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煌惊诧,心头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激动地跑到了宣政殿门口,看着那不远处的浓浓黑烟,她是真的就这么没了吗?永煌不敢再去多想,失魂落魄道,“快点……给朕备轿……”
文若海闻言愣了愣,就听见永煌怒吼道,“听不懂朕说什么吗?快点给朕备轿!”
永煌面目狰狞,满面焦急地看着那腾腾的黑烟,他疯狂地向着那个方向奔跑而去。
“皇上!”文若海急忙追了过去,叫着周围的侍卫和宫人一起追了上去。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漫天的黑烟滚滚袭来,永煌还这样无所顾忌地向那里奔走而去,实在是叫人担心。
文若海叫人追着,一路紧紧跟随着永煌,终于将他送上了轿撵,快步到了凤仪宫。
此刻,这里已经不是平日里富丽堂皇的宫殿,黄烟和黑烟滚滚交杂,在半空之中盘旋,无数的宫人内监端着水灭火,更是有几位不得不浇湿了衣衫,闯进那熊熊大火之中,想要救出皇后。
永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双唇微微颤动,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不恕……不恕啊……
“皇上……皇上……您离远些啊……这些个黑烟……”文若海踱到了永煌身边,着急地抓着永煌的衣角。
永煌的眼中这才恢复了神采,却依旧是愣愣的表情,“你告诉他们,不必进去了……叫他们走吧。”
“皇上?”文若海一脸茫然,不懂永煌这是何意?这就是不管皇后了?
“待火灭之后,你们再为皇后收尸吧,这个时候闯进去,她也是没得救了……”永煌道,说罢,他的眼中便泛起了一层水雾。
文若海愣愣地看着永煌这副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从未见过这个帝王对皇后露出过如此柔情,他们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未曾透露过心底最深处的感觉,作为这个帝王身侧的首席内监,他曾经以为皇上对皇后就是如此了,只有利用,只有夫妻之间那点同床共枕的情谊,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还不快些?”永煌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呵斥道,“别再叫那些宫人犯险了,到底也是条人命……”
说罢,永煌便转过了身再不看身后的情状,他的脸上呈现了一派决绝的狠意,“这个傻女人……做了这些事情,以为朕就再也拿不到她的凤印,再也不能废了她的皇后之位了吗?朕说过,朕要完成的事情,不会被任何人阻拦!”
“皇上……”文若海深叹了一口气,这在众人来往忙碌,浓烟肆意,大火蔓延的情境之下,永煌的嗫嚅细语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参杂其中的情谊也无人去细细推敲。
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大燕的皇后葬身火海之中,而皇上,冷漠的面孔之上空余了几分遗憾和落寞。旁的,再也没了。
博尔济吉特柔懿,大燕皇后,服毒自杀,葬身火海。
这震惊朝野的消息一经放出就引得宫内宫外的人开始了无尽的揣测和议论。
这日,永煌一脸颓然地到了寿康宫向太后请安,距皇后自尽过去了两日,他多少也该给太后一个交代了。
太后在皇后自尽后一直都没有主动找过永煌,她总是觉得自己该给他一点时间。
此刻,太后正在寿康宫中焚香念经,闻得身后轻轻的脚步之声,淡淡地吐了句,“你来了啊……”
“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说着,永煌便一脸郁郁地跪倒在地,凄然之色,跃然脸上。
“起来吧,免礼!”太后依旧是一脸平静,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没有一丝焦急烦躁的神色。
“儿臣有罪,不敢起身……”永煌深深地颌首,不肯正视太后的目光。
只听见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样,你心里能好受些……便跪着吧。”
永煌闻言,不再说话,心中却掠过了无数的思绪。
“博尔济吉特氏并不是因为你要册封婧彤才赴死的……”太后惋惜地叹了一声,“而是她已经对你死心,与你封妃与否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永煌脸色稍变,依旧是一副哀伤的神色。
“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她是陪伴了你多年的妻子……何况,咱们也的确是亏欠了她不少。”太后正色道,“可是,哀家希望你明白,自古成就大事之人,没有谁是能够说自己一点亏心事都没做的,何况,这个女人她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是你被隐瞒了许久……”
永煌眼中满是疑惑之情,他清澈的双眸对上了太后的深邃。
“哀家瞒下了一件事情,本来是觉得这件事会比较伤害你,既然她都去了也就不必提了。可是现下瞧见你如此哀伤,萎靡不振,为了减少你心头的愧疚,还是说了吧。”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这些日子,心底一直都在犹豫。
“母后指的是?”永煌眼中的狐疑神色再度加深,竟然有了几分忐忑不安。
“皇后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太后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永煌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太后,“母后,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太后目光定定地瞧着永煌,眼中满是悲戚,“哀家也是叫人验尸才得知了此事,哀家也很震惊,还特意为此翻了彤史,这两个月,你并没有宠幸她……”
永煌登时大怒,紧紧攥拳,狠骂道,“这个贱人!”永煌怒目圆睁,青筋暴露,嘶吼着。
“煌儿,无需如此激动,即便是贱人,她也已经去了,到底是死者为大吧。”太后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
“朕要让她博尔济吉特柔懿以妃礼下葬,绝对不尊她为皇后!”永煌气愤难当,皇后,竟然敢给自己戴绿帽子!这个女人,竟然敢跟别的男人有奸|情!胆大包天!
“煌儿!”太后冷冷地呵斥了一声,微微蹙眉,“你无需再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永煌怒火中烧,几乎听不进太后的话。
“煌儿,你想想,皇后是为了什么才自尽的,外界的传言颇多,若是这个时候,你还刻薄地不给她皇后头衔,那么,史官他日又会如何记载呢?何况,若是你不给她皇后头衔,外界会如何揣测,你帝王的脸面还要吗?”。太后神情稍敛,反问了几句。
永煌忽然一拳打到了大殿的石柱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他龇牙咧嘴,满心不畅,那只大手已经是渗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宫人闻声一惊就要推门进入,只听见太后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不必进来了,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你们好好地在外面守着便是。”
说罢,太后便起了身,款款踱到了永煌身边,正色道,“煌儿,疼么?”
永煌一愣,收回了自己的拳头,脸上是一片痛楚。
“哀家知道,你心里的伤痛绝对比刚刚那要更多……”太后紧凝着双眉,不禁伸手抚了下永煌的额发,“事情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那个女人也以她的性命谢罪了。不必再如此了……”
永煌眼中满是怒火,面对着太后,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是气愤地扭过了头,“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实在是过分,只不过……哀家也想为她申辩几句,若非她深宫寂寞,她也不会如此作为,博尔济吉特柔懿这个女人,哀家虽然不待见,但是她对你的一片情谊,哀家是看在眼里的,你的确有些对不起她,她才会如此报复……”
太后淡淡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永煌这才冷静了些。
太后捋了捋永煌额边的发,“煌儿,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去了,与她相关的一切,都没了,你无需再为了一个死人如此了……”眼见着永煌的怒气逐渐消散,太后才逐渐放下心来。
太后邀了永煌坐在了一旁的殿椅,“孩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需再去纠结什么,只不过,你要为未来好好地考虑,考虑。哀家虽不待见博尔济吉特氏但是从未动过什么废立皇后的心思,毕竟,从各方面来说,只要能压制住博尔济吉特氏的野心,她的确是皇后的最佳人选……现下,中宫位缺,要再选后,反倒是叫哀家为难了……”
永煌静静地听了这一番话,深锁眉头,“母后的意思是……若是朕不想再立呢?或者不想立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呢?”
“哀家不管你是否再立皇后,哀家只有一个条件,你不可以立安婧彤为后……”太后眼中闪过了一轮精光道。
“母后,为何?”永煌着急地问了一句。
“她不配……”太后冷冷地回了这一句,微微阖目,“哀家不反对你迎她回宫,不反对你宠爱她,只不过,还望你有个分寸,安婧彤只配做个贵嫔。妃位就已经是抬举了,哀家不反对你给她妃位也是看在她怀过皇嗣,又在宫外吃了那些苦,哀家于心不忍……”
永煌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听见太后又道,“最近,你必须好好操持皇后葬礼之事,不得再动旁的心思,那个女子就暂时搁置在宫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