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石回到屋中,见一同守灵的两个堂兄弟早被那道巨雷惊得没了睡意,正低声谈论起这雷声来。而那念经的和尚倒也“尽心尽责”,又有模有样敲打着木鱼,闭着眼睛“嗡嗡嗡”的诵读着经文,方生石见和尚这般模样不由想起他方才的睡姿,心中不由暗笑。
方生石的这两个堂兄弟年岁要比方生石大上一轮,平rì里本也没有多少话说,见面也只是依礼客套几句,所以见他俩低声说话,方生石自然不去掺合,只依旧回到原来坐的矮凳上,靠着墙细细的回思起方才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方生石正想着,忽然眉心正中那镇有“食魂古兽”的神海穴处一阵刺痛,如同被一根钢针刺入一般,痛得他差点叫喊出声来,他一时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子才觉得好些。待稍微觉得好受些后,方生石的jīng神竟有点恍惚起来,屋中的天地隐约有旋转之感觉,且屋中物事均变得清晰入脑,两堂兄和那和尚他们的一举一动眼不观却能在脑中清晰可见,一切如幻象却又相当的真切,方生石大骇。方生石心中正惊慌,忽然又隐隐觉得有一道虚影正飘然过来,且似乎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到了自己的身边不远处。方生石忙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哪见有半点虚影?两个堂兄弟依旧闲扯不停,而那和尚还是不清不楚的念着经文。
方生石好生奇怪,自己眼里虽然瞧不见,但脑子里却能清晰的感觉出那道虚影来,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不成?方生石正想着,忽然感觉到那道虚影竟然跳入大伯的棺中,而那道虚影入了棺中,脑中的感觉却也渐渐模糊,直至最终消逝。方生石见那虚影入了大伯棺中,登时吓了一大跳,待模糊劲一过,急忙走到大伯棺前。此时大伯的棺材早已被盖上,只留一道巴掌宽的缝隙透气,方生石从缝隙里往里瞧看,黑洞洞的也瞧不见什么,自己又不好揭开棺材板,就只好细细的听,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方生石这一举动把本来闲扯的两个堂兄弟吓了一跳,神sè古怪的看着方生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和尚因闭着眼,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生石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到有什么动静,才回过脸儿,恰巧正看见两位堂兄弟正古怪的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那大伯之子疑惑的问方生石:“老三,你在干什么?”
方生石忙扯了个谎说:“没——没什么,我方才忽然想念大伯了,所以过来瞧看一下。”话说完方生石的脸也不禁有点发烧。
那大伯之子自然不相信方生石的话,满脸狐疑的来到方生石身边,也往棺材里凑看。
那大伯之子的脸正贴近棺材,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嘭”一声巨响,那棺材盖儿竟然呼的飞了起来,而且在屋顶上破开一个大洞飞了出去,然后“大伯”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双目之中有幽蓝之光闪动。那大伯之子本来就是个敦厚懦弱之人,见那棺材盖儿飞起来只是一时惊骇,但看到“父亲”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顿时就吓晕过去,倒在棺材边上。方生石此时也是吓得一坐在地上,而另一个堂兄弟和那念经的和尚稍好些,只直勾勾的盯着“大伯”,想必一时也吓傻了。
“大伯”从棺材里坐起来后,目光闪动的打量起屋子里的几个人来。那吓傻的堂兄弟和和尚,见“大伯”朝他们看来,而且目光极其怪异,脑子里顿时打了个机灵,怪叫两声“诈尸了!”“鬼啊!”,然后跌跌撞撞的朝屋子外跑去。“大伯”见这两人逃出屋外,却不以为然,任随他们去,然后双手往棺材沿上轻轻一拍,顿时腾空从棺材里轻巧的跃了出来,不过落到地上时,因身子有些僵直,一时站不稳,有点摇晃之意。待其站定后,也不看一眼坐在地方的方生石和昏倒在地的“儿子”,而是行路有些摇摇摆摆的径直朝屋子外走去。
方生石目送“大伯”走出屋门,忙起身过去看了一下昏绝在地的堂兄,见其呼吸均匀知其无事,也就放下心来,然后悄悄的跟了出去。
方生石出了屋子,见“大伯”正好刚要出院子的大门,而院落一角的两处偏房,堂兄的妻儿听到灵堂这边的动静,正打开了房门从门边探脑袋来,然后身形呆滞、神sè骇然的看见正要走出大门的“大伯”。
等“大伯”出了院落的大门,方生石又悄悄的跟了过去。当方生石出了大门,才发现这下可是热闹了,原来这里一番闹腾已经是惊动了左近的一些村邻,他们或是穿着内裤、或是赤膊口中叫嚷着都出来瞧看,待瞧见是“大伯”,而且行走姿势颇为僵直时,一时也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起来。“大伯”自不去理会不远处这些围观的人,仍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而且步子似乎越走越爽利。方生石见“大伯:行走的方向正是回家的方向,心中暗惊,更是紧跟而上。
“大伯“堪堪走了不过十余丈远,忽然四下里“当当当……”的响起了阵阵锣声,一大群人或拿着火把、或手持锄镐、或拿着刀叉等器械从附近各处四下里围拢了过来。“大伯”如此多人渐渐围了过来,不禁微皱眉头,一时竟站住了。
转眼之间,“大伯”周边已经围过来三十来人,而且里面多是村里颇为胆大的青壮汉子。不过这些人也不敢靠得近,只站在“大伯”周边两丈开外,也不敢言语,只团团围定,目中均露出紧张之sè。
“大伯”见众人只在围着四周,却依旧“夷然不惧”,只用幽蓝的眼光看了看众人,僵硬的面孔上竟然露出不屑之意。“他”正要迈步继续前行,忽然人群外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嚷声:“妖魔鬼怪在哪里?在哪里?待我来降伏它!”众人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连本待要走的“大伯”也停了下来瞧看。众人看去时,原来叫嚷的是那个半调子吴二爷,想来这吴二爷确实有点子本事,否则胆气岂能如此之壮?
众人见是吴二爷来了,忙分开一条道让了进来。那吴二爷披头散发的,也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怎地,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褂子,扣子都没系好,右手持着一把桃木剑,左手则拿着几张符咒,一身“正气凛然”的站在离“大伯”一丈远处,然后冲“大伯”喝道:“呔!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敢来这里作恶行凶?我乃天帝座下降魔**师,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大伯”古怪的看了吴二爷一眼,却懒得理会,转过头去正yù继续前行。那知这吴二爷见“大伯”连理都不理自己,分明是瞧不起自己,不由心中忿怒,左手一扬,那几张符咒竟然飘飘然朝“大伯”飞了过去,众人见符咒竟能飞着过去,心中暗暗佩服,均想:这吴二爷果然是有几分道行的!
那符咒飞向了“大伯”,刚来到半道,“大伯”忽然转过脸来,张嘴冲那几张符咒轻轻一吹,那几张符咒立即在空中着了火,而且转眼就烧成了灰烬。众人见状立时一愣,而那吴二爷更是一呆,心想:这几张符咒可是我从师傅那里偷来的,以前用过一两次极是灵验,想不到这次一时尽毁,看来这鬼怪着实厉害之极,可是我这点微末本事全靠这几张符咒,现下符咒没了我该如何是好?在众人面前这般束手无策,这可是打脸的事。
吴二爷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看到“大伯”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不耐之sè,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他正要退开。却只见“大伯”手起短袖一挥,一股极其yīn柔的劲道登时朝吴二爷撞了过去,也未听到什么声响,就见吴二爷飞了出去,直飞出十余丈外方才砰然落了地,有人跑过去看时,只见吴二爷七窍流血,已然是活不了了。
这一下算是把众人给震慑住了,围着“大伯”的众人不自禁的各自后退了近一丈,心中惊惧不已,而这一退,众人围拢的那个圈子顿时稀松了许多。“大伯”挥手击出后,也不理会,自转回身继续前行。围在前面的众人“噌噌噌”的连连后退,最后竟然在前面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了。
“大伯”施施然穿过“通道”,不缓不疾的前行,步子越走越利落,转眼就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方生石正要追上去,忽然听到后面有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一看,原来是那吴二爷的婆娘赶了过来,见吴二爷死了,正放声大哭呢。方生石懒得去理会,只看了一眼,然后拔腿就朝“大伯”消失的方向追去。本已经吓得有点呆傻的众人见方生石一个小孩追了过去,顿时醒悟过来,大部分人也追了上去,只不过这时也不敢敲锣什么的,心中更是多了十万个小心。
方生石转过拐角,见“大伯”又正要转向一处,心中一惊一喜,“喜”是自己没有跟丢,“惊”的则是这路就是自己回家时常走的路径。方生石心中越发忐忑,隐隐有不安之感,觉得家里又要出点什么事。
方生石家离开大伯家不算远,不一会儿“大伯”果真来到方生石家院子前,方生石大惊,急忙要靠过去,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方生石吓一跳,脚一软,差点没跌倒。方生石急忙看去,却是吴丰子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正奇怪的看着他。方生石见是吴丰子恨得低声破口大骂两句,骂完了方问:“你怎么在这里?”
吴丰子笑嘻嘻的说:“有热闹看,我怎能不来?我在床上一听闹鬼,衣服都没穿就跑过来了。”
方生石正要说话,忽然听得“砰、砰”的连续两声大响,两人忙转头看去,原来“大伯”一掌就把方生石家的院门给击飞了,因为方生石家正屋的大门正对着院门,结果飞出的院门连带着把正屋的大门也撞飞了,“大伯”击飞院门后轻松进了方生石家的院子。方生石见状也顾不得和吴丰子说话,连忙跟上去,吴丰子则也紧跟在后头。
原本方生石一家人因大伯家的丧事累了半rì,睡得正熟,打雷、闹鬼什么的都没把他们惊醒,结果都被院门口被击飞的这声大响给震醒了,父亲和大哥在里屋几乎是齐声喝问:“谁呀!”见没人回应,忙点起灯,披上衣服,开了房门出去看。这里得说一下,方生石家有大屋、偏屋各一间,都是褐土夯就的土坯房,大屋有偏房三间,父母、二哥和方生石各住一间,大哥因娶了亲,所以占了偏屋,偏屋也有房三间,不过要比正屋小上不少。
却说方西岭披衣拿灯出了房门,当来到正屋见正屋大门洞开,顿时一愣,然后见方生石和吴丰子正鬼鬼祟祟的走进来,方西岭正要发问,方生石连忙让其禁声,方西岭不由心中暗恼,正要训斥一通。正就在此时,借着手中的灯光忽然看见一“熟人”从方生石的二哥方南文房中走了出来,顿时惊呆住了。方生石和吴丰子见“大伯”出来了,连忙闪到一边,动也不敢动。这时,方西岭身后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到底是谁呀?”这人正是方生石的母亲凌氏,凌氏起身后也出来了,到门口见前面的方西岭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心中疑惑,所以问了这么一句,待见方西岭不答话,也就凑过去看,这一看登时就被吓昏了过去。
“大伯”自不去理会屋中诸人,径直出了正屋大门,又回到院落。方生石见“大伯”出去后,方敢过去瞧看母亲,不过见母亲呼吸平和只是受惊吓昏了过去,心中大安,于是又追出去看。
待方生石来到院落,却见大哥方南德拿着灯呆立一边,其身后不远处大嫂也晕倒在地,不由心中暗笑。前面院落外此时却已是火光一片,想必村里的人已是追了过来,正在院外围看。
方生石出了院门,果然见数十人在院外围看,前面一处却空出方圆两丈余宽的一处来。那空阔处的正中,“大伯”正在那里仰头沉思。众人见“大伯”并不主动伤人,故而惧意早已去了两分,都低声私语起来。
“大伯”沉思了一会,忽然动身朝一个方向走去。围看的众人无论是胆子大些的还是胆小的,哪个不喜欢看热闹,均呼的涌动起来,不远不近的尾随着跟了过去,其中自然有方生石和吴丰子二人。大伙儿追出了近一里地,谁知那“大伯”却越走越快,最后如同疾风掠地,众人终于再也跟不上,只好目送其背影远远而去。
众人见追不上了,自然也不会久留,都边走边议的回到村子里,最后各自散去。
众人刚走没有多久,那地方忽然窜过两道身影,身法迅捷之极。那两道人影正是朝那“大伯”失踪的方向追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