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霾的天气,今天终于放晴。阳光冲破云缕,漫洒大地,带来冬日里的干爽和暖意。
越国都城的街道上、市集上,今天格外拥堵。凌悠然一行乘坐的马车,被夹杂在人流车流中,堵了半天。
本就疲惫不堪的众人,都有些不耐。片刻之后,探听到消息的车夫匆忙跑回来,说是因举办庙会,前面正进行着游街表演活动,拥堵得不行,一时半会许过不去。
“改道!”凌悠然挥手道,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没必要非走这里。绕远路总好过被堵在这里半死不活。
“是。”马车艰难地掉头,改道而行。
远远地,还能听到喧天的锣鼓声和人们喜悦的欢呼声。凌悠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顺势靠在南宫绯月的身上,“累了就再睡会。”他低头,在她唇瓣印上一吻。
她趁机抱住他的脑袋,乱啃一气。他瞬间反被动为主动,拥住她,激烈索取,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来气才缓缓松开。
轻轻抚模她艳若艳霞的面容,此刻她柔若无骨慵懒备至地依在自己怀中,南宫绯月只觉得与轻音他们分开乘坐马车,是明智的选择。轻音在此,她总显得拘束。
车外传来嘈杂声,凌悠然一激灵,爬坐起来,不会这么倒霉,这里也堵路了吧?
推开车门,从缝隙里看去,只见外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仔细了会,才知道经过之处乃是人市。
越国还真是够繁荣的,连贩卖人口的生意都这么火爆。而眼下遇到的,当是大买卖。所贩卖的要么绝色要么身份特殊,由于“货物”的特殊性,一般此类买卖例行的是拍卖制,底下坐的都是有钱的大爷,吃饱没事干,撒银子,图新鲜。
合上车门,忽而听到外面一阵沸腾。凌悠然也不禁几分好奇,出来什么了不得的货色,令那些有钱的大爷都如此激动。
听到男子粗大的嗓门喊道:“各位爷静一静。现在准备开始今天的压轴好戏,拍卖今天最后一件珍品。这最后一件‘货’,相信在场的大爷绝对感兴趣。不但因为其本身就是一极品,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身份!”
顿了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那高台上的男子才再次扬声道:“凤国的女子各位爷见多了也玩的多了,凤国的男子想必也有不少爷尝过那等滋味,眼下这位不仅仅是凤国的男子,更重要是,他是艳名远播的逍遥郡王的正牌夫君,还是凤国的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沸腾了,个个叫嚣着要看“货”,有些甚至夸张地开始叫价。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凌悠然一言不发,面沉如水。世间真有这样的巧合吗?堵路,改道,恰好碰上人市拍卖,拍卖的恰好是自己的夫君?
若说没人在背后安排这一切,打死也不信。
南宫绯月凑近来,“怎么?为那些渣生气?不如我出去将他们都杀了,别不高兴。”逍遥郡王,他的女人的名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拿来用的,尤其是这些不入流的人贩子。居然为卖高价,企图给他的女人抹黑,死不足惜。
阴冷的杀气丝毫不遮掩,甚至他脸上隐隐有兴奋的神情,凌悠然忙地按住想要冲出去打开杀戒的他:“这里可是越国的都城,不是哪个山野地方。别乱来!”她还不想被连池全世界追杀。
南宫绯月只好按捺下心底躁动的嗜杀之气,坐回位置上,心里却在暗自打主意。没事。她不让他杀,他可以偷偷杀。
听得外面的惊呼声,知道“货”已经被带上台面上,凌悠然咬牙猛地推开车门,抬眼望去——
只见数米高的台子上,两个壮汉抬了一个宽大的椅子上来,放在正中间。
椅子通体漆了金漆,在阳光照射下,金光流转,耀眼异常。以至于,连椅子中端坐的少年,也笼罩上了神圣的光辉,朦朦胧胧,如神子降临,更添风华。
运足目力,在一团光环中看清了少年的姿容。
身着华丽的凤国服饰的美少年,僵硬地陷在硕大的椅子里,熟悉的面容,曾经鼓鼓的包子脸,已变得削瘦,露出尖尖的下巴,却更显得五官的精致明媚。大大的纯净的眼睛,茫然四顾,渐渐盈满了恐惧绝望。此刻的美少年,如同只受惊的麋鹿,楚楚可怜,却更激起底下群狼的掠夺之心。
果然是他——八皇子宝儿。凌悠然推开车门,站了出来,立在马车上,远远地望着。
目光不经意地在四周逡巡,企图找出这幕后主使。眼下两国邦交良好,即便真要买卖凤国人口,也是私底下进行,绝不会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叫卖。何况,这次卖的,还是一国皇子。如此大的手笔,又让自己亲眼来看这场好戏,针对的不仅仅是凤国,更重要的是针对自己,是谁?
皇后?还是昭阳公主?又或者越皇?
观察了半晌,没发现端倪。而台上的少年居然越国攒动的人头,看到了此刻高立于马车上的自己。还真是、神奇啊……凌悠然淡淡眺望,对上少年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神色,而那神色顷刻又化作一丝希冀、羞辱、愤恨……总而言之,变化多端的极为复杂的情绪。
凌悠然静看片刻,忽然转身钻入车厢,合上车门,声音冷静得没有丝毫波澜:“走!”
马车缓缓启动,台上如同精致女圭女圭没有一丝生气的少年本以为得救,却在她转身的瞬间,希望尽数破碎。
顿时陷入怔愣,片刻之后,他倏然站了起来,猛地往台下冲去,口中狂呼:“凌悠然,你给本殿站住!凌悠然,你给我回来!”
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张目四顾,看看少年口中直呼之人是谁?莫非是逍遥郡王?不知谁喊了声,“看,那是逍遥郡王的马车!”众人哗然,若刚才还怀疑少年的身份,此刻逍遥郡王的出现,无疑肯定了少年的身份,于是那些有钱的大爷更加狂热起来,纷纷叫嚣着要买下少年,价格更是喊出了天价。
而奇怪的是,本该有人阻止企图逃跑的少年,却任由少年跑下高高的台子,直冲入人群。
“加快速度!”凌悠然沉静地吩咐车夫,并不为外面的骚乱所动。这桥段多熟悉,与上次对付昭阳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没那么狠。毕竟,即使证实了宝儿的身份,她也不会要死要活,更不会被迫嫁给谁。
而昭阳,就不同了。听说她半月前,已匆匆嫁给了秦家公子。
“哼!”南宫绯月探手出窗外,指尖轻弹,一股粉色雾气随风散落,人群里顿时倒了一片。就连本本想冲出人群,追上马车的少年也瞬间倒地,没入涌动的人流。
凌悠然看见他动作,也并不阻止。回想刚才少年眼中的愤怒与恨意,她觉得十分讽刺。
命运真是神奇。昔日高高在上的,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皇子,如今沦落到被人公然贩卖的境地。呵呵,他气什么闹什么恨什么?恨自己,他凭什么?今日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而她,凭什么救一个曾经背叛自己的人。敢在大婚之日逃婚,让她为天下耻笑,这样的人,她为何要救?
喧嚣之声渐渐被抛却在身后,凌悠然懒懒地靠回南宫绯月怀里,冷声道:“彩绘!”
骑马随行的彩绘在车外应了声:“郡主有何吩咐?”
“找人盯着点,看是谁买下八皇子,设法把人抢回来。”虽然不屑,但是毕竟挂着她的名头,未免那些人利用宝儿再来兴风作浪,还是弄回来牢牢控制在手的好。
“顺便把胆敢买下的统统灭口。”南宫绯月漫不经心地补了句,在他眼里,无论对方是谁,敢侮辱丫头,就得死。
“是。”彩绘略微的迟疑,然后飞快应下。主子回来后,改变了很多,手段愈发狠辣,心性愈发残忍。
凌悠然闻言,瞥了一眼他,他回以邪魅一笑,似怕她开口反驳,忙地以吻封缄。
行馆中,红梅怒放的院子里,连池负手立在一棵老梅下,轻嗅着梅花的香气,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让他恍若雕刻的面容顿时柔和了许多。
一身玄色的束腰长袍,领口和袖口处缀了一圈华贵的紫貂毛,愈发衬得他风神如玉,俊美非凡。
轻叹手中的玉扳指,仰望天空,算算时辰,也该到了……分别两个月,却感觉过了两年那么漫长。
他觉得自己快要将她的长相给忘记了,可那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愈发刻骨铭心,那轻逸月兑俗的身影,最近甚至频频入梦来。思及此,不由自嘲一笑。
从来都女人不屑一顾的越太子,何时开始竟对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了?
撇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来人!出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回头,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一盆开满五色花朵的植物,微微一笑。此花名曰红颜,乃是凰国极南之地的沼泽之上生长出来的植物。香气芬芳,常开不败,据说女子每天闻其花之香,肌肤会越来越细腻光滑,具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她,应该会喜欢。
“回太子,郡王等人已到门口。”来人的回报,打断他的思绪,连池压抑心底的狂喜,沉稳地道:“知道了,退下。”转身,情不自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连自己也不理,此刻的心跳为何如此失常。不就是个女人,何况还是个专门喜欢与自己唱反调的女人,真、不明白……或许,如父皇所言,图一时新鲜。
脚步声越近,他展眸望去,于十数人中,一眼锁定她的身影。
灼热的目光,凌悠然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抬头看来,有些惊讶:“太子殿下?”他难道在这里专门等自己?
“回来了。”连池面无表情地点头,目光如刀,冰冷地射向她身边的男子。妖娆绝艳,邪魅如魔,绝艳的容光,勾魂摄魄,饶是身为男子的他,也不由地为之惊艳。
南宫绯月!合作多次,却从未谋面的妖孽,他一眼就莫名地认定他的身份。
此刻,他与她贴得那么紧密,他甚至毫不避讳地勾着她的手臂,浑若无人般彰显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一对璧人,在连池眼中却是那么不般配。她纯净如水中仙,他邪侫如修罗。两人,根本不该在一起。
南宫绯月摄人的目光瞬间望来,四目相对,目光于半空碰撞,无声厮杀,不过瞬间,却又都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太子殿下请进去坐。”因为这两个月来,多亏连池帮捂着,否则她留下的易容替身装病,也不可能瞒过越皇的耳目,何况还有那么些虎视眈眈的敌人。
因此,她感激,也难得地对他十分客气。
连池却不满这样的客气,哼了声,神色冷漠,似笑非笑道:“郡王真是好艳福,出去一趟,后院又添了一个绝色。”
凌悠然难得地不计较他的阴阳怪气,将他请进客厅,命人上茶伺候。
“咦,这是什么?”刚坐下,凌悠然便看见了摆在窗边的植物,冬天万物凋零,难得如此美丽的花朵,还有那隐约带着神秘的香气,令人心生喜*。
她高兴地走过去,伸手轻轻抚了下那颜色绚丽的花朵:“好美!”
送的东西得到她的喜欢,连池阴霾的脸总算稍霁,起身来到她身边,傲然道:“此乃红颜,本太子命人千里迢迢于凰国南边的沼泽地弄来的,女子每日闻其香,可美容养颜,据说还可以驻颜。”
闻言,凌悠然大喜,捧着花,朝他展颜笑道:“谢谢太子。”虽然练习功法也可以美容养颜,但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更美?
那刹那绽放的灿烂笑颜,比眼前的花儿更璀璨,恍若严冬里刹那绽放的春光,惊艳了他的眼眸。
连池微怔,目光定格在她如花笑靥上。
“切,不过是几朵破花,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这话,在南荒,随处可见,无知之辈,还当宝贝。什么美容养颜,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轻佻不屑的声音陡然打破他的恍惚,连池厉目扫去,南宫绯月邪笑着将凌悠然勾在怀中,冲他森然一笑。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凌悠然想视而不见都不行,挣开绯月,转身坐回位置上:“太子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实在没心力去理会两个男人之间的小心思,她现在最想就是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在柔软的床铺,睡个昏天黑地。
连池朝门口瞟了一眼,不冷不淡道:“不是说去救父,郡王君人呢?本太子看,救父是假,救‘美‘才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