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石家庄,张蒙生倒不急着赶路,他随人流这里啾啾,那里瞄瞄,看是否张贴有抓人的海捕文告,他早就听说大陆公安办事效率一流。事实上追捕张蒙生的文告当天就发往各地,只是发来的图像太模糊,根本不能作什么参考。北京的刘锦州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只找到张蒙生上大学时的照片,已过去十多年,人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涩学生,老师生日宴会拍了几张照片,恰恰没有张蒙生,只好根据刘锦州和李益等熟人的描述,画了张素描。不明真相的张蒙生壮着胆子到火车站,他故意在站门口溜达来溜达去,巡查的民警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近售票口,买张到广州的票,当拿票的那一刻,刚刚还扑通扑通狂跳的心竟渐渐平稳下来。坐在火车里,除了遇点小小麻烦,一路出奇的顺利。铁路民警要求旅客出示介绍信,本来张蒙生带着一大堆,可都放在京城小旅馆的包里。他急中生智,抱起邻座妇女的小孩逗他嬉笑,这招真灵,民警还以为他们是对小夫妻,给免检了!车到郑州,张蒙生对面座位换了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那老头张蒙生看着好面熟,怎么这人特别像李益呢?再瞧年轻人放在小桌子上的提包,包的一侧印着武汉市某某区革委会的字样,张蒙生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就是李益的父亲李清!太像了,张蒙生联想起宴会见过的李益的儿子李光,这祖孙三代站在一起,除去年龄的差距,真找不出他们有何明显的不同。“李书记,喝杯茶吧。这次中央搞企业自主权扩大试点,会不会有我们区?”果然是李清,年轻人叫得多亲热。“四川扩权后,北京、天津、上海等几家工厂都相继搞扩权试点,相信不久我们武汉也会找些企业试试。这可能是将来改革的大方向啰。”张蒙生不敢上前相认,车停靠武昌,他随李清下了车,看着老人家的背影,他站在那儿竟发起呆来。张蒙生没有直接到广州,而是在衡阳就下车了,他要去了却心中的愧疚感,同为湖南人,他实在对不起既是同乡又是恩师的诸葛儒教授,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知道老师出身大户人家,家族有几个侄儿,他想给他们一笔钱赎罪。跟了姑父十一年,每做完一单生意,姑父总会提起利润中的小部分,给他存进银行,说是为他成家准备的。张蒙生生性懒散,谈了好几个姑娘,不是他嫌人家长相难看,就是人家嫌他太花心,总之,他张蒙生解决饥渴的方法很原始很简单,去勾栏院,那活儿像跟客商交易字画,钱递过去万事大吉。不过,每次单独出行,张蒙生都会带足够的钱,除了应付场面上朋友,单单他那张好美食的嘴巴就得提前预备哦。班车只通集镇,到诸葛儒的村庄得步行几十里路。张蒙生拿出当年游遍大半个中国的劲头,甩起膀子向前疾步而行。快靠近村庄时,天差不多黑下来。张蒙生在一个村民的指点下,找到位于村东头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请问诸葛星在家吗?”张蒙生站在院子门边朝里喊。“谁呀?”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牵着两三岁大小的孩子。张蒙生干咳了几声,再次问诸葛星在没在家。妇人见是生面孔,站在台阶不往前走了:“我男人不在家,你是哪个?”“我是诸葛儒教授的学生,路过这里,想来看看老师的故居。”“哦,你是伯伯的学生啊。你不知道伯伯在北京出事了?”张蒙生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老师出什么事了?怎么我在广州没有人告诉呢?”女人想这人既是伯伯的学生,也当是她家的客人,站着说话太不礼貌了,于是请张蒙生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