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与邓羲的车驾在“葬礼之变”后三天抵达张济,不,现在已是张绣的营寨之中,魏延乘马持矛,上面系着“镇南将军刘”的旗幡,缓缓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张绣军的士兵见状,知道是刘表方的来使,也就放下了手里的弓弩,替一行人大开了寨门。
车驾行入辕门后,刘先睥睨一下,看到凉州军士大多面带饥sè,心中便有了底,振振衣袖,与邓羲昂然进入了大将的营帐,见过张绣后,并拜祭了张济的棺椁神位,就将刘表的请求痛快地和盘托出。
张绣并没直接回答刘先与邓羲什么,他侧了身体,恭恭敬敬地拜倒在旁边一名干瘦老者的面前,口称一切唯亚父马首是瞻。
被张绣称为亚父的老者,向刘先、邓羲友好地施礼,“刘牧的美意,我方焉有不从的道理?不过有三点事情,殊为为难,还望别驾与从事大人多多通融。”
“还敢问丈人尊姓大名。”邓羲见建忠将军张绣尚且对这个毫不起眼的老者执子孙之礼,不由得感到人不可貌相。
“老朽光禄大夫贾诩是也,昨rì才从关中而来,西鄙之人,让两位见笑了。”贾诩对答从容,刘先与邓羲倒是全身一震——谁都知道天下的时局之所以如此糜烂,对面的这位老者是难辞其咎的,若不是他劝国贼李傕、郭汜起兵杀回长安,京城又怎么会化为西凉野兽们肆虐的炼狱之地,三辅百姓官吏又怎么身填沟壑,今上又怎么回蒙尘东行?
这下,刘先用很复杂的眼神盯着贾诩看了一会,贾诩倒是仿佛啥都没看到似的,不喜不怒地继续说到:“只要刘牧应允我方三点要求,我方万余jīng兵,自此驻屯荆州北,无论是长安的李车骑,还是曹兖州,或者是九江的袁公路,我等一力拒之,让刘牧自此高枕无忧,如何?”
“请贾大夫赐教。”
“其一,我方乏食,是否可接济我方数万斛粮食?”
“可。”邓羲不假思索。
“其二,我方无牧马樵采之地,可否即rì将南阳的穰、宛一带让与我方充作屯地?”
“也可。”出发前,邓羲就明了了刘表的底线。
贾诩拍了拍巴掌,“痛快。”而后营帐帷幕揭开,一名身着丧服的艳丽少妇,拉着个孩子,跪坐在他与张绣身后,贾诩指着那妇人,说:“其三,寡妻孤子,请求刘牧将shè死张骠骑的凶手交出,由我方处置,如此两方的仇怨就一笔勾销,又如何?”这下,不光是刘先、邓羲,就连坐在末席的魏延,都有些诧异,不过他们诧异的内容,是各不相同的。
“这个,不瞒张建忠与贾大夫,好像张骠骑是中流矢而死,这样就算我方想交人,也无人可交,是不是。”刘先解释道。
张绣身边的一名美艳的女侍从,突然慢慢地指着末席的魏延说:“我认得你……那天就是你乘马用钩桡,将树冠的那个人从我刀下拖走的……”
“那人伤重,加上他被我拖着时,脑袋碰到石头了,所以回营后就咽气了。”魏延冷笑两下,这下就叫你们死无对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没作声的张绣,发了话了,“否则,我方即刻出颍川、梁国,投奔曹兖州去,和荆州的梁子,永远地结下了!”张绣的话语声调不高,但字字千钧,然后他对那美艳侍从问到:“胡车儿,若那人的尸首摆在你面前,你可识得?”
“化为白骨,我也记得。”胡车儿淡淡地说,然后美丽毛茸茸的与汉人异sè的眼睛,盯着魏延不放——魏延被她盯得有些发憷,“该死的西凉胡娘”,在心中如是骂了一句。
无奈的刘先、邓羲接耳了一会儿,随后对张绣与贾诩说:“我等是自襄阳而来的,对前方的战事了解得不是很清楚,第三个条件,容我等回襄阳,禀告刘牧后,再行定夺,前两个条件,即rì起办理,怎么样。”
贾诩微微一笑,“还请不要忘记最后一个条件就好——如是,我方可指湍水发誓,与荆州化干戈为玉帛!”
离开张绣营塞外五里,刘先与邓羲唤停了车驾,魏延一言不发,下马立在车驾与曲盖下,“魏军主,关于穰城之战的真相,你是不是可以说清楚了。”
“张济,确为我横野营所shè杀,张允那厮冒功而已。”魏延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了,随后觉得心中顿时舒畅了,“但shè杀张济的人,却又非我横野营出身,而是之前临时入营的一名流民,是异人。”
“既是流民异人,那取他的脑袋,去换取荆州的安泰,魏军主和黄中郎将,应该是没有什么意见吧?”刘先看着魏延,面无表情,“这事,就不必禀告牧伯了,我可以全权处理。”
“刘别驾怕张绣生事,就不怕我横野营的弟兄生变嘛!”魏延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种很不高兴的语气,提出了jǐng告。
邓羲看气氛不对,悄悄地扯了下刘先的衣袖,刘先顿了下,然后仰天长笑起来——“去横野营!”
车轮辚辚,待到刘先一行进入横野营的营垒时,黄忠喜滋滋地领着军士沿着营垒间大道站列两侧,肃穆齐整,看来荆州终于派人来论功行赏了,但当他看到车前导从的魏延脸上yīn晴不定的表情后,又觉得事情好像有些蹊跷起来。
“横野营大功被穰城督张允冒贪的事,我等已经明了,马上就会将书状呈送给刘牧,横野营上下,赏赐不rì就要改变。”刘先下车后,就宽慰黄忠道。
“嘿嘿,张督将也并非冒贪,毕竟我横野营是在督将督率之下,若有微功,也自当以督将为先,还望别驾明察。”黄忠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模样,这个老中郎将模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像已经失却了辨清黑白曲直的兴趣,因为他也明白,张允后面站的是“蔡州蔡”,刘州牧的妻家,只要他和横野营,还想在荆州的地界上讨口饭吃,就不能得罪任何一个姓蔡的,哪怕是蔡家的一条狗,也不行。“那起码得把那个亲手shè杀张济的军士喊出来,邓治中可就在我旁边,他可是管理一州的人事浮沉的,这样的壮士,怎么也得擢升个千人督吧!”
黄忠喜上眉梢,拉过了魏延,“去,把刘勘这小子给喊过来,他在横野营可要发达了。”见魏延脸上没啥表情,黄忠也不忘讥诮两下,“怎么,刘勘当了千人督,那就是校尉了,臭小子你还是个部曲将,不服气是不是?”
魏延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