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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转冷了。学校的树,还有地上的花草,悉数枯黄了。单元房前的场地,早上清洁工刚扫过,可就几个钟头,枯枝残叶又满地是。北风过去,那些枯叶,一片片在地上翻跳着。
这时,场地上站着一溜人,大多是语文组的老师,还有几个人,是其他组的。
不久,一个老师说:“在我们学校中,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们语文组。”
“为什么?”
“不管大事小事,你们组里的人,都站得特别紧。”
“这是自然的,因为我们组里,有一个好头。”
“还因为,你们组里有个仙女。”
“确实是,吟秋这孩子,不仅美,还特别可爱。”
“对!”边上一个老师说,“真是稀有。这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集中在她身上。虽说人没有十全十美。至少也有十全九美。”
“她女儿像她吗?”
“像!像极了。非常可爱。”
“待会儿,我一定要好好地抱抱她。”
大伙正说着,一部小车开进了校园,直向单元楼开来。今天,是叶吟秋出院,又恰逢是周日。组里的老师都来了。有几个上医院,帮忙打理出院手续,一部份人,在家里收拾。还有一拨人,和其他组的老师,聚在一楼的场上,等候车子回来。
这部小车,也是学生家长的。这学生就在裘枝义的班上。车到大伙跟前,“嘎”地一声,停了下来。裘枝义坐在驾驶员旁,他跳下车来,一打开后面的车门,邱老师就下来了。她从叶吟秋的手里接过孩子,用毛毯包紧后,便往楼里走。叶吟秋刚伸出头,几个老师便围上前去,有两个老师,在她的两边搀扶着,还有一个老师,则拿着件大衣,给她穿上后说:
“穿紧点,叶老师,今天风大,天也冷,小心点儿,千万别受凉了。”
叶吟秋的脸,还有点儿苍白,但眼睛依然闪闪发光。她连连点头,向人们致谢,声音很轻弱。
大伙都上楼了,裘枝义在后头,抱着铺卷,提着一个塑料桶。桶里装满了东西,全是日用品。
叶吟秋的房间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叶吟秋的妈妈,瘦瘦的个儿。她在阳台上,洗罢尿布,正要洗叶吟秋的衣服时,邱老师便接了过去。这些日子,邱老师都在这里,专门做叶吟秋妈妈的助手。
叶吟秋的妈妈一进屋,便对大伙说:
“哎,各位老师,你们都别走,留下来我给你们煮面,每人一碗。”
“对!”裘枝义说,“今天是好日子,吃一碗太平面,平平安安,图个吉利。来!我们一起动手。”
大伙一哄而起,烧水的烧水,煮蛋的煮蛋,下面的下面。大伙各作各的事,卧室里的人,也大多出来了。里头一空,裘枝义便到卧室口,往身边的门,轻轻地扣了扣说:
“吟秋,可以进来吗?”
卧室里还有三个人,正给小宝宝洗澡,刚穿好衣服,见裘枝义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说:
“头,你很想进来吗?”
“那是当然的。”
“你进来看谁?是吟秋,还是宝宝?”
“两个都看。”
“本来不行,”另一个老师说,“谁叫你是我们的头,进来吧!”
“哎呀呀!”那个小宝宝已交给叶吟秋,一见到她,裘枝义便说,“好美呀!吟秋,像你,真是个小仙女。”
裘枝义伸出一个指头,在小宝宝的脸上,轻轻一抹,小宝宝的脸皱了一下,裘枝义笑了。
叶吟秋说:“呆呆傻傻的。”
裘枝义说:“没有关系,再呆再傻,长大后,交给我,保证让她成才。美女加才女,惊倒一批男人啦!”
“枝义,”扑闪着一双眼,叶吟秋笑着说,“我正想找你。”
“啥事?”
叶吟秋说:“你帮我告诉组里的老师,叫她们在我妈面前,别提我婆婆的事。”
裘枝义说:“你婆婆她,真的都没有来过?”
“对!”
“你妈问过吗?”
“问过。”
“你咋回答?”
叶吟秋说:“我告诉我妈,家里有急事,我婆婆外出,一时不能来。”
“这理由不充分。瞒她十天半月,还可能混得过。时间一长,恐怕不行。反正是哄,干嘛不说重一点?”
“咋个重法?”
裘枝义说:“就说你婆婆病了,连床都不能下。”
“这不行。”叶吟秋说,“这不是咒她?”
“反正是背后,她又听不到。”
“不好。”叶吟秋说,“她对我本来就有成见,背后咒她,万一传出去,她就越发恨我了。”
“吟秋,”裘枝义说,“你太善良了。你婆婆不来,只要你妈在这,迟早有一天,她会怀疑的。”
“所以说,一满月,我就放我妈回去。”
裘枝义说:“你婆婆那么狠,怕你妈知道了会伤心。”
“不仅是这样。”叶吟秋说,“我妈身子不好,我没有照顾她了,她要在这,为我弄垮了身子,我心难安。再说,我弟弟还在读大学,毕业后,肯定回不到乡下,今后在城里工作,要没有房子,一家人咋办?我爸我妈在外头开鱼丸店,日夜劳累,全是为了房子。我爸外头也需要人手,我妈在我这呆得太久,我担心累坏了我爸。”
“吟秋,你考虑得太多了。这会很累的。”
“没法子啦!”叹了一口气,叶吟秋说,“我是老大,我自己没能力帮助他们,就已经很内疚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们。就是再大的苦,我自己一个人也得扛下。”
点点头,裘枝义说:“没有关系,吟秋,你记住,你的身边,还有我们这么多人。”
摇摇头,叶吟秋说:“我欠你们太多了。我也不想太多拖累大家。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庭。”
“可我没有呀!”笑眯眯的,裘枝义说。
“但是,为了我,你付出够多了。”说罢,叶吟秋叹了一口气,便低下了头。
沉默了片刻。裘枝义又说:“吟秋,离你满月,还有一段时日,你妈在这儿的日子,你婆婆要老不进来,也不捎话查问,你妈肯定会犯疑。”
“那你说,我该咋办?”
裘枝义说:“我看,还是两手准备。我先同几个人商量一下,想方设法,让你婆婆来一趟。实在不行,在你妈没问起这件事前,就告诉她,你婆婆前段日子病了,一好转,马上就会过来。这句话由你嘴里说出,你要不忍心,那我就代你说。其实,吟秋,你也不要顾忌太多。瞧你婆婆那德性,别说咒,就是打她几巴掌,也不算过份。”
不想,两个人合计好,裘枝义刚出来,在客厅里,一个正在剥鸡蛋的老师,对着叶吟秋的妈妈,冒然问道:
“伯母,这几天,叶老师的婆婆,她来过吗?”
“没有。”
“简直是的。竟有这样的婆婆!”
这老师刚说完,边上一个老师,也愤愤不平地说:“什么长辈,太过份了!”
“听吟秋说,她这些日子忙。”叶吟秋的妈妈说,“过几天她就会过来。”
“呸!她忙?”又一个老师火了,她说,“不说忙,我还不发火。她忙什么!天天跳舞,天天喝酒,天天模牌。她忙,她忙个屁!”
“这次,她真的忙。”见来了机会,裘枝义便见缝插针。他说,“前几天,她跳舞从台上摔了下来。”
“活该!”
一个老师开了个头,几个老师都鼓起掌来。
“裘老师,”叶吟秋的妈妈说,“摔得咋样?重吗?”
“还好,”裘枝义说,“骨头没有断,但路是走不了了。”
“那咋办?”叶吟秋的妈妈,顿时不安起来。她说,“才山在那么远,亲家母一个人生活,也挺不容易的。不巧吟秋又分娩。不然,我明天抽个时间,过去看望看望她。”
“不不不!”裘枝义连连摇头,他说,“伯母,你千万不能去。”
“咋了?”
裘枝义说:“伯母,刘母这个人,习惯一个人生活。她这脾气,整个安德镇,无人不晓。她就是病了痛了,也喜欢一个人独处。你要是去看她,好心好意,呆会儿,她可能会说你幸灾乐祸。”
“不会的。”叶吟秋的妈妈说,“好歹,我同她是亲家。”
“伯母,现在叶吟秋需要你。”裘枝义说,“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代你和吟秋,去看看她。”
“也好。”想了想,叶吟秋的妈妈说,“那就有劳裘老师你了,见了亲家母,代我和吟秋,多问几声好。”
“那是一定的。”
裘枝义点头答应后,匆忙回到卧室,对着叶吟秋,将刚才的事,悉数告诉了她。
“谢谢你,枝义!”
“吟秋,你又来了。”裘枝义说,“今后这段时间,你婆婆的事,你妈她,应该不会再提起。但是,吟秋,我反复想了想,我觉得你婆婆她,得来这里一趟。”
“她会来吗?”叶吟秋说。
“你想她来吗?”
点点头,叶吟秋说:“不管咋说,她要能来,在外头,也有个交代。我妈那也好让她宽心。”
“但是,吟秋,你婆婆一来,你记住,你得将你妈支走。”
“咋了?”叶吟秋一震,惊愕地问。
裘枝义说:“你想想,刚才,我跟你妈说,你婆婆不来,是因为摔伤了。要是她真的来了,一见面,照常理,你妈肯定会查问她的伤情。这一来,我们说的不泄底了?”
叶吟秋听了,点点头说:“这样,我交代门房,我婆婆一来,叫门房马上打?话给我。然后,我就说我这头有份材料,很要紧的,让她送过去给你。她到了你那,你就想法子拖长时间。”
于是,裘枝义找了几个老师,就找刘母的事,开始合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