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一切恍如梦境,玲珑想哭,晶莹的泪水滑过白玉般的面容。想起心上人周家浩,他要是悄然而至该多好,那宽阔健壮的胸膛能让玲珑感到温软,黑黝黝的有力臂膀让玲珑总有种堡垒般的温存和依靠。但父亲和哥哥只认钱,周家浩家里除了几分薄田,拿不出不菲的聘礼,周家虽三番五次托人说媒,周父更是提着点心真心诚意地央求李水旺,可李水旺根本不买账,“咱李家这么俊秀的好女儿哪能便宜了那穷小子,彩礼一文钱都不能少,没钱你娶什么媳妇?将来让我闺女和李家全喝西北风啊!”周父颜面扫地,再也不敢登门说亲,不死心的周家浩夜里偷偷幽会玲珑,一诉苦闷衷肠,但被悄然尾随的李水旺和李琥珀逮个正着,不由分说一顿痛打,浑身是伤的周家浩落荒而逃。
这对痴男怨女硬生生被人拆散,痛定思痛的周家浩决心外出闯荡,等攒下钱再来娶心上人。临别时,玲珑偷偷相送,气愤的周家浩站在山崖旁高喊:“我要闯一闯外边的天地,我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我一定要娶玲珑,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空谷幽幽,见证了这对痴男怨女的心声,那雄壮的呼声仿佛至今还激荡在那片山谷里,也回响在玲珑的耳畔,可周家浩早已背负着空荡荡的行囊远走高飞了。
往昔历历在目,玲珑的刻骨铭心。想到此,玲珑的心都碎了,真想跺跺脚一走了之,索性一路追寻心上人的脚步浪迹天涯。可这节骨眼上怎能抛下孤苦伶仃的父亲,她还要回家照顾父亲、哥哥,要默默扛起重担,撑起李家这片千疮百孔的天。
第八节
入夜,星星烛火下,心事重重的玲珑玉指捏着针线,仔细绣着那副“猛虎入松林”的刺绣,一对圆润的小块黄褐色玉石被镶嵌在吊睛白额猛虎的眼眶内,霎时间猛虎神气活现,仿佛一声山摇地动的吼叫震得房梁颤动,玲珑一惊,揉了揉酸困的眼睛定睛细看,活起来的猛虎又重回到了刺绣上,乖乖的样子好像不曾动过庞大的身躯。
窗外,夜风摇曳,树枝发出阵阵沙沙声,一弯晓月毫不吝惜地将银色月光倾尽小院之中,不远处的猫头鹰低吟着,仿佛述说无尽的悲凉和不如意。周家浩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出来了,玲珑惆怅起来,明日就要接朱贤杰的聘礼了,父亲之命媒妁之言重千斤,玲珑怎么扛起?心上人不知身在何方,孤身漂泊异乡又该饱尝多少凄苦与相思之情?朱大哥虽说不像苟且之徒,可她被相思涨满的心房如何又能容下一个陌生男人?想着想着,玲珑心烦意乱,早没了刺绣的心境,痴呆呆望着窗外出神……
次日,互换生辰八字、选日子、下聘礼,忙碌着的李水旺忘记了往昔的伤痛,一门心思沉浸在操办女儿的婚事上了。朱家出手大方,光彩礼足足拉来三箱子,招呼几名行脚用饭的李水旺盯着红漆箱子,暗中盘算着这些能值多少银元。女儿总算嫁了个丰衣足食的好人家,他这颗满是凄楚的心该好好歇歇了。
可好事多磨。眼见大婚的日子临近,岔子又来了,还是李家做梦也想不到的乱子,朱贤杰陡然变成季府吃喝嫖赌恶名远扬的二少爷,他要娶玲珑为妾!李水旺和李琥珀打死也不信!可季府二管家耿金标亲自登门,手上还拿着喜帖,慢条斯理地说:“二少爷别名贤杰,生母是季老爷的正房太太,娘家姓朱,名没错,人更没错啊,你们不早熟识了嘛!啧啧,多好的一门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李家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聘礼收下了,日子也是你们李家定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敢反悔就等着吃官司吧!我可把丑话撂在前头,季宝臣、五姨太翻脸不认人,高利贷债主还等着你们还剩下的银子……”言毕,耿金标领着随从翻身跃马扬长而去,唯留下呆愣愣的李家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