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花 第一章 五湖风云缭且乱

作者 : 再堕轮回

()萧傲然低声问赵铎道:“这红毛老儿深不可测,你去敌他实在凶险,还是让我来吧。待我将他引开些,你便伺机出手。”

赵铎向他回报一个笑容,道:“公子果然仁义,属下感激不尽。但教主早已吩咐属下,务要护得公子周全,属下岂能让公子犯险。请公子不必担忧,教主早在此处布置下了,只要他们再沿路向前二百丈。便会进入通幽法阵之范围,那时红毛老儿的火灵便会大打折扣。在下会发动宝鉴,再牵制住他。公子再出手将岳老贼了。”

萧傲然问道:“通幽宝鉴?义父将此物交给了你?你要以一人之力驾御此物,那可也太过凶险了。”萧傲然早就知道这件法器,乃是可以人力强开幽冥之门的绝世宝物。但需要施术者有极高的修为灵力,否则一旦不慎,便会被幽冥灵气冲碎了元神。

赵铎一笑道:“公子不必多虑,若说格杀毙敌,属下绝不如公子。但若说控制灵气,属下不才,教中只怕除教主与夫人之外,便要数到我了。而且,我与这红毛老儿交过手,属下虽不是他的对手,若要自保尚有些把握。”

萧傲然想着这赤发大汉蒸干湿衣时所迸发的火灵之气,仍是极为担忧。但听他这样说了,也不便再驳。只好点了点头,定晴看着山下二人。那赤发汉子如牵狗一般扯着岳中流果然已走上了山路,但岳中流背上那副铁架显然十分深重,步履维艰。倒要靠那赤发汉子用力扯动,才能

走得动路。见他一步步这般行走,萧傲然心中竟有些不忍。但此人到如此地步,竟然仍然站得住,且不发一声苦吟,心中不由得又对他多了几分钦佩。

一声怪异的嚎叫,响彻霄汉。湖中水纹大做,似是水中有一物以极快的速度由水下潜来。只听轰的一响,大浪翻飞直入半空,水滴如大雨般洒落。一只从所未见的怪物,已腾起在半空。

萧傲然正惊得瞪大了眼,却听得赵铎喃喃道:“那那是黄龙,这怎么可能。”

赤发大汉仰天大笑道:“铁奴,你这人缘可真不错,到哪都有人为你出头。”说着用力一扯岳中流胸前的铁链,只听叮的一声,铁链竟然断成了两截。只见岳中流如一道黑影般向后飞退,转眼间便已离赤发大汉二十余丈。但下落时却是向后一仰,轰的一声,那十字铁架竟然深深地砸在地上,将岳中流也嵌在了其中。

那条黄龙丈余大的右爪已抓到了赤发汉子身前,赤发大汉不闪不避,右手红光一闪,竟然亮出一把长柄大锤,硬生生将这黄龙之爪挡住。随手反抡此锤,直向黄龙头上砸去。黄龙左爪再抓,正与这把大锤相撞,竟然被这一锤撞得整个龙身跌飞开去,数片龙鳞落下,在阳光照耀中金光闪烁。

赤发大汉哈哈大笑道:“就凭你这条刚成形的小龙,也敢来和老子动武,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黄龙并未罢休,头身虽然飞转,龙尾却已经横扫过来。赤发汉子抡动大锤,又想向龙尾打去,哪知道这一抡之下,脚下的邓尉山居然一阵猛摇,但锤却并未抡动。龙尾呼的一下,正正地打在他身上,将这赤发汉子打翻在地,大锤月兑手。

赤发汉子虽然中了这一击,却似丝毫无损。向后一翻,右手猛地一扯,喝了一声:“给我出来。”

一条人影果然应声从水面钻出,笔直地向赤发大汉shè去。但却在空中转了个弯,正飘落在岳中流身旁,却是个黑衣蒙面女子。只见她右手之上鲜血淋漓,一条右臂也微微发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赤发大汉。那黄龙也从空中落下,摇身一缩,竟化成了一个黄衣女子。

赵铎口中结结巴巴的道:“九九九”

萧傲然见他神sè,连忙问道:“什么酒?”赵铎却不回答,拧着眉摇了摇头。

只听见赤发大汉狂笑不已,声震山林。就连萧赵二人也觉得刺耳难当,心头发颤。

赤发大汉笑罢,这才道:“自来龙蛇混杂,原也不错。不过在我面前,都不过是泥鳅而已。就凭你们这种货sè,再来个千儿八百,也是一样。看在那老王八份上,老子再给你们一个滚蛋的机会。”说罢看了看大锤之上缚着的一条细线,那线已将他连锤带手系了个结实,赤发汉子一晃大锤,连手带锤已燃起熊熊火焰,将那条细线瞬时便已烧得亮白,光芒在烈rì之下竟也耀眼非常。再一时,便已有一段被化成了飞灰。

黑衣女子道:“敖姐姐,请你带岳先生先离开吧。小妹愿意抵他一阵。”

黄衣女子却是蛮道:“陆雨虹,我敖远思为何要欠你的人情?”

黑衣女子眉头轻皱,又道:“姐姐难道不知你眼前是何方神圣么?他刚才可没有说大话,莫说你我联手,就咱们这种修为,再有千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敖远思听她这般说话,知道陆雨虹不是妄言之人。这才奇道:“他是什么人?”

陆雨虹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他便是幽冥界修罗地狱三虚火神。”

此言一出,不但敖远思,就连在远处伺伏的萧傲然与赵铎都同时打了个激灵。萧傲然长了这么大,神灵之名只不过是耳旁传说,所见至多不过是祠中的一尊泥塑,若说眼前这个赤发大汉便是冥界火神,九分震惊之时,心下倒有一分不能相信。

正思量之时,只见赤发大汉大喝一声:“混帐,你先以法器绑了此山之根,想让老子不慎扯倒,好引来山神与老子纠缠。现在又敢泄露天机,你就不怕天罚降下,形神俱灭?”

三虚火神话音未落,陆雨虹已是扬声道:“不错,今rì不管是要下十八重地狱受刑,还是要遭五雷轰顶。也不管你是天尊冥王,姑娘就是要和你过不去。”

敖远思轻轻握住了陆雨虹流血的右手,道:“好妹子,打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好妹子,你看可好?”

陆雨虹扯下面纱,露出美仑美焕的面容,喜道:“若是姐姐看得起,小妹自然从命。”说罢便蹲来,用面纱轻轻擦拭岳中流面上的污渍。

敖远思低头看了一眼,却转身三虚火神道:“好妹子,你煞费苦心的将姐姐引来这里,我可不能就这样看你丧命。你带着岳大哥离开这里吧。这个老儿还是我来应付。”

陆雨虹轻轻道:“姐姐不要争了,刚才你已经现了龙身,损耗太大,已不宜再战。此处临近两界门,正是小妹的地界,这老儿想要杀我,可不太易呢。”

敖远思却道:“虽然如此,此处倒也算是他的地界。我有真龙之身,想必能比你撑的久些。还是你先把岳大哥带走。”

三虚火神已经老大不耐烦,口中一声厉喝,周身一股淡红的灵气发散开来,炽烈更胜前番,如有实质。萧赵二人此番有了准备,方才承受得住。只见这重灵气如圆般向四周散去,漫过草树之时,都未及起火,便已被焚成了灰烬。

陆雨虹喝道:“三昧真火,快闪开。”说着一扯敖远思,二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抓起土石中的岳中流,哪想得到他身上缚着的铁架竟然如此沉重,以二人的功力竟然急切也拉不起,那铁链从岳中流腕上和锁骨穿过,又不便发力扯出。却不知道刚才她能以幽虹将岳中流扯出,竟然是三虚火神帮她推了一把。

只听二女同时一声娇呼,竟然触在岳中流身上的那只手同时燃起了一丝乌黑的火焰,此火竟然能虚空而燃。敖远思连忙口中吐出一股黄气,将二人身上的黑sè火焰熄灭,同时将二人周身护住。只见那阵黑火竟然瞬时将这个小小的湖坳吞没。萧傲然虽身体未觉异常,但却觉一股极为汹涌的热感直侵过来,云雷二灵同时发动,齐齐将他的元神护住。

黑sè的火焰渐渐消散,只见三虚火神已经欺到了二女身前,抱着臂膀拄在锤柄上,轻蔑地望着敖远思的黄龙气障。

陆雨虹低声道:“敖姐姐,这老儿在阳世使用修罗业火,断难长久。待他火势一衰,你便出手攻他的正面,我会趁机带岳大哥离开。”

敖远思脸上微微一跳,随之点了点头道:“好好照顾他。”

只见修罗业火果然不多时便散尽,敖远思一声娇叱,掌上真龙之力奔涌而出,直击三虚火神的面门。三虚火神像是早知道她会如此一般,与她同时击出一掌。两掌交击,敖远思如断线风筝般向湖水中投去。但三虚火神也被这一掌之力击得提着大锤后退了两步。刚要上前,只觉周身一紧,已经又被陆雨虹的幽虹丝紧紧缚住。

陆雨虹高呼:“敖姐姐快走!”三虚火神正要凝三昧真火将这宝丝焚炼,只见陆雨虹大袖一展,一股蓝烟散出,将他罩住。这‘蚀骨烟’乃是陆雨虹的独门奇毒,若是常人中了,片刻便会化为一滩血水。再加上陆雨虹这般运用得如指臂使,即便是灵力凝厚的高手,也是难以抵挡。但这三虚火神乃是冥界正神,虽被镇封了数百年,究竟非同小可。竟然周身火灵喷吐,将这毒烟迫在周身。

陆雨虹自知这毒烟奈何不得他,只是要趁他分神之际,竭尽全力催动幽虹。只见幽虹丝一刹间缩放出了七彩光芒,竟然在三虚火神身上渐渐缩紧。每加一分力,便勒进三虚火神的肌肉一些。萧傲然与赵铎在旁看得入神,只盼这条丝再紧一些,直将这红毛老鬼切成肉块。

风声呼啸,正是敖远思飞身赶到。倾尽全力的一掌向三虚火神的天灵盖击去。不料三虚火神右手突然撑开了幽虹,任敖远思一掌打在头顶,却用右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劲。

陆雨虹大吃一惊,本想自己绊住三虚火神,好让敖远思有机会逃走。却不料她竟回转,一瞬之间便已被三虚火神制住。急得她双手紧紧扯动幽虹,双手又渗出鲜血来。

三虚火神放声大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龙族衰落至今,原也是因为喜欢自寻死路。老子新证得了三昧真火,正好将你炼化了龙丹。”说着手上淡红的火焰燃起,片刻间便将敖远思全身罩于火焰之中,只灼得她惨声连连,那身黄衣裙虽是龙蜕所制,却也在瞬息间焚化,衣不敝体。陆雨虹撒开幽虹,身影直shè向三虚火神,不料他手中铁锤倏地飞出,一下便将陆雨虹打落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萧傲然哪曾想到战局瞬息而变,这二女的修为分明极高,却只在三两合之下,便被这三虚火神击败。自知此时出手正是良机,想要告诉赵铎,还是由自己来应付这老鬼。却不料赵铎人影一闪,已经直奔三虚火神的侧后而去。

“老贼休得伤人,快将九公主放下!”赵铎似是生怕三虚火神发现不了他,居然高声大喝。手中链枪一抖,直向三虚火神袭去。

萧傲然看得一拍大腿,暗叫糟糕,天下哪有这般偷袭的。纳闷这赵铎为何行事如此愚蠢,又听他高呼‘九公主’,更是茫然。只见三虚火神一甩手,已将敖远思几近**的身躯甩落在地。回手格挡赵铎的链枪,却不料链枪绕他手而过,直奔他的咽喉。三虚火神把头一低,硬是用下巴将枪尖压在了锁骨之前。接着用力一扯,立时将赵铎拉了过去。赵铎轻功果然极高,虽然轻盈处不及陆雨虹,却也快捷。借他这一扯之力,脚下一蹬,链枪月兑手,竟从三虚火神头上跃了过去。身未落地,便想要月兑下外袍,好为敖远思遮盖。岂不料下方一束黑焰来袭,已正烧上双脚。

赵铎可没有能熄灭这修罗业火的本事,手腕一抖,外袍正好罩住了敖远思。再探手入怀,口中念念有词之间,便掏出一面黑乎乎的铁牌,一时间yīn风四起,这铁牌的黑气似符文样向周遭散去,不多时便在头上三尺如割裂虚空般,生出一个模糊的圆灰之物来。只见这圆灰之物中如混沌,内中之物不断翻涌鼓荡。渐渐竟在其中生出两个眼睛来,那其中混气随着这两只眼乱旋乱转,转眼的功夫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黑白两部,宛然是一副yīn阳两仪之像。但随着赵铎默念咒语,yīn阳双鱼形态渐变,这两仪本是紧合错落之处,竟然渐渐的被分开了一条缝隙,随之一阵极为yīn寒的墨黑气息涌将出来。赵铎脚踝处已被修罗业火烧得皮腑肉烂,却仍然强忍着剧痛,催动通幽宝鉴。萧傲然只听一阵闻所未闻的怪声响起,当空似被撕开了一般,一阵阵幽黑的气息散漫开来,正冲在三虚火神身上。赵铎只盼三虚火神受了幽冥灵气这一冲,纵不被冲伤元神,也会大大分心,潜在一旁的萧傲然便能有出手的良机。哪料机会虽有,但萧傲然却一无动静,修罗业火哪是凡人可以承受,渐觉魂魄如入炼狱,苦痛难当。通幽之门也渐有些闭合之像。

三虚火神起初虽然惊呆,实不敢相信世间能有人可凭一己之力开启幽冥之门,虽然只开了这么一丝,倒教他再逢这久违的幽冥之气,好不畅快。当下哈哈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老子要回幽冥界,也难为了你们这般废神卖命的相送。铁奴,咱们这就走吧。”

岳中流应了一声:“是。”竟然背负着那极重的铁架从土石中自己站了起来。

三虚火神显是嫌他走的太慢,抬头望了一眼空中这极小的通幽秘径,已上前一脚将赵铎踢了个跟头。骂道:“你就是想用这个将老子钓到这里来,是也不是?老子前几番没取你的xìng命,只是不想惹来天怒雷罚。我现在杀了你,天又能耐我何?”说罢便要做势,一道流火自他左手涌出,便要将赵铎化为灰烬。

耀眼的光芒瞬时之间,将赵铎眼前一切吞没。一道直白的雷光正正的降在三虚火神身上,炸响轰鸣,天地失sè。三虚火神一时间脸sè焦黑,神sè惊惧地四处张望,一把银亮的长枪便已刺到了面前。

三虚火神双手合拢,待要捉住枪头。再一声炸响,一道肆虐的雷电由枪而出,在他上身狂噬乱舞。三虚火神再退两步,身上衣衫已被撕的寸寸破裂,望着萧傲然直喘大气。

平地里大雾忽起,周身事物渐渐被浓雾隐去,只见雾中有丝丝雷光时隐时现。三虚火神大喝一声:“且慢。”却是为时已晚,云雾中无数

道电光已向他袭来。三虚火神一声长啸,修罗业火轰然而起,将他护住。但这千余束雷电犹如利刃,硬是将业火撕开,直击中他的身体。亏得他急切间又已在周身又布下了三昧真火,却也被这雷电噬得周身发麻。眼见大雾转黑,竟然渐渐将他的修罗业火尽数吞灭,他心中更是惶惶不已。‘扑通’竟然跪在了地上。

萧傲然虽是一而再的得手,但总觉并未伤到了三虚火神。此时见他跪倒,心中犹为奇怪。既然对手不再抵抗,便收回云灵,却哪知云灵之力似膨胀了数百倍一般,一时竟难以收回元神,只在他背后展出巨大的云翼来。

萧傲然眼中雷丝流盈,目溢神电。问道:“你为何不还手?”

三虚火神只呆呆地望着他,听他问话,才慌忙答道:“我在下如何敢与少侠动手,请您恕罪。”

萧傲然望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三虚火神,虽觉得他不似作伪,焉能是竟被自己这一枪之威慑服。小心提着枪从他身旁走过,到赵铎与敖远思身前,问道:“赵堂主,你无碍吧?”

赵铎盘地而坐,面sè青黑,嘴唇颤抖,良久才答道:“公子,属下冥火攻神,已经不行了。再有一刻功夫,便要魂飞魄散。”

萧傲然驳然大怒,转身喝向三虚火神道:“你快来为他救治。”

三虚火神愕然道:“少侠明鉴,他的元神已为业火所噬,救不得了。在下不知他是少侠的部从,有罪有罪。”

萧傲然此时恨不能一枪将他扎个透明窟窿,转身之际却被赵铎一把捉住了右手。只听赵铎低声传音道:“公子,你且听我说话。这位有黄龙之身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教主的胞妹,是公子你的姑姑。属下已经死到临头,还请公子定要善为照料。”

萧傲然见他说到此处,脸sè越发的难看,眼中渐渐黯淡,竟然已失明。连忙释出雷马,云灵亦随之涌出,雾气渐起。对他道:“你莫要胡言,我这便送你们回龙门总坛。”

赵铎摇头低声道:“公子,便是赶得回去也无人能救。属下元神片刻就要焚尽,你听我说完。这岳老贼此时光景,公子要对付他不难。但这个黑衣女子,是天邪宗八荒冥蛇陆雨虹。这等高手正是本教大患,若要除她,现下就是良机。再有,我身上这通幽宝鉴,烦请公子交还教主,但此宝不易驾御,切忌不可擅用。时不我待,请公子当机立断,免得错过”虽然嘴唇还在动,但却说着就没了声音。

萧傲然呼道:“赵堂主!赵叔叔!”赵铎却似已听不见般,再没有任何回音。

萧傲然回望三虚火神,自释出雷马后,他更是跪叩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起。雷马立于他面前,与他一同浸于幽冥灵气之中,时时低鸣。再看前方,敖远思与陆雨虹都是倒伏在地一动也不动。浓雾之中,只有那岳中流,背着沉重的十字铁架,一步三停地慢慢走来。

萧傲然胸中怒火燃烧,不免都要加在他的头上。先前一点怜悯之情,此时已消散的干净。一抬枪,人受云灵托浮,已向他电shè而去。临近岳中流三丈,一股怪异无伦的感觉涌上脑海,仿佛知道这一枪无论如何也刺不中他。萧傲然猛一咬牙,再加了三分力道。但只见旁边一道人影飞快地横移过来,竟在他之前扑在了岳中流身上。

萧傲然蓦地看清,正是敖远思。人枪都是硬生生地收住,却也有少许刺进了敖远思的背上。萧傲然惊道:“你做什么?”却见敖远思赤身**,又连忙将头转了开去。

敖远思紧紧的抱着岳中流,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许旁人伤他。”说罢伸手便要拉岳中流穿入锁骨的铁链,但手上连运了数次力,都未能将其拉断。岳中流却是一声不发,拖着敖远思,仍旧一步三停的向前走来。

敖远思仰天一声长啸,周身黄气奔流,皮肤上也渐渐结成片片鳞甲。不多时便又化为一条四丈余长的黄龙,龙身却已比前小了许多,探出龙爪,一下子便将岳中流穿在左边锁骨的铁链抓了出来。

岳中流显是吃得巨痛,身形猛转,那十字铁的横铁正打中龙颈,一下子将黄龙打出十余丈远。黄龙瘫在水岸之上,不住地喘息。但极快又立起身来,缓缓地向岳中流走近。原来化为龙身极耗灵力,敖远思一rì之内两次化龙,又与三虚火神交战时受了三昧真火之伤,饶是她有龙蜕之衣护身,又具龙血回天之力,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摇摇yù倒。

萧傲然见敖远思如此舍命回护岳中流,这老贼竟这般伤她。提枪便刺向岳中流面门。敖远思已无力再阻,却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龙吟。三虚火神也是同时大喝了一声‘拒!’

岳中流像是突然发难一般,横身以十字铁疾扫在萧傲然的枪上。萧傲然哪料见他这般迅猛的一击,竟然神枪被这一股大力打得月兑手而飞,直上半空,手指骨都险些被震断。见另一击又已打到,连忙退后避开。一缕青云托住雷云枪,送还到他的手中。萧傲然怒望着岳中流,枪上雷光凝炼,蓄势待发。

三虚火神高声道:“少侠且慢,此人杀不得凌!”

还不待他说完,萧傲然枪上狂雷暴闪,已直击在岳中流身上。但岳中流不闪不避,口中作喝,竟然口吐了一口口水,正正地迎在了雷光之上。就这么一口口水,不但将这道狂雷抵得无影无踪,还挟着一股无坚不摧之势,向萧傲然袭来。萧傲然横枪格挡,却被这一股巨力撞得连退了十余步。

雷马一声怒嘶,上前一爪将三虚火神打翻在地,巨大的掌爪牢牢地捏住他的脖颈。三虚火神连忙高呼道:“少侠、雷尊,听我一句,此人万万杀不得。”语无伦次,声调几近哀求。

萧傲然自得了雷云二灵,勤修苦练,自觉运用早已圆满,时时踌躇满志,常自以为再稍加时rì,只怕便能及得上义父。哪知道今rì面对这么个身如朽木且行动不便的老者,竟然连连受挫,不由得心中大感恼怒。心中也知道是三虚火神在搞鬼,但见他已被雷马制住,却是大为奇怪。因为雷灵之力此刻大部皆在他神枪之上,他便再不济,也逃得开。却为何毫不反抗,却出语相求。

这才回问了一句:“为何杀不得?”

三虚火神慌忙答道:“这个,在下实在是不能泄露天机。在下绝不敢诓骗少侠,少侠久后自然明白。请少侠放过在下与铁奴,在下这便带他回幽冥界,绝不碍少侠的事。”

萧傲然冷笑道:“我知道是你对这老贼做了手脚,你以为如此我便杀不了他吗?我今rì偏要取他的xìng命,你若再来碍事,那便是与我为敌。”

三虚火神深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岂敢与少侠为敌,但此人与少侠大有干系,在下便是拼着抗命,也绝不能让少侠杀他。雷尊,你难道不帮我说句话。”

萧傲然虽听他说的蹊跷,言下似乎竟然与雷臣相识,但想那雷马既久为神灵,又不足为怪。只见雷马仍然一无动静,这才缓缓道:“你便不杀他,也不能教你带走。这个人我要了,你要走,便自己走吧。”

三虚火神满脸的委屈,本来一个彪形大汉似的正神,此刻好如一个受气的孩子。当真是yù哭无泪,徒呼奈何。

便当此时,萧傲然只觉一道犀利的灵气侵入自己布下的云雾之中。一个巨大的黑影隐隐在雾中现身,连忙退后数步,定神观看。只见岳中流身上连带铁架,已被一条巨大粗黑的巨蛇所缠,将他死死的盘在中间,三棱形蛇头立起足有仈jiǔ丈高,蛇信嘶吐,却似并无敌意。中见蛇头之上一道亮光突然闪现,瞬时shè向被牢牢缠锁的岳中流。只听得‘叮当’数响,这巨蛇便已放开了岳中流的束缚。

只听三虚火神叫了声:“糟糕。”

见岳中流身上的铁架已轰然而倒,重重的又在小山路上砸出一个大坑来。岳中流似是呆呆站在路上,右手手指之中,竟然夹着半截断剑。左手提起,已将右锁骨中穿着的断锁链也拉了出来,一股鲜血随之流出。

一个陌声的声音说道:“陆丫头,今儿个这事,你可是欠了我的情了。”

那巨蛇也是口吐人言道:“袁公公,你帮人帮到底,只要救下岳大哥,今后虹儿一定厚报袁公公。”

萧傲然这才看清,原来这巨蛇便是陆雨虹的兽身。这个袁公公身材矮小,此时正站在巨蛇头顶,手中却提着一把断剑。

袁公公嘿嘿怪笑道:“这姓岳的欺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气还不曾消,今个伸手便又折了我一柄宝剑,我这可亏的大了。你当真厚报?那可也不用,小老儿我只想要一样东西,只怕你不肯给。嗯,不给也不打紧,能借我用用也就够了。”

陆雨虹道:“袁公想借的东西,便在虹儿身上,我答应你便是。”

袁公公又是一阵yīn笑,道:“咱们可有言在先,这东西是你主动要借给我的,我可没有迫你。将来老祖宗和那白小子问起来,可不要诬赖好人那。”

陆雨虹道:“不错,我自愿将这东西借予公公。”

袁公公一跃,轻飘飘地从蛇头上跃下。道:“你收了兽身吧,莫要伤了真元。”

陆雨虹道:“对头是三虚火神,公公不要轻敌。我虽有些损耗,还可以助公公一臂之力。”

袁公公笑了一笑道:“三虚火神诸亢,被鸿歌老道破去了元神,封埋了这么多年,如今看来,好像反倒真虚合一了嘛。若让你回到幽冥界,你可要发达了。不过你想想,你修罗狱无王无神,诸位冥界神王能不能容得下你。”

三虚火神喝道:“大胆孽畜,此事也是你该与论的?”

袁公公呵呵笑道:“神上息怒,你此刻七魄不全,徒具神通。适才种入两念铁中的灵力又耗得极多,不宜再行争斗。一旦强行动起手来,若是肉身有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三虚火神大怒道:“混帐,就凭你们,岂能伤得了我?”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噗’的竟然从他的前胸穿出。雷臣本来锁住了三虚火神的脖颈将他仰按在地上,此时一见此变,连忙将他松开。三虚火神面不改sè,长身站起,只觉此剑似是紧紧钉在自己身上,凭自己的灵力,竟不能将它迫出。周身三昧真火雄雄燃起,yù将这柄剑炼熔。哪曾想此剑遇火,竟然慢慢变大,前胸的伤口也是随之加大。三虚火神大惊,连忙熄了神火,不停地喘息,似是极为疼痛。

袁公公大笑道:“对喽,五行火生土,虽然三昧真火并非凡火,可小老儿的那柄剑也不是凡剑哦。此剑乃是上古祝融氏以息壤与定风砂铸炼而成,名字你大概也想起来了”

三虚火神额头见汗,道:“是厚泽剑。这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是从何处盗来的。”

袁公公不温不火的道:“瞧你说的,老朽这么大的年岁,哪有去偷东西的道理,这剑自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你不记得,当年祝融所居的厚泽之中,有一群祝火神所养的灵猿了么?”

三虚火神仰天大笑,笑得歇斯底里。放声道:“祝融,你看见了没有,你养的畜牲也敢来奚落我了。”

袁公公转身对陆雨虹道:“虹儿,你还不带这姓岳的走?”

陆雨虹收了兽身,疾向岳中流,怕他再发疯反抗,连续点了他身上多处大穴。哪知岳中流却一动不动,居然被她点倒了。陆雨虹刚要将他挟起,只听风声呼啸,竟是萧傲然的枪已刺来。袁公公见得萧傲然出手,断剑甩手飞出,正中枪头。萧傲然的枪头虽被撞开,但那一束电光却是结结实实的打在陆雨虹身上。陆雨虹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束雷电打得全身麻痛,与岳中流一齐摔倒在地。

袁公公一声怪叫,手中又现出一把短窄的宝剑来。萧傲然还未曾反应过来,被已被一片似雪的白光罩住。手中神枪飞舞,雷云枪法带着如鞭电光,便与袁公公战在一处。怎奈这老儿剑法极快,身法也是诡异之极,不但时而身前时而身后,便是头顶裆下,到处都是他的身影。萧傲然身处凶险多次,却从未感到过今rì这般危急。这老儿的剑法虽及不上楼入云,但是杀意之坚决,杀气之凌厉,都远胜于他。更兼他身矮矫捷,短兵锋利。竟然越来越快,萧傲然渐觉有些跟之不上。方觉眼前一花,左股上正正的被他刺了一剑,加上自己挥枪这一挡,伤口更是长达三四寸,剧痛入骨。

萧傲然虽然勇武过人,耐得疼痛,但毕竟腿力却因此衰了些。正在此时,只听三虚火神纵声长啸,一种难以言明的光芒渐渐从他身上聚拢,自幽冥秘径渗出的灵气慢慢变淡,眼看便要消弥于无形。一股更加难以抗拒的温热感直将激战中的萧袁二人硬生生压住般,都是几乎使不出招术。只见三虚火神盘膝在地,双手做阔开上托之势,身上碧光跳跞,似火非火。

袁公公脸sè大变,连忙催动厚泽剑,yù将他肉身斩破。但虽然热气有所减弱,那剑却似不能再撼其身分毫,不但再未变大,竟被一股庞大无匹的灵力牢牢锁住,几乎失去控制。

就在袁公公这一愣神的空当,正在他背后如死人一般的赵铎突然跃起,右掌重重的一掌击在他后心之上,直将他打了个踉跄。赵铎一击得手,左手顺势将通幽宝鉴全力抛向萧傲然。萧傲然大喝一声,挺枪前刺,左手刚好捉住通幽宝鉴。袁公公虽然猝不及防之下受了赵铎这拼死一击,但其凶焰并无半分稍敛。拼着再负重伤,甩手便斩落了赵铎的人头,再尽力避过了前心要害。虽然被萧傲然一枪刺透了左肩,但身形一转,立刻将肩膀从枪上月兑出,同时右手短剑疾甩,直奔萧傲然胸口。

丈余之距,在此袁公公等功力之下,有如咫尺。萧傲然右手枪未收回,左手又正抓着通幽宝鉴,眼看就要被此剑穿心而过。只见一阵热风扑面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站在自己面前。

萧傲然气息虽乱,却也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三虚火神的背影。只见他背上除了厚泽剑之柄,那短剑也对穿而出,露出了寸许剑刃,却不见有丝毫鲜血流出。

袁公公yīn沉着脸,看着三虚火神,右手在虚空一探,又唤出一把乌黑的宝剑来,此剑足有四尺余长,若是立直恐怕还比他高过少许。三虚火神怒吼一声,双手前后探出,同时运力,已是一齐将身体中那两把剑拉了出来,便提着两把剑向袁公公发足奔去。袁公公虽然吃惊,却并不慌乱。手中暗捏咒诀,面上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长剑前挑,竟与三虚火神针锋相对地刺去。

这两道人影一大一小,两轮寒光一黑一白,动作快的已经让后面的萧傲然看不清楚。yù要上前相助,实在是插不上手,yù要释放狂雷,又怕击中了三虚火神。宝剑交击声如暴雨,只在这一呼一吸之间,便已响了数十下。只听袁公公一声怪叫,两道人影忽地错开,三虚火神的头颅斜飞而出,庞壮的身躯轰然倾倒。那袁公公却已经化身成了一只长眉白猿,并左右手各持着一柄宝剑,身上的白毛却是遍染血sè,狰狞的面目

上口中正衔着那柄短剑,剑上遍染鲜血,颤悠悠的轻吟做响。

萧傲然知道此正是出手良机,不断凝聚雷灵,便连雷马也被聚做了一道电光,不多时雷云神枪已蓄至巅峰。狂乱炽白的雷电耀得袁公公呲牙咧嘴。适才行险一搏虽然击杀了三虚火神,却也身上多处中剑,二人交手虽快,却是剑剑势如重山,极耗灵力。亏得他神剑已经控制自如,与生死交拼之际从三虚火神手上唤回了神剑,这才趁其手中无刃错乱之时将其斩杀。心下却暗中侥幸,若是三虚火神再迟上几招露出破绽,只怕自己再也无力施展奇袭了。

眼下袁公公也是强弩之末,面对如此狂雷,哪能不胆颤心惊。可惜,怕亦无用。这万钧雷霆,呼吸间便到了眼前。袁公公生死关头,终显

出深厚的修为,长尾一卷已将嘴上短剑取下,竟然如手臂般灵巧。三剑齐飞,苦苦抵御这天崩地裂的枪势。但此时他的灵力,已实丰抵御不住雷电的狂轰,那乱舞的电光已无孔不入地向他攻到。每一次雷剑相交,他便感心如锥痛,只是咬紧了牙关,闭着眼将三把剑舞得泼风也似,一连退出了四五十丈远。

一道劲风自他背后袭来,袁公公突然睁大了眼,大吼道:“不要杀他,捉活的!”

面前雷势突然消去,凭空织成了一道雷障。数道乌青的光芒撞在雷障之上,如泥牛入海。一道瘦长的人影落在袁公公面前,冷冷道:“老猴儿,这回咱们算两清了。”

袁公公急忙道:“清便清了,你快去将那小子擒了,此人身份非同寻常,定要活捉。”

高瘦男子依然哂道:“谁说我要捉他了?我还要去圣贤庄,失陪了。”说罢扭头瞥了一眼陆雨虹,转身便走。

袁公公急叫道:“高翔,那小子身上有雷云二灵,还有通幽宝鉴。你若擒住他,可比去一趟圣贤庄划得来。”

高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道:“袁万寿,你即知他有雷云二灵,还想让我去触这霉头,你只不过是为了陆姑娘身上那件东西罢了。便捉了他,那通幽宝鉴是敖远霄的命根子,他岂能干休?人已经去得远了,追不上了。”说罢跃在半空,化做一只大鹰,一声长鸣,就那么飞走了。

袁万寿眼看着北面天际萧傲然云翼长舒,挟着岳中流与敖远思已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又看看南面云空高翔飞鹰展翅,盘旋无迹。气得一张猴脸由红变紫,哇的一口血又吐了出来。只见一旁陆雨虹面sè苍白,手臂撑着身体坐在地上。不由得怒叫狂嚎,一声凌厉的猿嘶传遍了邓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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