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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一宿,第二日醒来,沐歆宁的头还微微有些隐隐作痛。
这不是她所住的撷芳居!
陌生的宫殿,陌生的床榻,使得沐歆宁清冷的面上多了几分慌乱。
飞快地扫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明黄色的锦帛,明黄色的纱帐,还有明黄色的床被,深宫大内虽处处富丽堂皇,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使用明黄色的大概只有四人,太后、皇后、临川公主与皇上。
不是太后的宜寿宫,更不可能是皇后的中宫,而临川公主向来不喜欢明黄色,那么唯一可能的是——皇上所住的兴乐宫。
居然是皇上的兴乐宫。这个最让她不知所措的男子,若他如师父般冷漠,或如夏子钰般诡计多端,她大可离得远远的,但可惜皇上两者都不是。他的常年患病教她心生不忍,他的刻意讨好也没有一丝君王的威迫,她是初学岐黄之术的医者,即使再冷情,也不会与夏子钰那样,对一个离死不远的病者视如无睹。
低头时,沐歆宁花容失色,她身上的素衣竟被人换成了华贵的宫装。
没有面纱遮脸,沐歆宁有些不习惯,但与现在的处境相比,有没有面纱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沐歆宁闭眼,昨晚的一切又清晰的浮现,醉酒,亲吻,投怀送抱——,她似乎又做了一件荒唐至极的事。
夏子钰,又是你!
若非夏子钰步步紧逼,要她代替皇后怀上龙种,她怎么会心中郁结难消,一见酒就忘了世事。
或许,是昨晚的夜色太美,亦或者昨晚的皇上真诚地让她放下戒备。
沐歆宁脸色多变,一掀锦被,跳下了龙榻。
“紫菀,你醒了。”刚下早朝回来的皇上春光满面,笑着走入寝宫。一袭宫装的女子,娉婷秀雅,清艳中带着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官宦小姐的优雅仪态。这样的夏紫菀,哪是太后口中的江湖女子,明明就是流落在外的世家小姐。
夏紫菀,你到底是谁?皇上心中的疑惑更深。
反正所有的伪装都被皇上识破,沐歆宁也懒着再掩饰,“我为何会在这里?”
纵使她醉了酒,皇上仍可以派人将她送回撷芳居,就算怕惊动太后去不了撷芳居,后宫那么多的宫殿,随便找一处让她暂住一晚也好过在皇上的寝宫过夜。
皇上嘴角的笑意更深,“紫菀难道真的忘了,是谁昨晚又哭又闹地抱着朕非要自荐枕席,朕不同意是谁又出手打朕,逼着朕——”
堂堂的一国之君莫非也是个轻浮的之徒。
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愕然,沐歆宁瞪着夏侯墨,面上有些尴尬,若她喝醉了酒把皇上当成了师父,怕真有可能对皇上做出了逾越之举。
“我们——又同榻而眠了?”颤抖的声音,一脸的悲楚,还有无助的绝望。
皇上看着沐歆宁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苍白的仿佛她才是常年服药的病者。
夏紫菀,跟朕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吗?
“没有。”皇上苦涩地笑了笑,“昨晚朕带你回寝宫就已经是丑时末,然后朕又看了会儿奏折,就该到上早朝的时辰。紫菀,朕是一国之君,朕说过不碰你就不会碰你,怎么你不相信朕?”
低三下四地解释,为了她,君王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故作轻松地又道,“紫菀这么失落,莫非希望朕昨晚临幸你。”
“没有最好。”沐歆宁抬首时,眼中尽是一片冷意,没有温度,没有柔情,有的只是疏离与淡漠,“皇上,紫菀告退。”
“紫菀。”皇上疾步追了上去,这个女子若能像昨晚那般脆弱,那该有多好。
“别跟着我,否者我不介意弑君。”冷冷的一句话,将皇上的心打入万丈深渊,也吓住了站在兴乐宫外的小高。
夏紫菀敢当着皇上的面口出狂言,还说要弑君。小高又惊又急,更怕夏紫菀真的出手伤了皇上。
“夏小姐,皇上纵容您但您也不要忘了分寸,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夏小姐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您的哥哥夏公子留条后路。”皇上的心思,身为大内总管的小高怎会不懂,他以为拿夏子钰威逼沐歆宁,看在兄妹情分上,沐歆宁必不会如此决绝,但可惜沐歆宁与夏子钰并非血脉至亲,而且夏子钰的死活沐歆宁根本就不在乎。
莲步乍停,沐歆宁淡漠地道,“若皇上敢赐死夏子钰,那劳烦小高公公提早告知紫菀一声,紫菀也好为哥哥准备后事,将他风光大葬。”
一句话堵着小高哑口无言。
施展轻功,沐歆宁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踪迹。
好厉害的轻功。小高惊叹过后,才发觉他本该要拦住的女子早已远去。
皇上,奴才尽力了。
小高苦着一张脸,跪在夏侯墨的身前,别说不会武功的皇上了,即使是他在面对夏紫菀这般难以琢磨的女子也举足无措。刚刚想借夏子钰兄长的身份威胁夏紫菀,但怎么也没想到那女子居然无动于衷,还说什么若哥哥死了,要及早通知她。瞧瞧,这哪像是妹妹该说的话,仿佛巴不得哥哥早死似地。
怎么医谷尽出一些古怪的人,当哥哥的妖艳似魅,行事乖张;而做妹妹的冷漠无情,胆大妄为。
“起来吧,朕不怪你。”若能轻易打动紫菀,那她也就不是他认识的夏紫菀了。
皇上落寞地转身踏入兴乐宫,床榻上女子的清香依然犹在,醉了酒的她会哭会闹,有血有肉;熟睡了的她,安静恬淡,缠着他不愿放手,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触手可及地碰到她;但现在,她醒了,她又恢复了夏紫菀的冷情无心,仿佛与他永远隔着遥不可及的云端。
夏紫菀,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皇上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就倒在了龙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