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声斩钉截铁的命令,话音落地的时候餐馆里一片安静。
摩根和他的肥胖帮手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我,但他还在抱怨不止,放过我——这也许是他今天最违背自己良心的一件事。我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那位罗宾森先生,他的体格魁梧结实,深黑sè飞行夹克的绒毛领子映衬着他坚毅的脸庞,进门前被风吹乱的褐sè头发横七竖八地立在头顶。他一声不响地望着我,严肃地面容镶嵌着些许疲倦。
“他不过是个吃白食的小混混!这号人我见多了……”摩根不依不饶地嘟囔着。
罗宾森离开椅子向我走过来,他脚上那双经过雪地里磨得发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踩踏出清脆的声响。“这样可不太好。”他走到我身边说道。
“我知道,可是……”摩根yù言又止。
“我没和你说话。”他果断地打断摩根的话,然后在我的餐桌旁边坐下来,“你……你身边的大人们在哪——你的父亲、母亲他们在哪?总之这种糟糕的天气你怎么会独自一个人?还有……一匹奇怪的马……”
我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脸上因为寒冷和紧张一片火辣辣的热。罗宾森先生的目光像一支冰凉的针筒,深深刺进我脑部的血管里,试图吸出一些真相。
“我就说该把他交给jǐng长,关上几天吃点苦头他就会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了,我像他这种年纪时可犯过不少错误!”摩根在一旁喋喋不休。
“你就不能闭嘴吗?”罗宾森非常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我从西边来。”我觉得说实话摩根就不会让jǐng长把我带走,“十二月初就从家里出发,身上的钱花光了我就在路上帮别人干活换取一rì三餐,我没想吃白食,罗宾森先生,请你相信我!”
突然间所有人都惊诧地盯着我,罗宾森紧绷的目光逐渐放松,但是多了一丝讶异,他轻轻地问道:“西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是阿肯sè州人,对吗牛仔?”
“我从德克萨斯州来,先生。”
“哦,我的上帝呀!”摩根惊叫一声。
我面前的那位先生对摩根已经讨厌到了极点,他用轰赶的语气说道:“如果你现在立刻消失在我面前我将感激不尽,你就不能去忙你的让我们好好聊聊吗?”
摩根识趣地扭头走开了。这时罗宾森突然叫住他:“嘿我说,摩根,做一份培根三明治、一份煎猪排,再加一杯热牛nǎi,谢谢!”
“罗宾森先生……这……”摩根面露难sè。
“我应该还是这儿的老板吧?照做就是了,记在我账上,你这个小气鬼,快去快去吧!”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激灵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板?噢我的天!对不起……先生……我……”
“很快就不是了!坐下,我的伙计,快坐下,没人会伤害你,至少这里很安全,你进门时没看到这餐馆的名字吧——战壕,这名字怎么样?”罗宾森的口气很温和。
我重新坐下来,尴尬地笑笑然后挤出一个字:“酷!”
“咯咯……他们都这么说呢!”他爽朗地笑起来,然后又变得有些伤感,“今晚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亲密地看着这个地方。”
我仔细观察着餐馆里的一切,这才注意到墙上贴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都是军人。门口写着一句话:如果你曾为祖国效力,请留下你戎装的身影。看了一圈才发现,罗宾森先生的照片在我旁边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里,他和另一位战友并肩站在一架喷气式战斗机前,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刻满了骄傲。
“你是……战斗机飞行员?”
罗宾森默许地点点头,说道:“曾经是!七年前退伍后我就一直从事商业飞行,因为总会在这落脚,我就开了这家军人酒馆,生意一直很冷清……于是我把这儿兑给了摩根,明天起他就是这儿的老板了,这家伙其实不坏!”
“那么……那个人和你的关系一定很好,我猜你们驾驶同一架飞机。”
他神情肃穆地紧紧盯着那张照片,嘴角有些抽搐,继而又显得万分失落,两只手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摩挲着,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我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有什么不对劲。在这顿免费的晚餐结束后,我曾试图要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清洁活作为酬谢,但是罗宾森先生拒绝了,他提醒我还有一匹马在饥寒交迫地等待着我。
于是,短暂的温暖过后,我又重新回到了屋外的风雪中。
罗宾森跟在我的后面走了出来,他迎着风冲我喊道:“你要去哪?”
“不知道,我打算一直向东走。”
“别傻了,这种时候走不了十英里你就得冻死在路上!这匹可怜的马有可能还会死在你前面!”
“别再说啦,先生,今晚真的很感谢您了!但是请原谅我不得不启程了。”
“小子,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租的房子离这儿不远,你得听我的,我相信你的父亲此刻和我一样担心你!”他站在一台旧雪弗兰卡车旁大声对我说道,“听着,牛仔,这匹马如果不找个暖和的地方,它绝对熬不过今晚十二点!我懂它们,我养了十几匹马呢!”
我犹豫了一下,望着漫天肆虐的风雪和全身几乎快要冻僵的斯威夫特,黑暗还在紧紧地笼罩着沸腾的寒冷,我想今晚是一定要在罗宾森先生家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