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龙种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迁怒

作者 : 古梦月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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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夏子钰派人送了一纸退婚书到欧阳府,书函上的语气狂妄而不可一世,连半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也幸亏这信是落在欧阳尘暄的手上,若换**女心切的浮阳大长公主,今日的贺兰府哪能这般风平浪静。

欧阳尘暄性子温吞,言辞也永远不温不火,仿佛这世上任何的事、任何的人都引不起他半分的情绪波动,如玉般温雅的脸庞,散发着一种洒月兑的气定神闲,嘴角的笑,既不绚烂也不冷漠,恰如其分,让人找不出半分可以挑剔的瑕疵。

“我记得贺兰世伯在世时,家父与贺兰世伯情同手足,当年两家又订下秦晋之好,但如今贺兰少主无故悔婚,另娶她人,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冀州沧县的欧阳世家放在眼里。”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衬着欧阳尘暄面冠如玉,温文尔雅,手中上等翡翠而制的玉骨扇,缀着通体晶莹的美玉,美玉衔在流苏之中,光华流转,映着院落中火红的暖煦,清质高华。

温润含笑的质问,听不出半分的怒意,但隐隐逼来的气势,并不在夏子钰之下。

“令妹若不嫌弃,贺兰府有的是闲置的院落,在下或许可以代欧阳公子照看几年。”夏子钰笑得慵懒随意,“再说,这是贺兰博订下的亲事,与我何干。”宁儿与瑶儿,就已教他应付不暇,若再来一个女子,他这贺兰府岂不永无宁日。

贺兰博,夏子钰竟敢直呼自己亲爹的名讳,还喊得这般理所应当,而且,他欧阳尘暄好歹也算堂堂欧阳世家的少主,但这个夏子钰竟然连面上的虚以委蛇都懒得跟他敷衍,一开口就直接拒绝欧阳府的亲事,欧阳尘暄心中震惊,却也有些开始欣赏夏子钰这般随性而为的古怪脾气,不过欣赏归欣赏,但现在被退婚的是他的妹妹,作为兄长,作为欧阳府的长子,此事还攸关冀州沧县欧阳世家的颜面,他岂能坐视不理,让夏子钰说退婚就退婚。

“贺兰少主就不怕这场大婚突生变故,月复背受敌?”夏子钰看上去,明明不过是长着一张十六、七岁稚女敕脸庞的少年模样,但为何他周身的戾气与威严,却更胜一朝君王,欧阳尘暄一边小心应对,一边暗叹医谷主人那举世无双的风华,一个比女子更倾城妖娆的男子,邪魅张扬,俊美冷漠,当不了他妹夫,确实可惜。

是晚晴没有福气啊。

欧阳尘暄不想留欧阳晚晴在府中,但送给夏子钰当侧室,又觉得此举会令欧阳府在各大世家中颜面扫地。更何况,晚晴纵有诸多不是,也还是他的妹妹,他欧阳尘暄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毁了晚晴一生的幸福。

“我若怕,这场婚事便无需昭告天下,世人皆知了。”与欧阳尘暄寥寥数语,再加试探,夏子钰便已大概了解了欧阳尘暄的为人,他这个医谷主人除了精通歧黄之术,更擅长察言观色,一个人若眼神闪烁、气息不稳,那他所说的话也就根本不足为信。

学医尽十年,他几乎从未看错过,却惟独看不透夜夜睡在他身畔的枕边人,想到沐歆宁,夏子钰妖冶的眸中似乎变得有些复杂,沐歆宁,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习武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分神,但夏子钰却当着他的面,不止一次地思绪游离,到底是他不怕死,还是自视甚高,未把他这个欧阳府的少主放在眼里。欧阳尘暄不动声色地暗叹,世人闻风丧胆的医谷主人,原来,也不过是个有着喜怒之色的寻常人罢了。

亭廊外风敲竹,挂满树梢的大红绸布连绵不绝,耀眼夺目。

贺兰府上上下下,水榭楼台,华屋高墙,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繁花似锦。

“甘遂,那盏灯笼偏了,你没看到吗?往右,再往右点,”站在一棵槐树下的如酲,一手撑在腰间,一手遥指着趴在屋檐处的一个青衣小厮,颐指气使地大嚷道,“错了,往那边,是那边,甘遂,你想气死我啊,这么笨。”

手拿大红灯笼的甘遂,被如酲吼得手忙脚乱,胆颤心惊。

“一边去。”飞身一脚,如酲将甘遂踹到地上,夺过他手中的大红灯笼,扶正挂上。

“如酲姐,你今日都不用跟着少夫人吗。”这些闲。当然,这三个字甘遂可不敢说出口,这女子的泼辣与凶神恶煞,在他们所有的暗卫中口耳相传,连玄参大哥都怕她几分。甘遂可怜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暗暗嘟囔道,这么凶的女人竟然还是京师教坊司的魁首,也不知那高公公是不是老眼昏花,看人不清。

“少夫人嫌我烦,就把我撵出来了。”如酲百无聊赖地斜挂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盯着甘遂,笑得媚眼如丝,“小甘遂,是不是在心里又偷偷骂我呢,没关系,你说出来,如酲姐不会怪你的。”

“如——酲姐。”你是女子啊,要矜持。甘遂吓得忙闭上了眼,如酲一身罗裙,整个身子一斜挂,裙下便露出了一小截白皙光滑的小腿,还有那系在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她的摇摆,响起了清脆细微的诱人之声。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呵呵-呵呵——”女子娇媚的声音,回荡在院落中,但贺兰府中的所有小厮、护院却吓得个个瑟瑟发抖,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公子身边的妖女,看她一眼,不被她挖了双眼才怪。

欧阳尘暄笑着收回视线,传闻夏子钰带了十几名青楼女子回府,夜夜笙歌,生活糜烂,看来这传闻虽有夸大其实,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不过那名唤如酲的女子,一身邪气,可绝不能让临川遇到,免得她教坏临川这单纯的小丫头。

“咦,这位公子好生面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刹那间,那斜挂在屋檐处搔首弄姿的女子,扑面而来,环上了欧阳尘暄的脖颈。

欧阳尘暄脸上微红,一掌推开她,“姑娘请自重。”连一个小小的婢女武功都如此高,看来这贺兰府确实深藏不露。

“公子,您**奴家了。”媚声媚气地低喊,除了公子,世上还没有哪个男子能敌得过她修习多年的媚术。

欧阳尘暄忙用玉骨扇挡住如酲,笑得温润,“在下对投怀送抱的女子不感兴趣,尤其是如姑娘这般艳光四射的,更是不敢招惹。”

说她艳光四射,这话倒也中听,可是这般带着揶揄地称赞她,分明不是在拐着弯地骂她行为不检,不守妇道吗。她在教坊司多年,又不是没被人骂过,但这般委婉地,不带脏字地骂她,这位玉面公子算第一个。好,算他狠。

如酲故作凄楚,泪眼迷离地望着欧阳尘暄,她就不信,离开了教坊司,她的媚术就再无用武之地。

莫非她真的红颜迟暮了?现在贺兰府上上下下的男子,包括哪些老的,丑的,见了她不是跑,就是怕,好不容易今日府上来了位温柔儒雅的贵公子,他竟然见了她就直接推开她,推开她也就算了,而且还是下意识地,这——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吗?

“姑娘,若哭不出来,就不必勉强自己哭了,否则会很难看的。”玉骨扇一转,欧阳尘暄退后一步,一本正经地道。

她哭得难看?如酲气得咬唇,谁不知道她如酲在教坊司一哭,那是一泪千金,无数的达官显贵见她微微一皱眉,哪个不是跪着求着哄她,讨她开心。

“如酲,不得对欧阳公子无礼,退下。”不近女子,洁身自好,虽不如孤竹公子名满天下,却也不容小觑。夏子钰一挥手,如酲凄婉地又朝欧阳尘暄抛了个媚眼,随后,身子一跃,飞出了亭廊。

欧阳尘暄执扇在手,从容未改,夏子钰让一个女子来试他的武功,倒也省了他不少力,这些年他隐藏身手,只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孤竹公子也好,医谷主人也罢,走到哪里都是众目睽睽,免不了几场血雨腥风,而他,最怕的就是血。

“临川这丫头少不更事,若有得罪贺兰少主之处,在下先替她向贺兰少主陪个不是。”夏子钰肯带他找临川,多半是这小丫头又在贺兰府兴风作浪,惹是生非了。

“临川喊我一声钰哥哥,只要有我在,贺兰府没有人敢伤她半分。”夏子钰最看不惯的是那些世家公子之间的礼尚往来,寒暄虚伪,但欧阳尘暄周到的礼数,虽不刻板,但他也只是勉强接受。

“钰儿,”这时,傅夫人带着一群丫鬟神色慌张地跑来,发髻凌乱,见到夏子钰,哭诉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疯丫头,拿着鞭子,见人就打,幸亏姨母跑得快,否则就被她打死了。”

“是啊,少主,傅夫人刚刚送嫁衣给少夫人试穿,好言相劝,好话说尽,可少夫人不但不领情,还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动手打傅夫人。傅夫人怎么说也是少夫人的长辈,少夫人这般做,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少主您不知道,那野丫头身怀武功,又仗着有少夫人在背后撑腰,嚣张跋扈,不但对傅夫人出言辱骂,还把傅夫人赶了出来。”

“少主,您可要替傅夫人做主啊。”——

傅夫人身后的一群丫鬟捧着嫁衣跪在夏子钰的面前,声泪俱下,把临川公主拿鞭打人的罪名也一并推给了沐歆宁,甚至还添油加醋说少夫人如何欺负傅夫人,给傅夫人难堪,纷纷为傅夫人所有的委屈道不平。

丫鬟身上的鞭痕作不了假,傅夫人被打得一身狼狈也千真万确,再加之傅夫人是夏子钰最敬重的姨母,想到姨母好心送嫁衣给宁儿,却遭来一顿鞭打,夏子钰面色阴沉,指着嫁衣道,“少夫人当真不肯穿?”

“是姨母不好,不该惹恼了宁儿,”傅夫人叹气,将火红的嫁衣递到夏子钰面前,嫁衣上一道裂痕,不是用剪子等那些寻常利器割开,而是被人用内力所震裂,“可惜了这上好的嫁衣,姨母这就去找那些绣娘们,看看她们有没有办法再补好。”

“她不穿就算了!”夏子钰一气之下,摔了嫁衣首饰,“姨母,我会让她跟您道歉的。您是长辈,她敢这般对您,简直无法无天。”脾气不好,性格冷漠,他都可以不计较,现在她居然连他的姨母也敢动手打,沐歆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吗?

“钰儿,我看还是算了,别为了这点小事,而导致你们夫妻不合。姨母受外甥媳妇冷眼恶语,也听不到外甥媳妇喊过一声姨母,但只要钰儿喜欢,姨母受点委屈没什么。”殊不知傅夫人的退让,使得夏子钰越听越火冒三丈,他知道她寡言少语,也极少亲近旁人,但姨母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长辈,让她跟他一样喊一声姨母有这么难吗。

临川这小丫头,他一不在,就惹出大祸,欧阳尘暄暗惊,忙施展轻功,赶在夏子钰之前,朝着傅夫人刚刚来的方向,飞快地掠去。

“好无聊啊。”木芙蓉树上,临川公主哈欠连连。

“临川,你给我下来。”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得临川公主整个身子摇晃,然后,啊的一声惨叫,坐得不稳的她,直直地从树梢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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