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思暮响 第五十七章 蜂声蝶语

作者 : 冯绾骏

()陈青阳吓得手足无措,连连跌足,恨不得挖一个地缝钻进去。但那几个女子虽然嘴上喊着他的名字,却冲向了卢逸才。他身边虽然也围着两个浓香的女子,但只是喋喋称奇的问他:“哟,这位公子生的这么俊,第一次来栖凤楼么?”陈青阳再看老鸨。只见她含酸带醋的笑骂卢逸才:“我说陈公子。你这一向可是来的少了!莫非又寻模到新的jì馆了?我告诉你,通京都的姑娘,就数我们这栖凤楼的是这个!”她说完,翘起了大拇指。

陈青阳明白了:原来卢逸才出入栖凤楼,用的是他的名号!他顿时气得手足冰凉,分开围着他掐掐模模的女子,捉住了卢逸才的衣领。

卢逸才自然明白陈青阳为什么生气。他脸上堆满了笑,嘴上轻柔款款的道歉:“哎哟,陈兄,千万别生气。也是我那天喝醉了酒,跑到这栖凤楼来。老鸨子随便问我的名字,我正想着你的文章好,就顺口说了你的名字。我这就给你道歉了。”他说完,抖了抖,想抖开陈青阳的手。陈青阳听到他好言道歉,这才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手。卢逸才却是两手一张,拱拳弯腰,深施一礼。然后,他顿住了,显见是等待陈青阳去扶。

陈青阳这时的气也消了大半。他无奈何的扶了扶卢逸才的手臂。卢逸才就驴下坡,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却是奔向了厅上的座椅。

两人刚一落座,就有小厮斟上两杯茶。卢逸才站了起来,亲自奉上了茶碗。陈青阳只得接了。陈青阳见卢逸才礼数周到,气早就消了大半。他作势苦笑说:“卢兄,这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我来呢,也只是探探故人……”

卢逸才高呼了哦的一声,又满面笑容的说:“原来陈兄在这儿还有故人。看来我冒陈兄的名,也没冒错。”陈青阳瞪了他一眼。卢逸才拍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快速勾动。老鸨就像踩上了风车,哧溜的就窜到了卢逸才的身边。只听卢逸才说:“今晚我朋友的缠头,算在我的名下了。”他斜睨了老鸨一眼,说:“你们这最近可有什么花头?”

老鸨满脸堆笑说:“哟,公子可来晚了一步。要是早几步,就可尝到鲜了。我们这楼里新上了一批姑娘,可都是雏。一个水灵灵的像水葱;一个个粉挑挑的像杨柳。公子现在来嘛,是吃不到第一茬了。可这要怎么看。有些公子就好这口。可像陈公子这样的风月场上见惯了的人,还是现在最是时候。第一次嘛,姑娘还不像杀猪一样,尽干嚎,可有什么意趣?”老鸨说完,眼波流动,轻轻捅了一下卢逸才。

陈青阳听到又提到陈公子,由不得眉头一皱。他又听到老鸨说起新上的姑娘,顿时想到眠月。他的心里一揪,就像心里塞了一团茅草一样。他一只手支在桌上,不断轻击桌面,脸上露出了痛惜万分的模样。

老鸨和卢逸才都看见了陈青阳的表情。卢逸才却是轻蔑的一笑。卢逸才想:原来他喜欢雏儿。老鸨施施然的转到了陈青阳身后,两只肥手搓在了陈青阳的肩头,媚笑着说:“不过那也没关系。过几个月,就又有新的一批。公子若喜欢这调调,老身给你留一个,如何?”

陈青阳马上离座,连连摆手,满面通红的说:“不,不。我来只是找人的。”

卢逸才听到这话,嘴角轻蔑的一动。卢逸才不信,老鸨自然也是不相信:这三更半夜的,跑到堂子里来,竟然说只是来找人的?既然要找人,为什么白天不来,倒在晚上跑来。看来,这位公子的脸皮倒薄的很,不如这位陈公子,知情知意的风liu人儿。

只听陈青阳继续说:“我想找一位叫做眠月的姑娘。我……只想同她说几句话。”

老鸨做小伏低的柔声说:“眠月嘛。你要是前些时候来,我也只能让你同她说会话。现在来了嘛,任凭公子怎么戏耍,都行的。只是这银子,陈公子,你说你要担待的。这个,我们眠月也是新姑娘,银子,只怕要陈公子破费了。”她说完,问旁边的姑娘,眠月今晚可有客人。旁边的姑娘摇了摇手。

卢逸才频频点头,他笑说:“嗯。我担待了。”他说完,就在桌上拍上了一锭亮闪闪银子。他满不在乎的说:“这锭银子先在柜上存着。款待好我朋友。”

老鸨笑逐颜开的收下了银子。卢逸才不去理他,满眼寻向了堂内的姑娘,却被一个旧相识发现了。那个姑娘笑打嗔骂的走了过来。卢逸才只得也迎了过去。他笑说:“几天不见,你的月饼馒头,可又大了几分。”那个姑娘笑骂:“可不就是你陈青阳公子扯大的。”这句话说的陈青阳脸红如火,也激的卢逸才浪笑个不停。陈青阳正要分辨,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卢逸才哪里还去管他,只和那位姑娘挨肩擦脸的拥走了。

陈青阳窘窘的站在那儿。他很后悔这么冒失的和卢逸才来到栖凤楼。他这么失失落落的,老鸨还以为他脸皮薄,离开了朋友就显得形单影只了。她便不和陈青阳看玩笑了,换了一副面容,引导陈青阳上了楼,七转八转的走向了楼的后面。

陈青阳耸着肩随着老鸨。只看到两边的房间里三三两两的灯火敞亮。那熄了灯的也没听见鼾声,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灯火还辉煌的,也是些浪笑yín叫的不堪入耳的调调。陈青阳听得十分后悔。但他转念一想:既然我害得眠月就此沦落风尘,到了这样的虎狼之窝。我走这一趟,当面向她道一声歉,又有什么作难的呢?人家天天面对这样的环境,而我只是经过了一趟。我这么难于忍受,可见眠月以后过的是什么rì子了。他这么一想,心里倒十分坦然了。

老鸨到了一间后面的房间里停了下来。陈青阳站在老鸨的身后,只见这里面灰暗暗的,有些逼仄,不像前面堂皇铮亮,可见眠月只是一个新人,住的地方和当红的姑娘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老鸨拍了拍门。里面没有应声。老鸨焦躁的加重了拍门声。这才从里面传出睡意朦胧的回答:“妈妈,睡下了。有事明rì吧。”陈青阳听这声音,正是眠月的。他感到手心发汗,竟有些愧对她了。

老鸨扯着喉咙说:“别给老娘停尸了。老娘养你这么多年,教你认字弹琴的,就没敢说睡了囫囵觉。现在正用的着你的时候,你倒充起老爷来了。少废话,有客人了,你起来迎接才是正经。”里面这才听到窸窣的穿衣的声音。又过了半晌,这才亮起来了暗红的灯光。

老鸨又不耐烦了,她加重了力量猛拍了门。但这下却听到隔壁的粗喉咙的吼声:“你这栖凤楼怎么是这么个规矩?你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你信不信我侯三爷起来揭了你的皮?”

老鸨自然吓得噤若寒蝉,有心想向隔壁的客人道歉,但又开不了口,只尴尬的呆在当地。她只听到隔壁又传来姑娘娇柔的呢喃声,又是撒娇的嗔侯三爷:“你还想揭别的姐妹的皮么?你光揭了我的皮还嫌不够么?你这个没良心的——”侯三爷被揉搓的傻笑连连,自然没再嚷向老鸨了。老鸨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陈青阳见眠月已经起身了,已经不用麻烦老鸨了,他就笑对老鸨说:“既如此,就麻烦……妈妈了。你这就请回吧。”

老鸨受了一肚子的气,本想等眠月出门撕烂眠月的嘴。但见到陈青阳彬彬有礼,自然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要是让他见到对眠月动粗,少不了拿她做法来讨好姑娘。这是常事,老鸨不想惹这个臊。她顺着陈青阳的话头说:“既如此,公子就好生耍乐吧。我告退了。”她说完福了一福,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陈青阳站在门口,两眼仰望了天上。他心情激荡,真是怕见到眠月,但又不想受这个逼累:想早一点道歉,早一点得到解月兑。他细细听了里面的动静,这时早没了穿衣的声音,只有打开妆匣时手忙脚乱的声音。他这才清清嗓子,清朗的说:“眠月,是我!”他心里非常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一句是我。可是就算说了是我,眠月对待他又会两样么?他难道比别人更好些么?他只有比别人更坏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又办不到。他有些后悔说刚才那句话了。

但是里面却是住了声音,死气沉沉的。仿佛一下子黑夜的沉寂站在了陈青阳的身后了,而且还发出了微微的喘气声。里面也是“哦”的应了一声。又听到眠月温柔的声音:“可是陈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让陈青阳感到很难回答。他不知道眠月是真听出自己的声音,还是仍和堂上的姑娘一样,陈公子指的是卢逸才。他只好含糊的说:“是我。我是陈青阳。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希望你原谅我。我答应你的事情没办到,这就来领罪的。”他说完,低下了头,心情哀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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