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晋隋 第三十四章 兔死狗烹

作者 : 陈邵轩

()三州平定,后赵的版图大大扩展,前赵立国rì久,不是轻易可以吃掉的;慕容廆击败宇文部后实力大增,亦不可轻言战事。石勒想趁此机会修理一下内政,偏偏有个人不让他省心,这个人就是祖狄。

晋愍帝登基当年(公元313年),中原告急,司马邺命琅琊王司马睿北伐,无暇自顾的司马睿给了祖狄一千人,对他说:“我手头能用的就这么点人了,多了没有,你先拿来应急,渡过长江后自行筹措兵马粮草吧!”司马睿没对祖狄报什么期望,言外之意是:能打到哪算哪,死不了算你小子命大!

祖狄二话没说,带领这一千号人自京口(今属扬州)渡过长江,船只经过江心时,他指天为誓:“我祖狄若不能收复中原,永远不回江东!”

祖狄渡过长江,暂驻淮yīn,他一面招募兵马,一面建造军需工厂(司马睿没发武器铠甲),在极短的时间里招募到两千多士兵,随后移师芦洲(今安徽毫县),在这里,他整编了张平、樊雅等人的流民军,对抗后赵。

待石勒杀段匹磾时,祖狄已经收复了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区。后赵的都城就在河北襄城,祖狄大军可朝发夕至,这令石勒极为头痛。石虎率大军屡次讨伐,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祖狄不是据城固守就是搞背后偷袭,很少与敌军正面交锋,石虎一介武夫,岂是儒将祖狄的对手!所以往往是大军行军途中,一个部将气喘吁吁地跑来告他:

“将军,我们的运粮部队被祖狄那厮偷袭了!”

“将军,我军的前锋中埋伏了!”

石虎灭不了祖狄,祖狄也不可能打到襄城去,一来二往,两军就这么对峙下来。石勒实在没办法了,就写信与祖狄交好(劝降显然不可能),请求双方互市。祖狄以不回信的方式默许。于是乎,祖狄手下的一万人(打了六年,从一千人发展到一万人)全体改行做了商人。

北方战马膘肥体壮;南方稻米满嘴生香。祖狄的大军源源不断地从江南运来大米、丝绸,转瞬之间变成货真价实的战马、盔甲。祖狄不但会打仗,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他以高出南方市场十倍的价格卖给胡人,创了不少外汇。胡人对钱没什么概念,以前这些东西都是拿命换的,而现在只用那些冰冷的黄金白银就能换来这么多好东西,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

祖狄文章写得好(“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带兵打仗也不虚;和平时期还能创外汇。全才!

祖狄军就这么一天天壮大起来,而且是在后赵的眼皮底下。这从根本上遏制了石勒的南下,为司马睿平定江东创造了极佳的外部环境。

北伐第七年,司马睿任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等六州军事,兼领司州刺史,地位在祖狄(豫州刺史)之上。戴渊年轻时以抢劫为业,后来打劫陆机时,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戴渊幡然悔悟(打劫也要劫对的人),拿着陆机的推荐信过江投入琅琊王军中,由于司马睿的影响,此人对北伐一事一直不敏感。

祖狄担心戴渊对中原的局势不利,但也毫无办法。司马睿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对祖狄猜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用祖狄战斗力极强的北伐军对抗荆州王敦。祖狄不知道,这只是东晋这盘棋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刘隗(wei),刘隗被任命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这样就从两翼牵制住王敦。可事实上,王敦最忌惮的是祖狄,而非戴渊。

正在此时,祖狄得到一个消息,王敦和刘隗结怨,国内恐怕会有灾难,祖狄一来担心北伐大计,二来担忧国内政局,逐渐忧郁成疾,两个月后于雍丘(今河南杞县)病逝。祖狄素有英名,当地百姓为他建立了祠堂,世代香火不息。

祖狄病逝的第二年,王敦挥师东进。

王敦是丞相王导的堂兄,司马睿初下江东,当地的士族大户很不认同这位王爷,司马睿是司马氏的一个偏支,在王室中处于中等偏下的位置。在王导一干大臣的艰苦努力下,才站稳了脚跟,司马睿称帝后,王导的权力迅速膨胀,大有架空皇帝之势,民间甚至流传着“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司马睿当然不能容忍,便重用江东人刘隗、顾荣等人,然后解除了王导丞相的职务,若不是王敦领兵在外,只怕王导早已xìng命不保。

司马睿这一系列的举动,无异于向王敦发信号:朕要对王氏动手了!

在这种形势下,王敦自武昌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发兵建业。唯一忌惮的祖狄死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反叛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一旦成功,拥护的人大有人在;万一失败,黄泉路上还能找人打打麻将。凉州刺史甘卓、建昌太守王循、广州刺史陶侃等人皆在王敦的邀请名单上(足足有十数人,但凡有名望的均在列)。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拒绝了王敦的盛情邀请。他们甚至联合起来,撰写檄文,号召全天下人共同讨伐王敦这个乱臣贼子。王敦估计预料到了这个尴尬局面,他没有气馁,继续向东进军。

陶侃甘卓等人接到檄文后火速出兵,戴渊、刘隗亦接到皇帝旨意,南下护卫京师,一时间烽火四起。

江东地区一改往rì的安宁祥和,处处都是整军备战的景象;朝中大臣半数以上出城征兵,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每个人都有事做,除了王导。

王导恐怕是天底下最郁闷的人了,丞相干得好好的,突然被罢了官;堂兄表面上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实际上想独揽朝纲。王导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更现实的是,局势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而且王导的处境极为尴尬:劝王敦退兵肯定会被后者直接无视;向皇帝表明立场?表了还不跟没表一样?这场叛乱的始作俑者就是堂兄王敦,自己怎么也月兑不了干系。

王敦唯一能做的就是带领王氏族人rì夜待在办公室里,向先帝请罪,连刚满月的小侄子王羲之也没能幸免。小家伙还不会写字,就知道哇哇大哭。

盯着司马懿司马昭等人的画像看了半天,王导还是决定亲自向皇帝请罪。他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向皇宫而去,等到了皇帝面前时,已经直不起身来。

司马睿亲自搀扶王导,长叹一口气。“丞相何必行如此大礼,赐座!”

王导没有起身,反而把头贴到地上,“臣实在无颜面对陛下啊!我们王家世代侍奉先帝,怎么传到臣这一辈,偏偏出了这么个败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们王家愧对陛下,请陛下诛臣三族!!!”王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哀嚎了。

“臣死后,请不要入土埋葬,请陛下将臣投入长江,任凭恶鱼将臣的尸首分而食之,即便如此,也不能偿还臣的罪孽啊!”

“丞相这是说的什么话!”司马睿固执地扶起王导,“茂弘(王导的字),朕正想把国事托付于你,你怎么能先朕而去!”

苦情戏演到这个份上,司马睿也不好说什么,他之前可能确实想除掉王导,但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当年那份寄人篱下的苦楚。司马睿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或许,重用江东士族不太明智。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虽然把帝王的丑恶一面暴露无遗,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它的理由,谁会容忍一个地位比自己还高的臣子独揽大权?难防哪一天来个“黄袍加身”。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帝不是心理专家,他们无法对臣子的心思做到洞若观火。

只是苦了王导这种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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