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梁放下值班室的电话就去找段长龙。段长龙跟他一样，抽出来管集训队。二人一个从机关下来，一个从连队上来，一个是机关的主力干事，一个是全旅最老的连长，仅从这种组合方式看，旅里对这次集训还真是花了心思。段长龙不在，一个兵在里边打扫卫生，见了李栋梁，赶紧直身站好。
“九连的兵？”李栋梁打量着他。
“是。”兵立正回答。
“来当通讯员的？”
“不是，连长派我过来把这的几个房间收拾一下。”
李栋梁心想，段长龙就是段长龙，看，想得多周到，知道教导队刚给腾出的房子，卫生打扫得肯定马马虎虎。
“我的房间不用收拾了。”李栋梁摆着手说。
“要收拾。”那兵认真地说，“连长特意交待，指导员房间的纱窗要换。”
“纱窗？我屋里的纱窗坏了吗？”李栋梁很是惊讶。
“我都带来了，尺寸是我量的，这个昨天就做好了。”兵指着办公桌一侧说道。
李栋梁顺着那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里放着一扇崭新的纱窗。他走过去，端起纱窗，走回自己屋里。他贴近窗户细看，果然发现纱网有一处破损，是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圆洞洞。哦，段长龙人影子未到，可他的气息已经先行一步不知什么时候蹓跶过来了，把这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扫荡了一遍，润饰了一遍。
李栋梁本来是想告诉段长龙一声，自己去接一个让警察拿住的学员，既然人没来，连里肯定还有一时放不下的事，就让他先忙乎吧。他把纱窗放下，在心里感叹了一回，去学员宿舍里叫人。
李栋梁的吉普车一出营门，正好和杨冬晓一家人迎头撞上。
一辆白色的丰田汉兰达停在营门一侧，头一个从车里钻出来的是杨冬晓的妈，然后是他爸，接下来从车里递出来一只单肩皮包，最后是杨冬晓。杨冬晓的父亲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大号的拉杆旅行箱。杨冬晓的母亲呵斥了他一句什么，他又把旅行箱放回后备箱。
李栋梁一眼便认出了杨冬晓。这批学员里，杨冬晓长得最帅，在大会议室给全旅干部放专题片时，当大屏幕上出现着07式军服的杨冬晓，李栋梁听见几个年轻女干部竟然轻妙地哇了一声，她们中只有陈玉玲还算老实，安安静静地坐着，可她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李栋梁的眼睛──陈玉玲把脑后缠绕“刷子头”的皮筋解下来，重新又捆绑上去。她的头发其实没有一点儿松和乱，根本没有重新打理的必要，完全是个下意识动作。李栋梁当时就在心里说，这小子下步肯定是他们干部科的重点工作对象，如果收束不紧，说不定还要惹出什么桃色的麻烦。干部部门发自内心地不愿意接收杨冬晓这样的帅小子，他们自己容易惹麻烦不说，干部部门也麻烦，你看着，不出三天，就会有首长家的阿姨来了解杨冬晓的情况，机关的部门领导也会跟他们干部科的人说，自己的妹妹或者小姨子正待字闺中，麻烦给牵根红线云云。李栋梁还发现，男人长得太好，仕途上也往往容易遇上莫名其妙的麻烦。军干部处一个副处长，生得高大魁梧，仪表堂堂，能力人品没得挑，可不知怎么，政治部主任就是看不上他，把他弄到机步旅当政治部副主任。按照这些年的惯例，干部部门的干部没有瞎的，像副处长这号的，下来怎么也得提上一职，到旅里就是个政治部主任或者副政委，到团里就是个团政委，没见有平职移动的，是个人都明白，他绝对是被扒拉下来的。副主任很窝火，可他也不知碰上了哪颗雷。李栋梁和他处得不错，有一天晚上喝完酒，副主任见李栋梁在加班，就过来跟他闲聊。李栋梁见副主任眼睛都红了，知道他喝了不少，就张罗着给他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