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瞳下手的力道果然不重,才离开东陵的边界,还没完完全全的踏入大历,紫菊就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听得出外面赶马车的人是宋越,她真会以为是不是有人搞错了对象,把她一个丫鬟当成正主给劫持了。
从马车里坐起来,捏了捏有点不舒服的脖子,撩起帘子和赶马车的宋越说起话,“宋越,我们这是去哪呢?”
刚醒过来的大脑,总是会有片刻的短路和混沌,一阵夜风顺着撩起的帘子哧溜一下吹到脸上,她顿时神智大清,不等宋越开口,已经哇啦啦的大叫着,就要从马车上跳下去。
还算好,宋越不仅身手不错,最近也变聪明了,听到紫菊乱叫,就知道她要跳车,长臂一伸,就接住了她。
紫菊小手握成粉拳,用力朝宋越肩膀上捶去,“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为什么把小姐一个人留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
宋越知道与其以暴力制服情绪激动成这样的紫菊,不如让她发泄出来。
紫菊一个大户人家内院的丫鬟,再怎么跟着学了几天的武功,那充其量也就绣花拳头,落到宋越这样常年习武人的身上,无非就像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痛。
两国边界,其实最危险,一个不当心就有可能会被两方都认为是奸细,然后射杀。
看得出来,宋越在夜行方面很有经验,他并没有点灯,马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在他的驾驶下,却是疾驰的又快又稳。
紫菊终于打累了,依在宋越胸口猛喘气,刚才那番又打又骂,她月兑了力,现在满脸通红,光是喘气了。
宋越朝前面黑漆漆的夜色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异样,这才低头看她,“紫菊,你听我说,王妃让我把你带走,肯定是有她的安排,我们就听她的好吗?”
宋越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紫菊抬起头看着宋越,眼角依然噙着清泪,隔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眼前人,“你说我家小姐,真的会没事吗?”
如果是以前,宋越肯定会摇摇头,然后说一声“我不知道”,但是,尤其是看到暮雪瞳那种笃定从容的神情,他莫名其妙的就选择了相信她。
那个女人行事虽怪异,为人也张狂,做事一向倒也还算靠谱。
垂眸正视上紫菊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很肯定,“你放心吧,王妃肯定会没事的。”
他虽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暮雪瞳要一个人留在东陵的原因,打心眼的却是相信她。
宋越搂着紫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也第一次想要一个家。
紫菊那丫头,真不知道说她经验不足好,还是神经大条好,感觉宋越搂在她腰上的手松了一下,还怕冷似的朝他怀里钻了钻。
宋越今年二十多岁了,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刚才抱着她是出于无奈,现在再抱着……心里难免就起了杂念。
他是个正常的,而且从来都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身体的某个地方当即就对着紫菊敬礼了。
紫菊本就坐在他腿上,更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登时就满面通红。
气氛很尴尬。
宋越驾马车的手在颤抖,紫菊挣扎了起来,“我还是回车里吧。”
宋越虽舍不得让温香暖玉离开自己的怀抱,还分得清轻重,压低声音,语调暗哑的“嗯”了声后,就空出一只手去帮紫菊。
紫菊回到马车里后,就没再说话,宋越也重新全神贯注的驾驶起马车。
这样的夜,不管主角是谁,都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宋越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和掠影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己也成乌鸦嘴了,越是担心发生什么,那越担心的事,偏偏还真就发生了。
黑暗中,他看到有人对着他和他所驾驶的马车举起了弓箭,这么漆黑的夜还能看清这一切,亏得他多年做暗侍的经验。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在不知不觉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也开始观察四周是否有适合躲藏的地方。
不远处就有一个悬崖,宋越做事一向很谨慎,在某些事上,也有些和寻常人不同的见解,比如那个悬崖,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死路,对他来说,那未必,或许是绝处逢生。
当然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怎么样都敢去试一下,身后的马车里紫菊在,让他不得不在做每一个决定前都小心翼翼的斟酌一番。
至于为什么没听暮雪瞳的话,把掠影一起带着,因为他压根本没找到那只鸟,也不知道死哪里谈恋爱去了。
悬崖毕竟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姚啊遥那个女人会不会在下面安排个山洞,或者是一棵横着长的树。
既然姚啊遥那个女人不大可信,他就眯着眼打量起那些弓弩手,距离隔得有点远,他根本看不清他们穿的衣服。
宋越的耳力极佳,一个士兵只不过是小声嘀咕了一下,就被他听到了,那是东陵方言,眸光微闪,他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站在制高点上的东陵士兵,怎么都没想到早被他们包围,而且在一下秒钟就会被射成刺猬的人,怎么忽然连人带马车就朝悬崖下冲去了呢?
领军的头再怎么反应迅速,也没等他喊出那声“射箭!”马车已经朝悬崖下坠去。
天这么黑,又想着如果真的是大历的奸细,这能力也太差了点,估计也就是个商人什么的,手一挥,撤走了所有的弓箭手。
悬崖下边就没这么安静了,紫菊哪里见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当宋越把她从马车里拉出来后,除了发出害怕的尖叫,就只顾着闭上眼睛躲在他怀里了。
宋越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在心里暗暗祷告一番,姚啊遥,你一定要写个山洞或者是横着长的树后,就开始自救。
早在马车掉下悬崖那一刻,宋越已经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那还是訾容枫第一次看到他时送给他的。
訾容枫的东西,自然非常好,他只是朝悬崖的石头上扎了上去,还没用力,人就借住着外力挂住了。
紫菊感觉自己不再朝下掉,也不敢睁开眼去看,躲在宋越怀里瑟瑟发抖,她刚才还想说,晚上赶马车不点个灯是不行的,这下好了,连人带马都掉下悬崖了吧。
呜呜,紫菊想到以后可能永远看不到自己家小姐了,最可惜的是连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心里更伤心了,哇的下就哭出了声。
应了那句话,“爱屋及乌”,宋越不但没觉得聒噪,反而觉得紫菊这声哭,把他的心肝都摇碎了。
“乖,不哭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宋越以为她是害怕的,一边很温柔的安慰她,一边打量起四周。
目光犀利的把四周都打量了一遍,心里大喜,“紫菊,抱紧我。”
兴许是人在危险时都有一阵求生的本能反应,紫菊两只手早就紧紧地吊着宋越,听宋越这么一吩咐后,觉得光两只手或许还不够,把本就凌空的两条腿也绕到了宋越身上。
宋越身形魁梧,紫菊本就较小,按照她的意思,本来也只是想把两条腿绕到他的两条腿上,这样才叫进一步的抱紧,哪里想到,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她随便这么一绕,就绕到了宋越的腰上。
这姿势……咳,紫菊很庆幸,幸亏这天色暗成这样,自己的脸再怎么滚烫到要烧起了,宋越也看不到。
宋越回过神,就感觉到什么不对,低头一看,乖乖,这撩人的姿势,脸也倏地下就红了。
在那对无比纯洁的孩子双双面满通红下,宋越单手抱着紫菊利用手里的匕首,安全的掉到了一个山洞前。
宋越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紫菊不过是在洞外等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他在叫她,走进山洞一个,他已经手脚麻利的,连火堆都升起来了。
一看到紫菊走进来,宋越走过去拉住她后,就按上她的肩膀让她在火堆旁坐下,又把匕首递给她,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后,就朝洞外走去。
紫菊打量了下山洞,说是山洞,其实更像是经过时间的风吹雨打形成的一个山坑,那面积顶多也几能同时容下三个成年人。
紫菊还是第一晚上待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很害怕,“宋越,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宋越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知道她心里在害怕,只是他是要出去找食物,那场面说不定才真的会吓到她,笑道:“你放心,我就去弄两条鱼,很快就会回来了。”
……
紫菊不知道这半悬崖的哪里会有鱼,但是,少顷,宋越还真的带鱼回来了,不仅有鱼,还有她叫不上名字的野果。
颜色青青的,上面还有小刺,她真感觉口渴了,忍不住伸手就去拿了一个,宋越刚要喊她不能这样拿,她的手已经被野果上的刺刺破了。
血珠很快蹦了出出来,宋越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就塞到自己嘴里。
紫菊虽然心仪他,和他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带着一个个小刺似的舌头正在轻轻的舌忝舐着她受伤的手指,紫菊感觉很舒服,脸也更红了,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挤出水来的西红柿。
宋越也算自觉,确定紫菊的手指不会再流血很快就收回了嘴,撕下衣服的一角给她包扎了起来。
紫菊自从跟在在她看来性情大变的小姐身边,她慢慢的也在变得坚强,故打量着被包扎的很好的食指,她撅嘴道:“只是破了一点皮,没必要包扎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烧得有点旺,宋越的脸也很红,他没看紫菊,转动了下架在火堆上方的烤鱼,“夜里是野兽出来活动的时间,它们一旦闻到血腥气就会寻过来,所以就帮你包扎好一点。”
紫菊算是开了眼界,“哦”了声,也不再说话了。
山洞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怪异,谁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
“你……”
“你……”
紫菊和宋越忽然朝对方看去,还异口同声了起来。
宋越把去掉刺的刺梨递给紫菊,“你刚才想说什么?”
紫菊接过那刺梨,轻轻咬了一口,既脆又甜,好吃的不得了,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就有些含糊不清,“你想说什么?你先说。”
宋越状似很苦恼的样子,半响,从一直系在他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紫菊,“我是想问你要不要看书?”
紫菊看着递到眼前的书,刚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摇头,“我不要看。”
“为什么?”宋越不解,“这可是王妃给我的,说是怕你路上闷,特地给你解闷用的。”
紫菊眼底划过黯然,声音细弱蚊蝇,“我认识的字不多。”
宋越听紫菊这么一说,又看她眼神都暗淡了下去,心里就后悔的跟什么似的,一个一品大员后院伺候主子的丫鬟,哪里会认识什么字。
他收回书的同时也起身,坐到了紫菊身边,很仗义地说道:“你要不嫌弃,我读给你听吧。”
紫菊当然不会嫌弃,事实上,她还求之不得呢。
宋越照本宣科,读着读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不说,中间还出现了断句,他这么一断句,听得正兴起的紫菊就不乐意了,“你好好读呢。”
宋越看着手里的话本,心里百种滋味萦绕在心头啊,他怎么就忘了他家王妃是多么彪悍的一个人了。
彪悍如她,能把訾容枫给强了,不要说她推荐看的书了。
什么小说?什么话本?
赤果果的就是一本黄色小说。
爱情故事是有,不过,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不知道写这话本的人是干什么的,楠竹女主一旦遇见,不管是在哪里,必定要惊天动地的XXOO一番,这体力好的,就像是天天在吃长白山人参炖鸡汤。
而且……写这本黄书的作者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升销量,还对前戏,戏中,戏末三部分,甚至……
宋越脸皮其实不算薄的,哪怕曾经很天真无邪,也在慕容枫和暮雪瞳的双重“摧残”下已经变得厚如城墙。
诚然如此,当翻过一页,出现在眼睛里的赫然是一页插图,而且是描绘得那样高清而生动的插画,脸登时涨得通红。
紫菊看他脸色不对,红得不正常,以为他生病了,就要伸出手要去模他的额头。
宋越一个偏头,避开了紫菊的手,声音暗哑得厉害,“我没事。”
“你真没事吧?”紫菊不依不饶,毕竟心里喜欢着宋越呗,她倒没有去想万一宋越出了点事,她一个小女子在这样的坏境该怎么自救。
所以说啊,女人有的时候就是个为情昏头的迷糊蛋,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到中年了忽然恍然,年轻时谁懂个爱啊。
宋越没说话,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紫菊,看到紫菊狐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正要伸手去擦,宋越窜到她面前,不等她反应,宋越那张脸已经放大不知道多少倍出现在瞳孔里。
宋越按照书上看来的,把紫菊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早就铺好的地铺上,抽掉她腰间的衣带后,就倾身覆到了她身上。
紫菊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这才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宋越,你要干什么?”
余光瞥到宋越的手在翻着什么东西,顺着看了过去,一晚上不知道爆红了多少次的脸再一次爆到了滚烫,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学好呢?
宋越的某个地方早已蓄势待发,是为了照顾紫菊的感受,也怕是弄伤了她,这才临到关头了,还在翻书看。
朝后连着翻了几页,忍不住把写这本书的人又大骂了一通,前面写得挺好的,到后面怎么就烂尾了呢。
慕容枫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连带着宋越自然也没去过那些地方,既然书已经指望不上了,那么就让他自己一步步边模索边实战。
紫菊一开始还挣扎着,渐渐的,在宋越时不时磕痛到她牙齿的深吻中,也渐渐迷离了。
宋越怕她冷,把身子更紧的贴近她,真是要命了,紫菊着急的都快哭了,宋越也茫然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没办法,不得不又伸手把那本被他抛到一边的,看似是爱情话本,其实和黄书,还是一本极不负责的黄书够了过来。
宋越单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不让自己压到紫菊,另外一只手飞快的翻阅起了书页。
他看得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三页,紫菊就听到唰唰的翻书声,这个姿势,真是想不囧也难。
伸出手,正要去推开宋越,他再一次把书扔到远处,然后……
还在东陵长公主府里的暮雪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就因为她买的是本盗版书,害的宋越就时间上以为自己最大程度的没有满足紫菊。
那一夜,因为听信了劣质盗版黄书上的夸大其词,宋越不管第一次是多么的溃不成军,厚着脸皮就开始继续作战。
紫菊只感觉自己的腰要断了,最后,当宋越中场休息过后,不知道是第几次想再压住她,用脚踹他的同时,忍不住大爆粗口,“特么的,宋越够了!你听到没有,我已经好了,你可以停下了。”
手边就有指导的书在,更何况,宋越虽然没经验,在床第之事上,出于羞涩,女人讲的话通常都是反话。
这么一想后,他再一次倾覆到紫菊身上。
不大的山洞里,就听到紫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救命啊!”
……
再说徐从才那边,听了周碧欢的要求后,犹豫了好久,瞻前顾后不说,又好好的分析了一通得失,这才点头答应和周碧欢一起去宸王府。
周碧欢脸上露出笑容,想象往常一样伸手去搀徐从才,被他厌恶地避开,周碧欢也没多计较。
这个女人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心理素质那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她倒也知道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徐从才,估计也会厌恶自己怀有其他人骨血的妻子去碰她吧。
管家备好马车礼物,进来请他们,他们出了大门刚要上马车,对面有个骑马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马背上的人一看到徐从才和周碧欢,没等马停稳就跃身下马,跑到了徐从才身边,“奴才见过尚书大人。”又对着徐从才身边的周碧欢行礼,“见过尚书夫人。”
这个人的穿衣打扮虽是下人,可那气势,说话的方式并不是一般人家的家奴。
“你是谁?”在外人面前,徐从才又恢复了一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模样。
那人恭敬道:“奴才是宸郡王府上的家奴,宸郡王想请您和夫人过去一趟。”
听说慕容枫找他,徐从才心里猛然一紧,声音紧绷,“你可知宸郡王找老夫,所谓何事?”
那下人很有分寸,态度恭敬却不献媚,“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徐从才还想追问,周碧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我们本来也要去王府看侧妃娘娘的,这不正好吗?”
徐从才本来不打算和周碧欢一辆马车,看周碧欢神色笃定,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有主意了,以她有孕为借口,既然主动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一路上,徐从才都很忐忑,他怕徐清丽真的已经进了宸王府,真去揭穿一切了,要真这样,他该怎么做才好,难道真的只能听周碧欢的,哪怕徐清丽站在他面前,从这一刻起,他也不会再认他。
他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就是现在宸王府里的那个侧妃,不管她长得像谁,也不管她现在是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周碧欢面上平静,心里却也很紧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枫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只是不知道慕容枫还记不记得她。
如果清婉知道她和慕容枫也有过关系,肚子里的弟弟,其实就是她丈夫的种,又该如何自处,说不定连带着把她这个亲娘也给恨上了。
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她已经决定好了,计算天王老子来逼她,也绝不说出这个孩子是慕容枫的。
至于慕容枫是不是认识她,和敢不敢说认识她,那完全是两回事,她相信,大事当前,不管慕容枫多么,也拎得起轻重。
马车里的夫妻两个各怀鬼心事,浑然没察觉到先前那个宸王府派遣来的佣人,看着他们朝宸王府驶去的马车,嘴角划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