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假意把手放进口袋,作要掏钱状,“大妈,一共多少钱。”
大妈油腻的手闪电般一伸,按住燕飞的手,一张布满了生活痕迹的脸颊努力的挤出几抹笑意出来,“就当是给大妈面子,这早餐大妈请您们。”
燕飞挣扎了一下。“不行,这传出去不知老百姓要如何骂我们。”
顿了顿,口风一转:“莫非你用的油是……”
大妈神色一紧,几乎快哭出来。“绝对不是地沟油。”
燕飞大气凛然道:“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检测部门说了算。大妈,你放心吧,我们的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但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用的真不是地沟油。”
看着大妈眼中似乎开始要泛泪花时,燕飞眼睛闪过几分不忍与羞愧。
真要为了几块钱的早餐钱吓唬老实憨厚的大妈?
而且大妈所用的是不是地沟油,她入口便知。
因为她以前摆油炸摊子的时候,用过。这事儿她一直没有跟旁人说起过,就连最为亲密的云旗、南瓜跟竹竿三人亦是毫不知情。
有时候她常常会想,南瓜跟竹竿二人今天之所以会二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地步,会不会是因为她们那时候常常在她的油炸摊子蹭吃蹭喝,以致地沟油吃多了,把脑子给弄坏了。
随即一想,这两个二货是打小就表现出了二的天赋,跟地沟油没多大关系,这才把愧疚稍稍拾了一些回去。
认真说起来,用地沟油摆油炸摊子那段时间,绝对是燕飞这十几二十年来,心理负担最重的一段时间,毫不夸张的说,那段时间她无时不刻不在受着良心的煎熬。
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赚钱方法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的去节省成本,以达到利润最大化。
有时候深夜时,她也会常常问自己,做这一切是否值得?
她也不知道,但是每每见到云旗拿回来那一张张满分的考卷,那时她才觉得,值!
哪怕是下地狱也值!
不知何时离开的大妈,回来燕飞这桌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零散钞票,偷偷地把钞票塞到燕飞手中:“少了点,但今天就收到这么多了。”
燕飞讶异的看了一眼被大妈塞到手里的零散小票,然后抬头看着大妈,直视她的双眼。
这是一双多么朴实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卑躬和哀求!
她在哀求自己!想到这里,燕飞莫名地觉得心那儿一阵阵的刺痛。
良久,眼中含泪的燕飞把钱塞回到大妈手中,掷地有声道:“大妈,我知道你用的不是地沟油,这钱你收好。还有,这顿早餐算大妈你请我们三儿,以后我们三儿但凡有一个飞黄腾达,今日之情,必千百倍还你!”
说完,燕飞招呼南瓜和竹竿二人,起身离开。
……
“飞姐,你是这个。”南瓜对燕飞翘起个大拇指。
竹竿的大拇指哥亦不慢分毫。
面对二人的赞赏,燕飞却丝毫没有开心的心情,她颓然一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燕飞这难得一见的失落让二人慌了,连忙劝解道:“不怪你,都怪这狗娘养的社会。”
“你这跟拉不出粑粑怪地心引力有什么区别?”燕飞见二人关心的看着自己,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自个儿的脸,故作轻松道:“好了,飞姐来那个了,心情有点像坐过山车。”
二人各自拍着胸脯呼气,也不知是否真的接受了燕飞的解释。
竹竿是轻轻的拍胸脯,南瓜则是用力的锤!一拳头下去,就像是砸在棉花上,荡荡漾漾。
竹竿作恍然大悟状,羡慕道:“你妹,原来你的大胸脯是这样来的。”
南瓜:“……”
竹竿:“怪不得每天见你有事没事就锤胸,原来是怕消了肿,大胸脯离你而去。”
“照你这么说,女乃牛的也是靠捏,捏出来的?”
“你真聪明!”
“聪明你妹啊,你去找头黄牛捏捏看,看能不能把黄牛捏成女乃牛。”
“你捏过?”
“没有。”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牛是可以捏成女乃牛那种规模,产不产女乃另说。”
“别贫了,赶紧走吧。”燕飞不耐的打断二人,率先朝着公交车站牌走去。
二人互瞪一眼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一公交车站牌下。
竹竿左顾右盼一番后,不解的问道:“飞姐,你知道这是哪儿了?”
燕飞扭头朝竹竿看去,像似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好半晌的功夫,才无力的指了指站牌,“这上边有写。”
“哦,是吗。”竹竿犹自半信半疑地抬头往站牌看去。“咦,还真是耶。”
这时,南瓜不着痕迹地走到燕飞一侧,低声叹道:“飞姐,要不抽个时间带竹竿去医院检查一下?”
“顺便捎带上你?”
“我又没病。”南瓜不忿道。
燕飞幽幽道:“竹竿也没病。只是有时候二过头而已。”
话音刚一落下,燕飞眼尖的见到她们所要搭乘的公车正慢慢的驶进站,冲南瓜跟竹竿招呼一声,三人鱼贯排队等候上车。
南瓜和竹竿二人在前,燕飞殿后。
因为今儿是周末,又是大清早,挤公车的人不算多,车上坐着的乘客大都是大爷大妈。
燕飞拿出一张外表长得跟公交卡极其类似的玩意,放到公车打卡器上,嗓子眼已经调节到可以发出“滴”这个音节的位置上时,只见竹竿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个黑色皮夹子,从皮夹子抽出一张十元,眼都不眨一下地放入钱币箱里。
随后,竹竿还调皮的冲燕飞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看怎么欠揍!
而南瓜此时已然走到车厢最后位置,大刀金马的坐了下去,两条大腿岔开,为竹竿跟燕飞占着座。
燕飞坐下后,低声问道:“竹竿,你不是没带钱吗?这是怎么回事?”
竹竿伸出手,朝车窗外指了指,“喏,从他身上顺的。”
燕飞顺着竹竿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看上去似刚大学毕业的年轻男子正翻着全身上去的口袋,满脸的焦急样。
燕飞回转头,不欲苛责竹竿,委婉的劝解道:“竹竿,都是苦逼的劳苦大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竹竿想了想,点头道:“飞姐,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还给他。”
说罢,她推开车窗,把皮夹子朝那年轻男子扔了过去。
也不知道竹竿是故意的,还是因为不小心。
只见皮夹子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准确无误地飞进了站牌一侧的垃圾桶内!
那年轻男子却恍然不觉,仍然在他自个儿身上翻来覆去的翻找。
燕飞刚欲要提醒那年轻男子时,一个披头散发,像似三年没有洗过澡的行为艺术家,一个箭步奔到垃圾桶旁边,弯腰拾起皮夹子,脚下宛如装了火箭推射器一样,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燕飞哭笑不得的看向竹竿,头还未完全转过去,就听竹竿惊慌失措大喊道:“尼玛,我刚扔的是自己的钱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