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太后娘娘三思。”清雅的声音,温润如玉,从殿外传来。
白衣如雪,飘飘衣袂擦肩而过。墨发飞扬,药香悠然萦绕身侧,是卿无痕。
在太后面前恭敬一俯身,白衣男子,不卑不亢,算作请安。
“无痕?”太后怒容微敛,但眉宇间依旧是深深的不耐烦。
“关于凉妃娘娘一事,无痕斗胆还请太后娘娘三思而后行。”卿无痕神色淡淡,再次重复了下自己的来意。
太后眸色一变,扶着椅子的手微微收紧,“无痕,哀家念你卿家是三代忠良,而你父更是裹尸沙场,你自小孤苦无依,是哀家见你可怜,才将你收养到了宫里。但这不代表这后宫就真是你的家,你是臣,君臣之节,你要弄清楚,这后宫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卿无痕轻抚衣摆,恭敬地跪了下来。“是无痕僭越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不过无痕也是一时心急,没有表达清楚,无痕之所以请太后娘娘三思,实则是为太后娘娘考虑。”
“哦?”太后秀眉一挑,冷冷地打量着卿无痕。
“太后娘娘您试想,如果你还什么都未审问便定了凉妃娘娘的罪,一是难以服众,二是皇上回来问起也不好交代。”
太后冷嗤,“那你倒是说说哀家该如何?难不成要纵容这妖女为祸后宫,谋害哀家是小,树了这后宫不正之风是大。”
“无痕提议,不若先将凉妃娘娘收监到冷宫。让内务府对此事进行彻底的调查,倘若凉妃娘娘真的罪无可恕,明日再处置也不迟。这样也可以封了宫人议论的悠悠之口。”
“好。哀家就给你无痕这个面子,给凉妃个机会。但是倘若明日内务府查实此事确为凉妃所为,杖刑就照旧。”甩下这句话,太后便拂袖回了内殿。
小太监押着月如雪离开,起身时望向无痕,无痕也正望向自己,澄澈的眸子中是深深的笃定和淡淡的温情。
那一眼,让月如雪无限的安定。这个男人,明明对自己有着不明所以的厌恶,却总是在自己生命垂危时出手相救,上林苑被饿狼袭击时如是,如今被人陷害被太后赐死时也如是,他,就像破晓的阳光,不灼热,却足以照亮整个生命。
———————————————————————————————————————冷宫。
入夜。
凉风习习。
月如雪裹着整个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发烧本来就让头昏昏沉沉的,如今越发的难受,浑身滚烫,可是偏偏又觉得说出的冷。
一切都如此的突如其来,仿佛有人精心谋划好久的陷阱,等着她往下跳。
月如雪咬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清醒,慢慢地开始思索从昨夜到现在的一切。
按时间,那个巫蛊小人,只可能是在昨夜到今晨,她昏迷在床的时候嫁祸给她的,可是,那段时间能偷偷潜入她寝宫的人有很多,会是谁呢?根本毫无头绪。
可是怎么能把时间把握的这么准?也就是说有知道自己去了御书房的人给淑妃瑶妃通了讯。这个人,是谁?
想着想着,头越发得痛了。从下午到现在,水米未尽,原本就筋疲力尽的身子如今越发地虚月兑,仿佛整个人置身于冰窖之中。
常年废置的冷宫,朱窗的漆早已剥落,斑驳的窗纸早已破裂,寒冷的秋风不断鼓入,让月如雪整个人从里到外打着寒战。
挣扎着站起来想挪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可是,一时无力,又跌坐回了地上。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团。
夜越来越深,寒意越来越重,月如雪只觉得生命随着温度在一点点的流逝。
直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抬头,只见一袭如雪白衣披在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主人身体的余温。
是无痕。
月如雪想睁开眼去看,却觉得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那人怀中的温暖让人贪恋。
她梦呓似的唤他,“无痕……”,第一次没带公子二字。
无痕看着怀中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言语依旧淡淡,不带丝毫感情。
“娘娘,迫不得已,无痕僭越了。”
说着用自己的外袍将月如雪又裹紧了一分,才一路抱着她,直到把她放在床榻上。
“无痕,谢谢你。今天这么帮我。”她黯哑的声音小声的咕哝着,一张笑脸因发烧而成了艳丽的绯红色。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样,将头别过,半晌才开口,依旧是那沉静如死水无波的声调,“娘娘不必谢无痕。无痕只是为了阿玄才救你。”
说完,低头看她,才发现她竟不知觉间睡着了,呼吸匀称,只是清秀的眉眼微微皱着,似乎经受着莫大的痛苦。
无痕忍不住伸手想去抚平那苦痛,却在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时,猛然间察觉自己的失态,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自己真的是为阿玄而来吗?如果白天没有阿玄的示意他便不会救她吗?
自己,如今没有阿玄的会意,却忍不住半夜在守卫防备时来看她,真的只是为了阿玄吗?
身后的冷风呼啸,吹在无痕的脊背上,却也因为那阻挡,给了月如雪,一个再温暖不过的无风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