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年,八月十一rì,一个普普通通的rì子,大雨骤然弥漫了整座雷城,密集的雨点犹如箭雨,一只只箭直shè脸颊,打的生疼,雷城八大街道上,一些原本逗留摊点的客人,一哄而散。
不少商铺的伙计或小老板冒着雨,跑出搬回露天的营生家当,一些做小本买卖的商贩子,连忙收起了摊子,遮头盖脸的,匆匆结束了一天的营生。
一个书生模样的小老板,匆匆的躲进附近一家名叫“一品王”小酒楼,这是家临近东城门永安街,小有名气的酒楼,站在酒楼外的屋檐下,清点货物时,脸sè愁苦,眉头深锁,自己现在做的是小本买卖,字画生意。一场骤雨下来,眼下手中的字画,没一副完好,全都被雨水淋湿,一些墨字化成污斑,本来就是小本买卖,为图耐看,用上等的墨纸暂且不说,光是装裱费就赔大发了,本想趁着人多,卖出去几副,现在倒好全都打了水漂。
一品王的伙计,出门打量下穷书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进来吃酒就别站在门外,影响了一品王的生意,你负责的起吗!走远些。”
穷书生客客气气躬了个礼,脸sè有些苍白,嘴里喃喃着:“立马就走,立马就走。”
伙计冷哼一声,进了堂内,之前的厉sè全无,转而一脸媚sè,招呼客人去了。
穷书生不是唯一倒霉的商贩,城东的永安街不远,一个模样六十多的中年人,背着一捆用蔓藤打结起的柴禾,扛着在左肩,看似份量不轻,右肩上挑着一支被压的弯曲的扁担,上面更是有两捆柴禾,压的他整个身子重心倾斜,他有点吃力,晃了晃正自己的身形,细眼一看,他的衣袍还有一张不扎眼的狼皮。
如果将狼皮披在肩上,抬着这些柴禾或许会轻松很多,显然,打柴人舍不得用。再者,一张狼皮,价格可比几担柴禾要贵很多,但便是这几梱柴禾,打柴人似乎都舍不得扔。
他步伐有点蹒跚,脸sè坚毅,彷佛肩上的柴禾,再重点,他也抬的动。
不知是为何,这位打柴人,并没有穿着蓑衣,雨水淋湿了整个身子,单薄的布衣,在倾盆大雨下,深沉而缄默的背影,低着头,踏着雨水,背着因雨水淋透而加重的柴禾,不紧不慢的朝城门口走去,他应该是某乡的农民。为了将自家的柴禾多卖几个子,不辞辛苦多走几段山路,抄着小径,来临城县最大的城池,雷城里碰碰运气,最主要的,应该是为了卖那张狼皮,只是不知为何,狼皮也未卖出去。
打柴人今天专门赶了个大早,临城县唯一的大城,就是这雷城,本乡的土豪总是坐地贬价,他本想到这雷城里找个实当的买家,给这块狼皮讨个公道的价钱。不料狼皮还未卖出去,连自己捎带的柴禾,也未找到买主,便下起了大雨。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到几时,背上被雨水淋湿的柴火又舍不得扔,等个晴天,往烈rì下晒几天,还能用。
从雷城里,往最近的鱼龙乡,快马加鞭的话,都要走上半个时辰。也不知,这位民夫是哪个乡的。不过,他这样走回去,可要费上不少功夫,如果身体差点的,一场暴雨,重担加身,淋上一小会,估计都会感冒发烧,严重点的,难免会烙下或轻或重的病根。
这场大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或许连下几天也难说。
夏rì的骤雨天,有人喜有人悲,喜的是雷城里诸多家客栈酒楼,此刻大多临近客满,无论是避雨的,还是来避雨的,还是为了避雨的而进来歇息的。大多都会点几个菜,聊着话儿。
酒楼的人,也不多,大同如以下几种:衙内当差的人、世家公子、外地来的赶路人、白道里的人(散财阁里混事的勇夫)、做买卖的生意人、来历不明的豪客、再有就是军营里的。
最为欢喜的,还是八条大街上的那些伞贩子,生意几乎是平时数倍,销售额也是水涨船高,对方是个穷书生,为了躲雨狼狈的跑在大街上,伞贩子如果见四下无人,会主动吆喝:“这位客官,买把伞吧,优惠便宜,只卖十五文钱一把。”如果见书生犹犹豫豫,干脆时十文钱就卖了。对方像是某个家境殷实的公子,商贩子眼睛都不眨下就对着他身旁的狗腿子开口:“一把伞不二价,三十文钱。”这位客人看着像是个外地来玩的富人游客,好说,这是雷城特产雨伞,制作jīng巧,颇费心思,质量更是上乘。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本来是一百文,我给你个杀青的实惠价,只为讨个吉利,一把伞八十八文钱。
“打伞过去,把对面的书生请过来避雨。”
此刻一个公子坐在一品阁对面的一个面摊上,桌椅陈旧,还算好的,就是顶上有一张布棚,无论雨水怎么拍打,都没有丝毫半滴水透下来,遮风挡雨正好。
据说这家面摊的祖辈,在开安省的某个镇是做布料生意的,也算是个富家,不知为何家道中落,后举家来到了临城县境内,便安顿了下来,在雷城内,做起了小本钱买卖的面摊,如今祖孙三辈人,开了面摊已有几十年,要说珍贵的,唯有顶上这张上好的绣锦布,不知是什么布料,如今也已污渍不已,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市面上的一种贵族专用的绣锦布,价格十分的昂贵,当这张来看,如果是全新的布匹怕是起码价值在十金。如今虽然折旧了好些年头,但依然价格不菲,只是不知能有几个贵人偶尔路过,慧眼如炬识得那小棚上沾满乌黑油脂的绣锦布。
不过这家面摊,却是老字号,风味独特,别具一格。价钱实惠,回头率也不少。平rì里,雷城人常在城内走动,倒也不少人来吃面填饱肚子。生意也十分的热闹,不像今rì的冷清,只有一个公子模样的客人坐在这面摊上。
“小公子找我何事?”穷书生给面摊上的白面公子施了个礼。
“打伞过去,把那位老樵夫请过来避雨。”这位白面公子并没有回答书生的话,他只顾着对那打伞的丫鬟说道。
只见丫鬟刚走,白面公子转过头来,这位白面公子眉眼间相当熟悉,这不正是前些rì子捡回一条命的那个林府小少爷林浩然吗?
林浩然并没有直接回答书生的问题,只说:“大雨倾盆,世事无常,大家都是难客,你有画未卖,我有疑未解,大家也算有缘,请坐。”
“这位小公子,有何疑问?同是难客?那就未必见得。你随行有丫鬟替你携伞在后,再难,怎难的过我这穷酸书生”书生轻轻搁下字画,放在椅旁,带着一丝jǐng惕。
“你是何方人士,怎么落魄到这般模样,说你书香门第,怎么你连一品王的茶都舍不得掏钱喝,说你是穷苦人家,又怎么会以卖字画为生?雷城各大世家都有招纳门客,你如果真能写的一手好字,何愁没有一份好的前程,那才是你该走的正途。”
“哈哈哈,这位小公子肤浅,我不与你计较,就此拜别。”这位书生,听闻林浩然的话后,火药味似乎十分的大,却也不相争。似乎是见惯了冷嘲热讽的世家公子嘴脸,干笑了两声,转身便要离去。
林浩然见势也不加以阻拦,书生提这湿漉的书箱便想走。只可惜,来的时候是林浩然的丫鬟小萱举伞相接,这场大雨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在两人说话的期间,越加大了起来,一时间书生陷入了窘境,几次想冲,望了望箱中的纸卷,十分为难,再淋上一些雨水,只怕要被雨水湿透了,再者,一时也没好的避雨地点,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在隔壁桌坐下,也算是化去了尴尬,一时间,两人无话。
不多时,林浩然便是一脸正肃凝重,隐隐有不忍之意,之前的笑意全无。
“这位小公子,找我?”老樵夫放下了肩头的柴禾,身上的重担一松,身形有些不稳,似乎还不能习惯这个正常重心。小萱这个伶俐的丫头,也帮忙搀扶,老樵夫的衣物大多湿透了。
“坐、快坐!”
“老赵头,煮姜汤来,给这位老爷爷驱驱寒气,唔……顺便给邻座的那位书生也端一碗。”
“好叻!”老赵头听见林浩然一招呼,立马切姜,准备在小灶上煮开水。其实林浩然这位古怪的公子,老赵头最近还是蛮常见到的。
自从一个月前,林浩然吃过一回面后,便时常来吃面。这位林府的小少爷平易近人,大难一场后,这个纨绔公子简直换了个人,有时会施舍一些穷人。不过林浩然不常露面,也十分低调。街道上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知晓林浩然。雷城内世家很多,公子什么的,更是不少。林府内有个纨绔公子叫林浩然,雷城许多人知晓,因为关于他的风风雨雨传言不在少数,却少有平民百姓见到过,即便见到了,现在林浩然这低调跟截然不同的气质,也未必能辩出其身份来。老赵头,也是只是凭空猜测这位古怪的公子,究竟是雷城内哪家书香门第里教出来的好公子,自己巴不得自己家里那十二岁的孙女扑通扑通的长几岁,成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唆使她来面摊打打杂也许能被妙公子相中。
“老大爷,这急匆匆的冒雨前行,这是要去哪?”林浩然恳切的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些。
“雨啊,这雨下的大啊!真不是时候,哎!”老樵夫见这位公子不像一般世家公子,没有一点架子,也就放开了,一脸悲怮,十分的心酸,叹气,才几息之间,脸上的表情从、悲痛、无奈、不甘、到失落,期间的感伤变化了许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