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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钰虽在京师谋划多年,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他的一举一动必然在皇上的眼中,只是他与皇上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相府的一夜落败,让夏子钰有些措手不及,也更让他感到若无十足把握,决不能再倾巢而出。
大步上前,赶在沐歆宁出来之前,夏子钰站在篱笆外,笑着朝沐歆宁摇手。
沐歆宁甩手一掷,一身暗灰色的粗布短衣砸在夏子钰的头上,夏子钰拿下衣服,看了半饷,有些哭笑不得,这要穿上,让玄参等人看到,他这一世英名岂不毁了。
他就不信,这户农家穷的连补洞的线都买不起。
数着衣服上的五六个破洞,夏子钰犹豫着该怎么劝服沐歆宁帮他再换一件,或者放弃这次的乔装易容。
“天快亮了,我们赶路吧。”沐歆宁倒也自然,在屋内换下素衣,已经穿上了农妇的衣服。
“宁儿,等等我。”见沐歆宁疾步而行,夏子钰也顾不上嫌弃这身粗陋的衣服,月兑了外袍直接套上,追着沐歆宁,边跑边戏谑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们现在是夫妻,你这当妻子的怎么能走在夫君前面。”
沐歆宁脚下步伐不停,淡淡地道,“夫为妻纲。”
一个向来不苟言笑的女子,突然来了句‘夫为妻纲’,驳得夏子钰当场哑口无言,想笑却又怕沐歆宁恼羞成怒,可是不笑,怎么对得起沐歆宁难得一见的狡猾。
夏子钰扯了扯身上有着破洞的衣服,不合身也就算了,还穿着粗糙难受。余光瞥向沐歆宁,她的脸色依然淡漠,但似乎少了几分清冷,丹唇微启处浅浅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看不真切,但夏子钰敢肯定这个女子心里定是在讥笑他。
沿着泥泞小路,穿过零星散落的几家农户,此时天色尚早,但鸡鸣之声相继传来,有些早起的农户家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沐歆宁与夏子钰的脸上稍微易了容,乍看过去,确实很像来自乡下的一对年轻夫妇。
夏子钰买了一辆骡车,刚付了碎银,却发现贴身而藏的千两银票不翼而飞。
“沐歆宁,把钱还给我!”夏子钰气得大吼,除了她,还有谁敢胆大包天地偷医谷主人身上的钱。
沐歆宁坐在骡车上,指了指夏子钰身上的粗布短衣道,“一千两。”
一千两?
这身又破又旧的衣服值一千两!夏子钰欲哭无泪,气得双手颤抖,“沐歆宁,以后谁娶了你,注定贫困潦倒一生。”
“不劳夏谷主挂心。”退了曲府的婚约之后,她就从未想过要嫁人。
仅剩的一千两被沐歆宁大方地给了那家农户,夏子钰虽心疼银两,却又无计可施,现在的他打又打不过沐歆宁,最多只能逞一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长鞭一甩,骡车毕竟比不得千里良驹,但为了掩人耳目,也就只有如此。
而在京师城门口,几位夏侯皇族的王爷相互道别,皇上回宫一病不起,正是他们赶回封地的大好时机。一旦回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皇姑母,若有空可来侄儿府上,让侄儿尽一尽地主之谊。”赵王话音一落,旁边的几位王爷也纷纷出言相邀,欧阳世家虽不及长垣安氏,但也是当世雄踞一方的世家大族,若能与欧阳世家结成同盟,在日后的皇位相争之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没有梁王在场,就属浮阳大长公主的辈分最高,她看着几位手握兵权的皇侄,对他们的阿谀奉承皆视而不见,“本宫老了,就想待在府中颐养天年,过一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几位皇侄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浮阳大长公主走入大轿内,留下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各个藩王。
欧阳尘暄亲自替娘亲放下轿帘,拱手朝各位王爷作揖之后,也走入了轿内,“各位王爷,后会有期。”
京畿戒严,但浮阳大长公主的软轿谁敢上前阻拦,更别提掀轿察看。
两顶大轿,外加欧阳世家沿途护送的几十人护卫,几个丫鬟,若不知晓里面坐的是何人,谁会想到他们这行人竟是来自大名鼎鼎的冀州沧县的欧阳世家。
“尘暄表兄。”一声满是欣喜的呼喊,吓得欧阳尘暄忙捂住临川公主的嘴。
“别出声。”他怎么就一时心软带小公主出了宫,欧阳尘暄后悔不迭,“我娘跟太后几十年争斗不休,万一让她知道了,你这条小命我可保不住。”
想到一脸严肃的皇姑母,临川公主害怕地点了点头,“那——那表兄什么时候帮我找师父?”
临川公主还想着与沐歆宁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但欧阳尘暄却左右为难,且不说沐歆宁现在是钦命要犯,就是临川公主本身,背着皇上与太后离宫出走也是大罪一条,而他窝藏小公主知情不报,更是罪上加罪。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你要答应我,这段日子你得乖乖地待在我身边,等——等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好在临川公主很好骗,哪怕欧阳尘暄忽然转变了语势,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临川公主是长垣安氏未过门的少夫人,只要暗中告知了安竹生,让他派人来接,皇上那边也无法再怪罪于他。欧阳尘暄一边心中计量,一边却苦恼着临川公主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惹是生非,要将她牢牢的栓在身边,他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欧阳府岂不要被小公主搅得天翻地覆。
“多谢尘暄表兄。”临川公主兴奋地在轿内又蹦又跳,砰的一声撞到了轿顶,眼看着要喊痛出声,欧阳尘暄又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少主,您没事吧?”临川公主一动,整个大轿也跟着晃动,守在轿外随行的婢女关切地问道。
欧阳尘暄尴尬地红了脸,在所有欧阳府中的人眼中,他这个少主老成持重,又做事得体,这下子,临川那不安分的举动八成得按在了他头上,指不定哪日就传出欧阳公子少年心性、童心未泯;万一再有人横生枝节,他二十几年的守身如玉不就毁在了临川这小丫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