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翻出营寨,往四野里奔去。浓烟四起,辨不清方向,四周皆是杀喊之声。侧营也跑出来不少人,与我们汇在一起。我握紧了戈,一边跟着人群乱跑,一边看着周围是否是友军。有一些伤兵腿脚不便,跟不上就落队了,我们也管不得那么多,只顾夺命而逃。逃出来的千余人走丢的走丢、被杀的被杀,最后仅余数百人。
前方山谷险峻,我认得那便是来时之路,众人遂一同往谷口奔去。将至谷口,只听斜下里一声炮响,我顿时吓得惊慌失措。突然,谷口处杀出一路人马,直奔我们而来。众人群龙无首,坐以待毙。
“杨熊在此等候多时!贼军速降!”为首的秦将持枪骤马,拦于谷口。
杨熊?那rì戏水对阵,我并未见到此人,不知是否是后方之援军。难道苏角据守数rì,只是在等援军吗?
只闻四周兵器落地之声,逃出来的陈军皆已伏地而降,我遂也放下戈,等待发落。
杨熊收编了我们,迅速整军,直往函谷方向进发。随军没有多余的黑sè秦军服,杨熊便令我们将衣服的右袖放下,以便区分敌我。我们就这样,跟着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将军,去攻打——与其说是攻打,不如说是夺回——昔rì由起义军将领公孙玄所守的函谷关。
一路的急行军,我内心无比矛盾,不停地拷问着自己。归降起义军之后,我不是一直都在痛恨着秦二世吗?我的拼杀的动力皆来自于对秦二世暴虐天下之恨,来自于替天行道之决心。可如今,我又归降秦军,去与替天行道的起义军作对,我难道在逆天、在助纣为虐吗?我一阵懊恼究竟孰是孰非?究竟何为黑何为白?
先前我还觉得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跟着谁都无所谓,只求活命,可现在,我似乎很矛盾不论最终起义军是胜是败,秦军与陈军,在我脑中,将永远进行着一场没有结局的对弈。
夕阳西下,军至yīn晋,杨熊令全军在此停歇一晚。yīn晋我不禁想起了昔rìyīn晋的守将王义将军,还有齐玉,秦魏yīn晋之战、吴起我黯然伤心。罢了,这一别,不知生死,不知何时有缘才能相见!
“人活着就为了一口饭,”吕不遇叼着半截树枝,“连续行军多rì,今rì该有口肉了吧。”
我亦是数rì未沾肉味,听他一说,口水直在口中翻滚。想当年在家里的时候,逢年过节尚能吃到肉,如今哎,也不知家中如何了,父母应该尚好吧,大禹神会保佑家乡风调雨顺吧。
“见到朱俞了吗?”吕不遇又问道。
“没对啊,从投降秦军之时,就再没见到过他。”我说道。与朱俞相识也不久,周围还有这么多的旧时难友,加之几rì的奔波,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哎,那估计是逃出来的时候走丢了。”吕不遇吐掉树枝。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不过,比起当时姜离之失踪,我倒并没有太过伤心,不知真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是因为心已经麻木。
我们正在军营中休息,等待着这rì唯一的一次军粮,忽见营外一军至。亦是混有黑sè秦军服和杂sè布衣之军,这便是收了降兵的秦军吧,我想。
待到吃饭之时,方见此军之众,数万人肯定不止,或者数十万吧,我已经估计不了全军有多少人了。我不禁感叹,彼时据守戏水之秦军不过二三万,如今竟有如此多的兵力!除却收编的陈军降兵,秦军后方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呢?难道是又征招了兵役?啊我的家乡,我的父亲,会不会我越想越担心,越是恨,我现在已经不知自己究竟是唯独痛恨着秦二世一人呢,还是痛恨着一个看不见的“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