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神木林乃至封灭谷地,都弥漫着一声声闷响。许多没有资格参与邪族大祭的族下,甚至几个闭关中的老怪都在暗自猜测,如此惊天的震动,到底是何原因。
而此时的邪神祭坛,已经从正面开始了坍塌。从正中的位置开始,大片的石块纷纷下陷,以那邪坛七鼎为心,疯狂的向下塌溃。
神坛上的一众邪神都是连忙向两旁避开,只见七鼎悬浮于空,鼎下已现出一条巨大的裂缝来。这条裂缝直通见深不可测的神坛内部,一阵阵令人惊悚的气息从坛内散出。
在这气息之下,就算是修为强如幽冥九公之辈,也生出一种想要跪伏下拜的念头。就连那本来长醉不醒的鲁醉翁也已经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条裂缝。
鲁醉翁惊呼道:“帝气,这是七封祖皇的帝气。”
黄石公心下却更为yīn沉。三相祖坛中开,这是他所演九卦中的第三卦,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如有可能,他希望卦象再晚一些应验。
白绝悄然向鬼谷子传音道:“这是七封邪皇的帝冠所散发的帝气,此坛中开,意味着帝冠自行现世,挑选有资格继承帝位者。不过你不要干蠢事,这帝陵之中极为凶险,就算是我进去,也不见得能活着出来。”
鬼谷子双手紧攥,手心竟全是汗水。他确是有意入祖陵,但在白绝的言语之下,硬生生止住,就连身体都有些颤抖。
通天子天眼神通展开,深深向其中看去。他是此地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略微看到祖陵之内景象之人。
只听他喃喃道:“空衍天境,祖皇的至宝空衍幡,七封帝冠,空逆皇袍。”
台下的无数看客,纷纷施法护身的同时,也在议论纷纷。
通天子蓦然间转头喝道:“祖皇显圣,开坛杀牲,请劫旗,立天幡。”
这一声令下,其麾下的九名邪神立即在坛下联手施法,瞬时间一座九宫法阵之中,一杆青sè大旗浮升上来。
同时通天子天眼神光指向天际,白童子亦大袖一展,飞出百十道白光冲上天穹。不多时一幅铺天巨幡缓缓出现,微微荡动的同时,似乎映现出天界景象来。而本来围攻楼入云等三人的邪族之众,亦是纷纷作法,攻击四女的阵势。
不过这围攻者中,并没有神境邪众,大多为灵英灵华弟子。人数虽有数百,法术亦层出不穷,但在楼术云这把神弓威慑之下,始终不敢靠近。而莫倾语以绝尘为结布下的冰莲大阵,防御力更是绝强。在白裳驾驭苍生相助之下,摄取这祖灵神木之元,灵元几乎无穷无尽。
无数邪术撞在巨大的冰莲之上,迸发出连绵不断的异芒与巨响。华光异芒不断变幻,煞是瑰丽。莫倾语纵然有绝尘为倚,在如此不断的打击之下,魄力未免一分分受损,不一时的功夫,只觉全身疲惫之极,气血紊乱,神不思属。
楼入云见状,再也无法坐视。三息之间连开十数弓,五百步内的十余邪众一一毙命,余者纷纷再次后退。这么一来,能落在冰莲上的法术立时减少许多。
其实无论是邪族门下,还是观礼宾客,见到这个景象更是一片哗然。全然料不到这冰莲阵法,居然能够在如此密集的法术之下纹丝不动。只有极少数修为极深之辈,才明白其中玄虚。这阵结绝尘神兵之名,其实早在岳中流手中之时,便威震天下。不过在岳中流手中,此刀乃是以五行神英之莲的形态出现,五行神通变幻莫测,威力无穷。但莫倾语毕竟修为尚浅,以本门苦寒心法驾驭已属勉强,自然远远无法施展出此刀的真正威力来。
但高阶上的红夫子一身红sè神衣,目光冰冷,望见族下进展不顺,劫旗天幡俱开,岂容儿戏。与楚江王化做一红一青两道虚影,几乎是一瞬时间,便掠过数千丈的距离,同时向冰莲扑去。
“红绫杀缚!”
“青眼**!”
红夫子与楚江王千里公三人,是九公中最晚晋阶之人。只为修为与通天鬼谷等人相差颇多,是以多年来不得不抱成一团,方能在邪族的权力之上占一席之地。邪族之中便有人暗里戏称这三人为小三公。
今rì这个局面,皆是在九公的约定之下,虽然有一些意外之事,但只要南斗君一到,必迎刃而解,他们要做的便是尽量为南斗君扫清障碍。
杀死这四女,本是东灵教的要求,以此作为说服南斗君的条件。本来三人对此并无异议,还以为是举手之劳,这才向通天子提出,要以四女为祭天之牲。
通天子虽执掌神榜,在名义上为九公之首。但却心知肚明,莫说最强的三虚子诸亢,就连鬼谷子与黄石公的神通也胜他半筹。为加重手上的筹码,这才拉拢红夫子三人。转而又利用这个情势,迫鬼谷子就范。
可是一见到绝尘与苍生这两件神兵,众人心底里都在打鼓。这等神器,绝不会轻易认主,不是大神通者传赐,便极有可能是自寻转世神根,机缘巧合的可能xìng不是没有,但却太小太小了。像这绝尘的传承,毫无疑问定是岳中流的传人。而苍生,本是天人苍亟的佩剑,与苍亟的天人之身世代雪藏于广寒派,从来无人敢生觊觎之心。如今现世,很难说是何原因,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持剑的女娃绝非寻常。而且这入云弓
红夫子向来寡言,此刻却心中苦涩。先不论后果,单是杀这四人的代价,就已经太大了,若是不出意外,他与楚江王之间,将有一人会死。
趁楼入云调息之际,二人的神通瞬息间落在冰莲之上,莫倾语一口鲜血从樱唇吐出,竟是青红二sè各自掺半。巨大的冰莲生出无数裂缝,冰屑纷纷飘落。一只黑sè的大手从虚空出现,向莫倾语抓来。白裳与安宁一声娇叱,同时仗剑护卫。白裳修为尚浅,虽无法让苍生神剑出鞘,只能连剑带鞘点向黑手。而安宁手持相见难别亦难双剑,舞做一团银花,刺眼的光芒不时飞shè而出,让人不敢直视。
这黑手之上,不断被剑芒划出一条条伤口,伤口之内还泛着白霜,但其上大力却仍在一分分加重,仍在向莫倾语抓去。白裳与安宁步步后退,楼入云见情势危急,再顾不得真元损耗,弓如满月,矢若流星,一道白芒电shè而出,正中掌心。一个老者的身影踉跄从虚空之中连连后退,右手鲜血淋漓,正是千里公。
红夫子与楚江王同时赶到,一左一右双掌按上千里公的后背,三人的身躯齐齐一震。只见千里公右手掌砰然爆碎,血肉散落在地,随即化为黑烟。
千里公yīn着脸喝道:“小辈,你能破我遁空掌,确实了得。我不欺你,若还有什么未了之愿,现在就说吧。”
楼入云两颊透出红晕,煞是娇艳。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右手之上突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乌金符文,随即捏住弓弦。淡淡道:“三位前辈如此相逼,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这又是何苦。若定要取我等xìng命,还不是玉石俱焚。就算晚辈无能,而来rì颠倒乾坤或我师尊降临,诸位又焉能善终?”
楚江王凝神道:“这是茅山天陨符。”
楼入云道:“不错,此符是以当年太白上昊之星尘炼化,与慕容家的昊天剑一根同源,乃是太白金英。与三位前辈的无疆神木正属相克,三位若强要出手,恐有不测之祸。”
邪族神阶之士修行五行变化的方法,大都是种神于五行之灵。红夫子等三公没有如鬼谷子等人那般的机缘,只能同在神木林的一株无疆神木上种神,分纳神木之根。虽然三人本身的魄力与功法仍有差异,但若联手对敌,却有独得之妙。像先前助千里公对抗楼入云的神矢,便是如此道理。否则换个人来面对那一箭,恐怕不是废去一只手掌这么简单。
三人正在犹豫之时,突见脚下一阵青雾升腾而起,立时jīng神大震。楼入云心下一凛,暗叫不妙。娇叱道:“语儿,撤阵,你们快走。”
莫倾语魄力受损,只觉浑浑噩噩,一阵茫然,竟全然未见楼入云的话听入耳中,白安二女见师姐未动,自然也未有所行动。楼入云弓弦之上乌金之芒暴闪,一矢化三,电shè而出。迎矢而来的,却是一只青sè巨龙,这巨龙便是三公的无疆之木神通合力所化。观战众人都纷纷大惊,因为自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不用玄黄血脉,而只凭木属神元便可凝化青龙之身。虽说此身有些似是而非,但却也足见三公的神通惊人。
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这剧烈的声响震得一阵耳中长鸣。只见三公合力化做的巨龙双眼与额头之上,各中了一只乌金sè的神矢,这巨龙似是在剧痛中翻滚,鳞爪乱舞。
但不过是乱滚了几个筋斗,这巨龙便平复下来。额上的神矢被一道青光慢慢掩盖,反而迅速化做了一只青sè独角,而双目忽然崩溃,蓦地化为两团熊熊烈火,紧紧盯着冰莲,目露凶光。
楼入云嘴角溢血,右手也是鲜血淋漓,颤抖着将仅剩的三枚天陨符摄在手心,再迅即捏上弓弦。双目之中,也是血红一片。只见这巨龙张开大口,其中竟然站着一个青衣男子。
楼入云沉声喝道:“姓敖的好不长进,只会做这鬼鬼祟祟的勾当。”
这青衣男子正是东灵七使之一的角木蛟。刚才的神通交击,本应是楼入云占据绝对优势,三公之中,至少会有一人将死于此箭之下。但青龙本就是世间木属之尊,角木蛟又是七宿中的本命木灵,有他相助,三公的神通即时灵神相合,使得楼入云太白金英加持的神箭难以建功。
角木蛟微笑道:“教主有训,云中君的shèrì神矢,锐绝当世,决不可力敌。如若遇之,只能以青玺自保。”说着左掌擎出一枚青碧小玺,此玺之上,一条青sè玉龙盘旋,栩栩如生。
楼入云咬牙切齿道:“好,你来的好,灭你这七宿之根,我倒看看敖远霄如何恢复青尊之位。”只是微一运力,却只觉一阵难抑的剧痛自体内传来,弓弦却一时难以拉开。
角木蛟微笑道:“云中君息怒,在下只不过是为护卫老友,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这三位老友,却并非平凡之辈,这位红夫子已能将无疆木元转生成赤烈之炎,足可破你那天陨金英。便无在下,你那一矢三分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们。眼下云中君意力大耗,恐怕你那无极之矢的杀手,一时难以施展了。若在下想要伤你,焉能错过此时?”说罢一阵长笑,身影在巨龙的獠牙间消失。
他这一番话,不但是为了让楼入云发怒,亦是在争取时间为三公疗伤。楼入云这神矢何等厉害,当rì刘业血神之躯几近正神的实力,一矢之下xìng命便去了八成。三公虽然有角木蛟暗中相助,但在这一击之下,还是各自受伤不轻。但无疆木之生机本就极强,再加上角木蛟这本命木灵相助,伤势恢复极其迅速,到角木蛟话毕,已痊愈了七八成。
而角木蛟这最后两句,实非客套,而是包藏祸心,要提醒三公,要杀楼入云,此刻即是最佳时机。三公的神觉何等敏锐,已知道东灵教高手已经大举来此,说不定南斗君业已驾到。若说之前三人对杀死云中君这罪责尚有疑虑,此时却是难以再行拖延。巨龙翻旋中一声怒吼,由上扑下撕碎冰莲,张开巨口,yù将四女吞下。电光石火间,两道白光几乎同时从龙口一侧闪出。
白裳一手持剑,一手却挟着已被龙吼震昏的安宁。这神通来临实在太快,她只能一掌将楼入云推出,再将最近的安宁救走,却再没有时间顾得上师姐。眼见原先所在之地出现一个深坑,吞下了师姐的巨龙已然腾上高空,她惶恐中甚至还未感觉到悲痛,晶莹的泪水已先流落下来。
她放下安宁,也顾不得再看楼入云的伤势,一众邪族弟子又已经围杀上来,其中有数人,赫然是神境高手。那些狰狞凶戾的面孔一点点靠近,白裳的脑中一片空白。侧首间,与卓立在远处却面无表情的北斗君目光交错。
苍生剑无声出鞘,一时间整个地界再听不见任何声响。但若是仔细侧耳倾听,似乎又有什么声响在涌动,像是风,又像是海。
今rì已经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发生,按说身在此地之人,已经应该习以为常,但是这种寂静,却是几乎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就连此地唯一的正神,金神白绝也无法不把目光转到了这个身形纤弱的女子身上。
结束碎裂,白裳的乌黑长发披散在无瑕的月萦仙衣之上,脸庞之上泪迹未干,素手之上却提着一把血迹斑驳的宝剑。绝代风华,众矢之地,一无声息。不仅是美丽,也不仅是凄冷,更不仅是寂静。那是一点点寒意,在众人的心底萌生,并且在不知不觉的在心神中扩散。
慕容血河心中暗叹,这沉寂了数千载的苍生神剑,出鞘了。
又一声巨大的龙吟这才打破了沉寂,那天空盘旋的巨龙在接近天幡之际,突然像发了狂一般的吟吼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这青龙张开巨口,这回喷出的却并非是烈焰,而是一朵墨sè的莲花。
通天子早就快按捺不住,堂堂幽冥九公,拿不下区区几个晚生女子,整个邪族的颜面都快丢尽了。好不容易擒得一个,还是借了外人之助,尚未送入天幡便被迫吐了出来,通天子一生都没有经历过如此丢脸的场面。
但此时他脸sè更加难看,是因为这三人正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若不相助,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通天子大喝道:“解体!”
其实还不待他喝完,青龙巨大的身躯便轰然碎破,三公的身影各自落下,都是狼狈不堪,千里公抬头时面露苦笑。只见空中的墨莲颜sè一变,一朵青莲从其上月兑颖而出。其后二又生三,青莲之上又出一朵红莲,其后黄莲,最后白莲,合共五朵,悬空轮转。五莲之中,一个冰晶滴溜浑圆,映耀着五sè光芒。
黄石公老脸微一抽搐,喃喃道:“四相五莲交辉五相苍生入海”
这是空衍九相,鬼谷子耳力jīng强,听得心下一凛,不由得连忙传出几道神念,转攻白裳的数位邪神立时悄然退却。但楚江王却已来到白裳面前,隔空向白裳一指。白裳只觉一股沉闷的劲力向自己袭来,手中神剑一震,刚要相迎。却只见周围蓦然间碧浪翻滚,波涛狂卷,从她周身掠过,却没有半滴溅湿衣裳。楚江王神通破入狂浪,立时化做数道青烟,只是这青烟,只能在水中翻滚,却无法穿过碧浪,伤及白裳等人。
一个宏亮的男子朗声道:“玄元海界!”
楚江王yīn沉着脸低喝道:“南国士,这是我邪族祭天杀牲之礼,你想干什么?”
出手阻止之人正是南国士。广阔浩瀚的玄元海界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封灭谷,斜斜的海面有近千丈之高,将三女覆盖其中。南国士踏波而立,面带微笑。
南国士道:“二位前辈息怒,在下与这几位素来相识,其中三个还是故人门下,自然不能坐视其难。她们这样的修为,邪族之中车载斗量。便是祭天,又岂用几个不相干的孩子做替罪羊。依在下看这中间定有误会,还请二位前辈思量一二。”
红夫子二人面上都现怒容,但却出奇的并未继续出手。说来惭愧,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对南国士出手不要紧,杀他虽要费一番周折,却并不算难,但招惹抱月观音,此事还需慎重,邪族今rì已然竖敌不少了。
慕容非低声奇道:“咦?南伯父竟有如此惊天手段,怎么先前在圣贤庄不曾施展。”
慕容藏锋微笑道:“南兄的玄元海界在无水之处尚且如此,若在圣贤庄施展,人界必有大灾,将致天罚。只因玄尊尚在,水灵之术本就是世间最难掌握,能将水灵修到如此地步,乃是天之异数。”
慕容血河却传音道:“非儿,不要走神,准备祭剑出鞘。时机一到,你便化剑体冲入皇陵。”
慕容非挠头道:“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
慕容血河捋了一把胡子,眯着眼道:“就是这些老东西都疯了的时候。”
果然,北斗君摇了摇头,笑道:“声势虽大,总不免是一场闹剧。”脚步一动,身影却已来到了谭夫人与南氏兄妹面前。
北斗君拱手向谭夫人施礼道:“夫人小姐在上,在下萧苍然有礼了。”
谭夫人淡淡道:“北斗君有何见教?”
北斗君微笑道:“岂敢。在下仰慕南小姐,特此向夫人提亲。”此言一出,听到之人尽皆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一向平静的谭夫人,却是目露奇sè,上下打量着北斗君。
一旁的慕容非却嚷道:“不行,我不同意。”
北斗君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成亲之rì,自然要请慕容兄喝一杯喜酒。”
谭夫人不置可否,转头看见女儿神sè扭捏,两手在背后弄着衣角,却绝不向这个容貌丑陋的‘北斗君’看上一眼。已知此事怪异,当下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微一笑道:“北斗君大事及待,不如改rì详谈。”
北斗君却道:“婚娶人伦之大事,自然不可儿戏,不过何需改rì,今rì时辰尚早,夫人尽可慢慢斟酌。”
旋即转身喝道:“待我取了帝冠,南小姐即是我邪族之后!”说罢身影如梭,直向神坛驰去。
一待北斗君离去,谭夫人的面sè当即沉了下来,问道:“楼儿,你来说。”
南暮楼连忙跪倒,说道:“这个”
南影轩也是一跺足嗔道:“娘,你干嘛非要迫大哥。”
谭夫人道:“娘不迫他,难道你自己会和娘说么?”回手一揪南影轩的耳朵,南影轩登时呼痛。
谭夫人一松手间,已然从她识魄中将前因后果知晓,但却是面sè凝重,一时难语。她曾通过分身与萧苍然有过一次碰面,但却不是什么幸会。亦很清楚,这个北斗君虽然高深莫测,面目与萧苍然一模一样,但绝不是自己遇见过的那个人。只不过她却难以知晓,女儿记忆中的,到底是哪一个。恐怕凭这小丫头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此中有假。不过若是轩儿当真与此人有这段因缘,许多事倒是容易了,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总须清楚明白才好。
北斗君此时已来到这神坛的裂缝之前,似是不耐烦的问道:“护法冥眼邪神,还不出来么?”
果然,一只yīn森的虚幻之眼在他面前睁开。一个yīn郁的声音嗡声嗡气问道:“你要闯入祖陵?”此眼一出,邪族中所有的议论都安静下来。这只冥眼,乃是冥眼榜一百零八位护法邪神的冥眼大阵阵门。可以说,冥眼榜邪神是邪皇之下在邪族中最为神秘的一群人。他们从不参与邪族事务,只有在有人胆敢冒犯神坛祖陵,或者继承皇位者发出挑战之时,才会出现。
所以这只冥眼的出现,等于冥眼榜邪神承认了北斗君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关于这一点,就连幽冥九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以什么为依据。但是根据邪族的律法,这一点不容任何人置疑。而且这只冥眼中所散发出的气息,与其余所有邪神的气息都大为不同,就连幽冥九公,对这气息也极为敬畏。
此地能够清楚分辩这种气息的,目下绝不超过三人。慕容世家的老家主慕容血河,正是其中之一。
北斗君失笑道:“闯?非也,是回。”说罢一步迈出,竟瞬间消失于这巨眼之内。
胡蝶儿随即扬声道:“北斗君破阵之后,便是我族邪皇。愿奉为主者,向护法九刃献上誓元神血。不奉此命者,以叛逆论处,邪皇登基之时,一概诛杀。”
通天子等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惊慌失措,全然想不到北斗君行事,竟然如此霸道。
鬼刃大镰一挥,喝道:“一柱法香之内,邪族神境以上之修,速速献上誓血。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诸位莫要自误!”
卫青乌长身而起,双手奉出三枝法香,眼中青芒一闪,将法香点燃。北斗麾下邪神也是齐声喝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整个封灭谷中,除了南国士的玄元海界时尔水波轻涌,良久再无一点声息,整个邪族乃至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纷纷集中在幽冥九公身上。通天、鬼谷、黄石、白童、醉翁,这五个站在邪族之顶的人,此时竟无一不如坐针毡。北斗君到此之后,并未展示他的真实力量,没人知道他能否破解冥眼大阵。这一次冥眼开启的方式,也与上次与岳中流的较量毫不相同,护法邪神并未现出真身,而是用这种如同接引一般的方式,将其引入阵中,而更使旁人难以揣测其中战况。
这不仅是决定自己的生死,也是决定整个邪族存亡的时刻。只要一步走错,即使是在邪族中曾地位尊崇,也会被以叛逆而处死。数千人而无一敢出半声,这种诡异的恐惧弥漫着,让人心下颤憟。
眼见香燃已半,黄石公突然道:“知生死,分善恶,辩真假,见道轮。能尽虚空,可逆轮回,往来古今,一切变数,了而指掌,唯我空衍之慧。”话语不多,但却抑扬顿挫,说如同经文,每一字都如同重重落在所有邪神心中。话中之意,清晰明了,但却只有九公中的这四五人知道,这是录于邪神榜之端,由七封邪皇亲笔写下的,邪族中最大的秘密。
黄石公说罢微笑道:“诸位老友,我皇祖空衍之慧,与浩然之气、玄黄之血、无极之力、并称世间魄力之极,此智慧通晓举世一切变数,我等心机,又岂能出此藩篱。既有决断,不必犹豫,老朽先行一步。”说罢大袖一甩,一道黄光闪烁间,已来到鬼刃面前,屈指一弹,一滴神血浸入刀锋。
醉翁鲁渊此时神sè也恢复清明,咬牙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死个明白也好,算我鲁某一个。”身形忽逝,影子飞闪之时,才又从鬼刃面前出现,一口淡红的酒气喷在刀上,再不言语。
这二人的举动,虽然让所有人震惊,但附合者却为数不多,只有十数个散修默默来到二人身后,却并未献出神血。他们还在等,按照邪族中尊卑之别,只有等九公全数做出决定之后,他们才能献祭神血。
鬼谷子知道,白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影响他的决断,他也不能再向旁人问询。他一步步的走下坛台,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挣扎。从他登上四耀阶成为九公以来,便几乎站在了邪族权力的顶端。千余年来,为了更上重楼,他耗费了无数心机,将大多数邪神拉拢在自己的座下,只需要机会到来,他便能取代通天子。再有数十年,待他上登五鸣,便是继承帝统也并非无望。
在幽冥九公之中,其实他是唯一想要安于现状之人,也早便做了许多布置。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不能让任何人破解冥眼大阵,这冥眼大阵经他多年苦心研究,又不惜代价取得了数件法器。颇有信心即使是岳中流重至,也要刹羽而归。但是冥眼竟然如此开启,这一个变数,便让他措手不及。
当他心中正反复琢磨着‘人算不如天算’之时,听到黄石公的那几句话,竟犹如当头棒喝,仿佛是专而为他而说一般。当即醒悟,恐怕这些年来自己的心机,已然被黄石公看透。他似乎在提醒自己,无论谁继承皇位,传承了空衍之慧,恐怕他鬼谷子都难善终。
此时来到黄石公面前,望着这个千载的对手和老友。反思此人,虽向来低调,却从不无的放矢,言必中,行必成。鬼谷子似乎有种从未胜过他的感觉,一时间心中只觉疲惫,意兴阑珊。
黄石公淡淡道:“鬼谷兄迷途知返,难得。”
鬼谷子摇头苦笑道:“就全仗道兄了。”抬手便要向刀锋点去。
正在此时,一个无比悦耳的女子柔声叹道:“胜负尚未分明,鬼谷前辈不嫌如此服输,还为时过早么?”
鬼谷子抬头仰望,手指微一顿,旋即叹道:“不早,不早。”而后一指印在刀锋之上,不再言语。
众人齐齐抬头观望,一时间人人目瞪口呆,许多人都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只见五朵神莲之旁,一个身着浅绿罗衣的女子正踏空而立,数道星光在她周身流转,时而照亮她的脸庞与身姿。按说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有目力jīng强者可以看清她的长相,也只能看出此女是美是丑。但怪异的是,只要有一瞬看清楚这张面孔,便会立时如印在心底一般,清晰无比。
更何况这本是一张绝丽无匹,清蓉若水般动人的面孔,淡细的眉下那双不染一尘的冰眸,望之却如沐chūn风暖阳,头上简盘的小髻虽是妇人妆扮,身姿却是如二八少女般妁约轻盈。一袭绿衣更是淡雅馨素,虽不施脂粉,玉润嫣质却更显**。莫说男子,就算是女人,见此人也觉美绝人寰,难以言喻。
参见南斗君!参见夫人!以小三公为首的一众邪族之人,以及东灵教众,齐齐喧声拜伏。其实即便不识之人,也早便应该想到,如此容sè,舍宇内第一美人南斗君秦晚尚有何人?可是终归要到大伙呼将出来,这才想起。
秦晚略一笑,看似极为平静,但却犹如在许多人心中旋起涛天大浪。只听她淡淡道:“诸位辛苦,不必多礼。”这八个字才说了三四个,便有不少强自镇定之辈,禁不住心神冲撞,竟尔昏了过去。其实昏将过去,算不得如何丢人,更有那心智错乱,疯而癫者,满口唾沫横飞,声嘶力竭,瞠目如血者,纷纷被击倒在地。但出手者虽然强自还有一分灵明,却也未必想得起此情此景是如何荒谬。
南影轩见南暮楼也是目光呆滞,眼见四周异象,不禁奇问道:“大哥,他们这是怎么了?”说着还连连拉扯他的衣襟。
南暮楼正神不思属,哪里听得到妹子说话,只是觉得周身一股股燥热,心中一阵阵慌乱。
谭夫人微笑道:“轩儿不得吵闹,让你大哥在这道术之下好好历练一番,对他大有好处。”
南影轩奇问道:“道术?”
一旁的慕容血河道:“不错。南斗君虽然也修魄力,却已得道法真髓,与你母亲以禅意为法各有千秋,是为真正的道玄境界。所以,说她是五奇之中的第一人,也并无不可。”
南影轩奇道:“这么说道玄境界要比灵玄更厉害了?”望向慕容血河之时,却惊见他已从一个皓首老儿,化成了一个英年男子,只是眉间目里,竟是一片极强的煞气。
慕容血河并不看南影轩,只是淡淡道:“按理说确是如此,但当真斗法,还有许多变数难以考量。”
南影轩听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悄悄靠向一旁神武门的坐席,低声问迟后土道:“黄大叔怎么没有来?”
慕容世家与神武门诸雄,似乎是此处少有的不受南斗君绝世风姿影响之人,一如其常的轻声交谈。
迟后土闻言搔耳反问道:“哪个黄大叔?”
一旁的龙隐缘答道:“玄襄。”
迟后土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他又是什么大叔了,总和我抢酒喝的小子,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南影轩见他这颠三倒四的神态,又答非所问,心下气极,颇想在他的肥脸上狠抽一耳光,但母亲在旁,终是忍住了。
刚要转回,迟后土又道:“你有什么事,和俺老和你迟大叔说便好,你迟大叔若是没空,你这位龙大哥出手,那也是十拿九稳。其实要我说啊,这桩婚事嘛,万万不可答应。我告诉你,你可莫与外人说,这个北斗君,是个西贝货。你要是”
还不待他说完,南影轩早已劈胸揪住他前襟,喝问道:“你说什么?假的?”
迟后土本是见这个女圭女圭脸的小姑娘娇美可爱,不禁多和她说笑了几句,可是酒意当头,口风未免就不严了。这个北斗君并非萧苍然,他自然打眼便看的出来了,可是刚一出口,哪曾想这个小姑娘立发雌威,变成了一只母老虎。
登时呆瞪着眼点头道:“啊,是假的。”
这二人一问一答,都未刻意传音,对于周遭修为高深者来说,可谓是清清楚楚,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何反应。唯有邪族中纷纷献来誓血的众位邪神,倒发起呆来。
南影轩连忙追问道:“那真的呢?他的伤好了么?”
迟后土作深思之状,然后答道:“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南影轩又问道:“昨天他怎么样了。”
迟后土摇头道:“没怎么样,还不是喝酒说话,不过后来嘛”
南影轩娇叱道:“快说!”
迟后土在惊,快速答道:“后来跟那个老儿一块儿走了。”说着一指站在前方的黄石公。
南影轩知道黄石公乃前辈高人,地位尊崇,又素不相识,自然不能上前追问,只是闷闷不语,脸上忽红忽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谭夫人远远看了黄石公一眼,也是沉吟不语。
倒是一众邪神,都把目光投向黄石公。黄石公视如不见,直勾勾盯着上方,沉声道:“天幡显圣了。”
大伙同时抬头,只见那虚幻的天幡之内,异彩纷涌,一阵阵奇香扑鼻而来,都是神sè激动。天幡之内,祥云乱涌,异彩纷呈,无数美丽娇艳的花瓣飘飞,铺天盖地般向封灭谷散落下来,紧接着是仙乐清鸣,隐隐还传出一阵阵醉人的歌声。
众邪神心中一阵阵激动,近百代以来,邪族中无数大智慧大神通之士为祭请天劫献出了元神。但如此诸多的牺牲,从未得到过半点回应。但今rì,天门竟然以如此盛大的形势开放了。
四个千娇百媚的仙娥,身着各不相同的大彩仙衣,手提花篮,面着浅笑,袅袅婷婷的当先步出天幡。紧接着是四名黄巾力士,肩担着一顶编藤小辇,其上端坐着一个圆润福满的宫装女子,不过这女子面带轻纱,不教人看清面目,环髻如云,斜倚辇上,柔若无骨,一副嫞懒姿态。其后又有两列各八名侍女,也是衣着各不相同,或托盛仙果之盘,或手持承露之瓶,或轻摇五音环佩,或浅奏九孔竖笛,或抚抱七弦瑶琴。但无一不是国sè天香,仙姿迥异,美态纷呈。这女子睁开眼时,一阵绝大的神威轰然降临,就连幽冥九公这等修为,也禁不住纷纷拜伏下去。
这女子轻轻皱眉道:“瞧这乌烟障气的,怎么会是在这个地方。”
只见下方一道金光闪烁,一个大汉躬身道:“白绝参见天尊。”
这女子淡淡颔首道:“金神免礼,一向别来无恙。”
白绝拱手答道:“托天尊福瑞,小神好的很。”
这女子似是一笑道:“好的很么?那怎么有闲到这衣冠冢来了?”
白绝yīn着脸尚未做答,这女子咯咯笑道:“孤竹君好雅兴,居然与他们混在一处玩耍。”
一个紫衣男子在空地处现身,身后相随正是角木蛟。这孤竹君呵呵笑道:“天尊取笑了,小可不过是看看热闹,不知天尊此来为何?”
女子说道:“天书有示,说今rì南北二斗交辉之地,有千劫花魂涅槃。妾身奉天承意,特来接引其魂,却没想到竟来到了邪族祭礼。”
通天子咬牙问道:“敢问天尊,我邪族奉祭此魂,可否赐请天劫。”其实通天子在这神威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事关邪族命运,却容不得他不问。
这女子淡淡笑道:“既是应天之意,若你族可以奉上此魂,妾自可以作主,为你邪族请下神劫。不过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其中玄机,早有定数。以一个时辰为限,妾身只看结果,不会干涉你族事务。”
慕容非低声道:“我的剑似乎有要自行出鞘之感,几乎控制不住。这个大美人是谁,居然这么厉害?”
却听慕容藏锋沉声道:“薄命天,红颜宫,众香国主,百花天尊。”
鬼谷子隐约听到黄石公低声道:“六相天降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