓公笑了,说:“大夫可曾见过中原的大军?”

屈完讨好地说:“外臣身居南隅,岂敢觑视中原。今rì承蒙君侯赏脸,让外臣领教中原军列之盛,实乃三生有幸啊!”

齐桓公很得意,炫耀地说:“寡人用这样的军队作战,谁能抵抗得住?用这样的军队攻城,什么样的城池不能攻克呢?”

屈完不能再装熊了,不然,齐桓公的盛气还会上扬,楚王交给他的任务就别想完成了。于是,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肃然地回答说:“君侯主宰中原,替天子赐恩布德,扶危救难。君侯若能再以礼义安抚诸侯,谁敢不服啊?可是,若君侯继续穷兵黩武,那就不一定是谁胜谁负了……”

齐桓公感觉刺耳,问道:“您想说什么?”

屈完镇静地说:“楚国虽然偏远,但君侯如果坚持使用武力,敝邑将以方城山为城墙,以汉水为护城河,抵御君侯的大军。尽管贵国人多势众,却无用武之地啊!”

齐桓公终于明白了,原来屈完的熊样是装出来的!

既然相父有言在先,那就适可而止吧,桓公哈哈一笑,说:“是么?您总知道众志成城是什么意思吧?不过,假如楚王确有诚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时,桓公一行乘坐的戎车正好走近郑军方阵,桓公说:“认识吧?这就是郑国的军队,你们楚国人可让他们吃尽苦头了!诸侯起兵伐楚,难道是因为我姜小白吗?现在不提这些了,寡人只想问您一句话,楚王到底有无和谈的诚意?”

屈完眼前一亮,爽快地说:“这正是寡君的期望啊!希望君侯摈弃前嫌,尽早与敝国订立盟约,重修旧好。”

齐桓公慨然应诺。当晚,屈完留宿军营,管仲设宴招待。次rì,齐桓公于召陵设坛,屈完代表楚王与各国歃血为盟,宣誓说:“各国诸侯,自今往后,互不侵犯,世通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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