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rì平安,金不换与阿婵已到了嘉峪关前。抬头望去,只见雄关漫道,绵延起伏,当真是壮丽无俦。金不换兀自沉浸在震撼之中,却听阿婵道:
“出了此关便到了莽莽大漠,大漠再向北,有一片广阔无垠的青青草原,那里便是我们胡人的王庭所在。”
金不换回过神来,诧异道:“居然还有这么远?”
阿婵轻笑,静静想着,远吗,或许以后就不会这么远了。
“出发吧。我最近感觉身子越来越弱,只怕撑不到见父王最后一面了。”阿婵收回神思,轻声说道。
“对了小硕子,你别忘了向守关的汉兵塞些银钱,不然的话他们会刁难咱们的。”阿婵又道。
小硕子苦着脸应了声是。这几rì来,他们三人的吃住都是他这个车夫付钱,用“范夫人”的话说,这是对他背主而逃的惩罚。小硕子想要争辩,却被她一巴掌扇出了老远,也不知道这个看似重伤垂死的女子怎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有那个一向和善的“范大哥”,竟然也不再阻拦,又令小硕子好一番伤心不已。其实他不知道,金不换他们已经没钱了。
小硕子牵着马车,慢慢向关口走去。到得门前,他模出一个一两重的碎银子偷偷塞到门官手上,果然畅行无阻。小硕子重新驾起马车,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声,继续前行。
约莫一盏茶后,一袭水蓝衣衫急步而来。那人容貌普通,腰间挎着一柄古朴长剑,正是数天前诛杀妖修的嬴君诺。那时,他虽然力竭昏了过去,但隐约间却听到了阿婵与陌清浅的对话,知道天华珠最后落在了金不换的手中,所以一待修为恢复便立即追了过来。
嬴君诺刚要出关,两名甲士持戈横在了他的身前。门官慢慢踱来,鼻孔朝天道:“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出关去?”
嬴君诺眉头一皱,明白了门官的意思,伸手便向腰间模去。然而他模遍钱袋,竟然一个铜板也没模出来。于是索xìng说道:“让开!”伸手轻轻一推,两名持戈甲士倒飞出去。
门官看他先是模钱模不出来,脸sè已沉了几分,又见他出手强闯,心中虽然惊骇其勇武,嘴上仍是立即高呼道:“快来人,有叛贼强行闯关啦!”
嬴君诺冷着脸环视了所有人一眼,道:“叛贼?嘿嘿,嘿嘿!”冷笑两声,也不和他们计较,一纵身掠出数十丈远远地向金不换追去了。
雍州境内,某处小集市上。
钱老头提着竹竿背着铁八卦,正垂头丧气的跟在凤梧后面慢慢走着。凤梧的脸sè不比他好,亦是一番愁眉不展的样子。钱老头吹吹胡子,长叹一声道:“凤丫头,咱回去吧?”
凤梧闻言转头怒视着他,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不找到大哥哥我绝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吧。”
钱老头也是瞪眼道:“找找找,找了这么多天,从凉州找到了雍州,也没见你找到!依我看,找一辈子你也不见得能找到他!”
凤梧被他的话一激,气得上前踢了他一脚,道:“一辈子找不到又怎么样,我乐意总成了吧?”
钱老头抱着脚跳道:“死丫头,你爷爷我真后悔把你养这么大!唉,那小子有什么好?油嘴滑舌,修为低微,真不晓得你看上了他哪一点。更可气的是,你年纪还这么小,居然也要学富家小姐与人私哎呦,哎呦,快松手,别拽我胡子!”
“你还敢不敢乱说!”凤梧两手攥着钱老头的胡子道。
“谁乱说了?那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只要能和大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大哥哥你就带我走吧。’”钱老头学的惟妙惟肖,就连语气中的含羞颤抖也是分毫不差。只不过声音虽是像极了凤梧的稚女敕童音,可若是配上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则有说不出的荒诞怪异。
“你!”凤梧小脸通红,微一用力,竟然将手上攥着的胡须拔了下来。
“啊!”钱老头痛的惨嚎一声,“死丫头,你敢拔爷爷的胡子!哎呦,痛死老夫也,老夫跟你没完!”说着提起竹竿便要打她。
凤梧见状不仅不躲,反而眼神一亮,道:“爷爷,你打吧,快点打吧。”
“吓!”钱老头提着竹竿倒退了一步。从来都是凤丫头揪他胡子,扭他耳朵,怎地今天竟会主动要求挨打?另外,她一直都是叫他钱老头,极少称他“爷爷”,现在怎又如此客气?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凤丫头,你没事罢,莫不是恼羞成怒糊涂了?”钱老头与她保持一步距离,小心翼翼地道。
“没有,没有,爷爷你就放心打我吧。只要爷爷能消气,孙女怎么样都行。”凤梧甜甜笑道。
“吓!”钱老头吓得又退两步,喃喃道:“坏了,这死丫头怕是真疯了。”他赶忙朝她高声道:“算了,爷爷不跟你小孩子计较,不打你了。”
凤梧又是甜甜一笑:“这么说,爷爷也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
“太好了,”凤梧一声欢呼,蹦蹦跳跳跑到钱老头身边扯住他的袖子:“爷爷,快用你的‘魂梦乾坤’为我占上一卦,看看大哥哥他们到底在哪里。”
“什么!”钱老头面皮剧颤,“你,你居然要用‘魂梦乾坤’?死丫头,你知不知道用它是要大代价的!”
“知道,”凤梧白了他一眼,“不就是需要求卦者的一魂二魄进入铁八卦么,我又不是没见你用过。”
“知道你还求?找死了不成?”钱老头咬牙切齿,狠狠地一甩袖子将凤梧甩开道。
许是他太过用力,凤梧竟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天下这么大,没个方向,我到哪里去找大哥哥呀!再说,上次你为那个人用‘魂梦乾坤’,他不是也没死么?”
“嘿嘿,他是没死,只不过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啦。”钱老头冷笑道。
“我不管,你要不为我用‘魂梦乾坤’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反正也找不到大哥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凤梧不知从哪模出了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心窝威胁道。
“混账!”钱老头慌了手脚,生怕这个任xìng妄为的丫头真的伤害自己,连忙道:“好,爷爷答应你。你先放下刀子,咱们寻个僻静处再做计较。”
“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早晚死在你面前!”凤梧恶狠狠地道
方正山下,乾行殿内。
一众长老俱在,便是乾行宗宗主也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地看着堂下的三名弟子。这三名弟子分别是周湘楚、青梅和宋晓慈,他们刚刚回来,顾不得歇息便立即前来拜见宗主。
“湘楚,你将此次历练的情况仔细地说说吧。”乾行宗宗主沉声说道。
“是,师尊。”周湘楚躬身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将其在凉州城内所经历的事情,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
良久。
宗主与诸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一丝深深的忧虑。
宗主道:“胡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重智长老点了点头,道:“若只是莫邪的军队,倒也没多少威胁。怕只怕万漠飞鹰也参合其中,届时便会万分棘手。”
重信长老怒哼一声,道:“怕什么,虽说万漠飞鹰与忘仙山庄齐名,可咱们乾行宗的名头也不弱!再者,他们跋涉万里而来,咱们坐拥地利人和,真杀将起来,定能叫他们全都葬身于此!”
重智长老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重义长老开口道:“老五说的有道理。另外,‘世俗之约’多少还有些效力,我想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俗世间的战争吧。”
重礼长老冷笑一声,道:“二师兄还抱着幻想呐?您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万漠飞鹰的支持,仅凭胡人的军队,莫说觊觎凉州城,便是能不能走过数千里的荒漠草原都是个问题!”
重义长老怫然不悦,斜睨了他一眼道:“三师弟言之凿凿,不知可有什么证据吗?”
重礼长老笑了笑,撇开茶叶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道:“证据是没有,不过胆气倒是有一些。尚不至于不敢直面,只能寄希望于幻想之中。”
重义长老老脸涨红,脸上的皱纹狠狠地哆嗦了几下,yīn鸷道:“哦,三师弟的意思是说愚兄胆小如鼠了?”
重礼长老放下茶盏,呵呵一笑:“不敢,不敢。二师兄德高望重,师弟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你”
“住口!”宗主忽然怒叱道,“在小辈面前斗嘴,也不怕被他们笑话!”重礼、重义二人赶忙认错,周湘楚等人亦是连称不敢。
“六师妹,七师弟、八师弟,你们三人怎么看?”宗主静了静气,对冯冬梅三人说道。
冯冬梅低眉垂眼地道:“师妹愚钝,并无多少异议,听凭掌门师兄吩咐便了。”王昆与董云中二人有样学样,也是一般回答。
宗主点了点头,环视了殿上所有人一眼,道:“说来说去,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虽然如此,大家仍不可掉以轻心。在座的诸位回去之后,务必要约束弟子严阵以待。知道了吗?”
诸位长老齐声答应。
宗主又看了周湘楚等人一眼,道:“湘楚,为师记得你们出宗之时是五个人,另外两人怎么没来?”
周湘楚神情一变,扑通一声跪下道:“弟子有罪,请师尊责罚!”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幺他怎么了?”
“是呀,木桐怎么了?”
王昆与重礼长老霍地齐齐站起,皆是神情关切地道。
“两位师弟莫慌,听他慢慢说来。”宗主挥手道。二人深吸一口气,沉沉坐下,便听周湘楚讲道:
“自从进了凉州城,木师弟便擅自离开,自行寻找胡人的踪迹去了。然后第二天晚上,我们剩下的四人分头行动,约定若是遇到险情便以焰火传号。也就是在那一晚,金师弟和木师弟与我们彻底的失去了联系。后来,在凉州城主的协助下,我们在东城区寻到了金师弟落下的焰火,并且焰火旁边还有一滩血迹。再远一些,又在一处水沟里发现了木师弟所穿的外袍。因此弟子推测,两位师弟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都怪弟子保护不周,弟子有罪,请师尊责罚!”说着连连叩首,面上更是悲痛yù绝。
“砰”、“砰”两声茶盏捏爆的声音传来,王昆与重礼长老二人脸sè铁青,似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宗主的脸sè也是难看至极。虽说周湘楚是他的亲传弟子,但那二人亦是年青一代中的翘楚,如今陨落,怎能不令他心痛!只见他伸出手指,颤颤地指着周湘楚道:
“你,你,你!”
“你给我去七祖石室上面壁十年,马上就去!”
“等一下!”诸位长老还没开口相劝,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破破烂烂的木桐已然来到殿外,正步履蹒跚地朝着殿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