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蓝没想到会在丽江碰到程军的,虽然他说过自己的家在云南,可是云南那么大他当时也没具体说在哪里,而且他说过他会和孙温情结婚,之后不久她也听说他真的离开了北部分公司。
当时她来丽江不过第三天,握着电话在客栈里痛不欲生地过了一天之后她再次打电话过去,么么还是处在关机状态,这是么么出来工作之后从来没试过的事,她说她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才可以确保那些客人可以随时找到她。就连付小柏的电话也破天荒关机了,小柏说过对于一个新闻工作者来说关机可是会失去很多独家的机会,所以付小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都从来不关机的。没想到这次自己这么有本事可以让两个从不关机的人同时关机来逃避自己,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力。
想着想着于是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想就那样了结自己的生命算了。但是当她走出客栈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里了结,她发现天大地大别说栖身的地方竟然连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
在古城里兜兜转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有好几次都走出古城站在马路边。她每次走出古城站在古城口看着马路对面的建筑都会觉得人生很荒谬,难道不是吗?这里拼命维持着一种原生态的古色古香,那里却拼命跟上现代化的脚步,仅仅相差一条马路,景色截然不相似。兜兜转转了几回,她终于找到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那里没有古城中心那么多人头在窜动,整条大街上只有零星的旅客慢慢地走过然后消失在某条巷子里。
她找了一间没多少人的餐厅上了二楼坐下,餐厅装修得很像一个小女生的房间,到处都是可爱的小抱枕还散发着芬芳的花香,木制的柱子上还吊着各种式样的饰物,还有用便条纸写的留言贴满一整面墙,她看到最上面的一张纸条上写着“这里的所有都是慢动作播放,不要慌张,慢慢来就对了”。
慢动作播放,是因为怕在这里动作快的话会产生高原反应吗?她不想问任何人,也不知道又有谁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喜欢便条纸上的一句话,“人生的终点便是起点”,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终点,她现在渴望一个新的起点可以让她忘记前半生的事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叫了一杯咖啡,服务员很快就送上来然后就下去了。她一口也没喝,她从来就不喜欢咖啡的苦涩,即使加很多很多的糖她还是可以很真切地感受到那份苦涩。她只喜欢可可的香甜,可惜这里没有可可。
就在她坐在南门的某间餐厅的二楼发着呆的时候,程军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从眼皮底下走过。他身边还有年纪和他相仿的两个男生,背着大大的背包似乎是游客的样子,程军一路上一边指着街道两边的景物一边说着什么。他旁边的两个男生不时点头,不时拿出相机拍照,不时指着某个点似乎是询问些什么,程军看一眼然后会说长长的话,直到那个人满足地点头为止。三个人边走边说还不时边笑,说到兴起的时候还会动手动脚地小打小闹,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
她现在才发现程军笑得很好看很纯真,穿便装的他比起穿西装的他好看多了,这个时候才应该是真实的他吧。程军现在肯定很幸福吧,因为他终于说服了孙温情回到这个他熟悉的家乡来。叶桑蓝看着程军是这样想的。
直到看着程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某一条小巷,她的视线终于涣散起来。
模索着拿起电话,她决定发一条信息过去给么么。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只希望你可以继续帮我照顾叔叔,求求你了,我在世界上没亲人了。”
考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叶桑蓝也不知道自己发这条信息的意义在哪里,她只知道自己是没颜面再回去照顾叔叔的了。那个城市,早在她仓皇离开的时候便关上了她唯一可以退回去的门。
她把电话关掉然后抽出电话卡放在精致的咖啡杯旁边,她知道从此之后没人会在乎自己,没人会再打电话过来了。那个发誓会一直对自己好的么么,那个爱恨分明的么么,无论再怎么解释这次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了。要不是恨极了,按照么么的性格是不会关机的。她曾经说过就算跟小柏吵得再厉害两个人都约定永远不会关机让对方找不到自己,即使电话来了不想听也不可以一时意气用事关掉,因为开着电话就等于告诉自己还是愿意原谅对方的。她这次关掉电话,就是说明不想原谅自己。
关了一天机的卓茗终于哭累了从被窝里钻出来,她拿起床头的电话一阵失神,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软开了机。里面有很多的未接来电,多数是客人的,然后一直翻一直翻终于找到那个电话号码的拨打记录,只打了两次,一次是她挂掉电话关机之后,一次是刚才不久,还有一条那个号码发来的信息,她颤抖着手打开看了,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她几乎是立刻按下了回拨,可是那个冰冷的女声却告诉她“你所拨打的用户目前已关机”。
大学那次春游,因为她和付小柏半路吵架赌气不想见到他结果想恶作剧躲起来让他焦急一下找找也好没想到却掉队了,她和小蓝两个人在山上漫无方向地走着,结果小蓝一时失足掉下山被困在一条深深的山缝隙里,她在上面焦急地等着都哭死了,幸好付小柏及时找到了她们救起了小蓝。那次以为小蓝差点死去但是小蓝也没有跟她说过把她叔叔拜托给她照顾的话,只说她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不然叔叔该担心了,她还说自己说过会给叔叔盖一间带花园的房子,没想到这次却说了。
该是何等绝望她才想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托付给她?她为什么当时没有听小蓝解释呢?小蓝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告诉自己的,认识小蓝那么多年,她是什么人难道自己会不知道吗?要是这次小蓝出了什么问题,她不就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了么?
付小柏的电话在她发呆的时候打到家里来,他叹息一样说了句,“你今天心情好一点没有?”
“小柏,要是小蓝死了该怎么办?”卓茗带着哭腔说。
付小柏一听立刻就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他吃惊地说,“怎么,出事了吗?”
“小柏,怎么办,小蓝她把叔叔交托给我了,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卓茗在那边说完就嚎啕大哭了。
听到卓茗的话,付小柏说不震惊是骗人的。
小蓝和叔叔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即使嘴巴上不喊爸爸,但是在她心里叔叔的地位早已经超越了一切,她一直对她叔叔都比他对自己的亲爸爸还要好的。这次说到托付这个词还真严重了,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早说过自己不关机的,如果暂时不想听小蓝的电话就调成无声当作看不到就好,毕竟电话还可以打得通证明对方并没有真的很生气,证明还有机会解释还有机会补救,但是卓茗却坚持把他的电话关掉。一定是小蓝以为他们都生她的气,不想跟她联络不想原谅她才一时想不开的。
他安慰了卓茗几句挂了电话马上拿着刚刚写好的休假纸飞奔去主编的位置请假,按照卓茗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有个人陪着安全多了。
另一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沉寂了一天的古城开始呈现出另一种姿态,对街上的店铺全都灯火辉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这里变成了一个不夜的城市,没有了白天的庄严。
丽江一到晚上就很冷,她从小店出来的时候就冷得全身打着哆嗦,让她不得不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中午出来的时候天气很好,根本没想过会一下子变天,所以没有穿厚的衣服出来。在最近的一间店铺里面买了一条手织的五彩斑斓的围巾便迫不及待地围在身上,即使知道抵挡不了多少寒风但也有了些许的暖意。
出来的时候走着走着便忘记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也没记得自己自己客栈的名字,只记得在临近大水车的方位,于是一路上问着别人大水车的位置。在旁人友好的指示中,她终于看到了那似乎永恒不息持续转动的大水车,可是兜了一圈仍旧忘记住的地方。
广场上有人围成一堆不知道干什么,似乎很热闹的样子,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些穿着民族服装的当地的中年妇女伯伯和一些老年的老爷爷老婆婆和一些年轻孩子,还有一些游客在跳舞。
舞步都很简单,奏着的音乐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听不懂,大概是本地的一些曲子。彼此之间虽然都不认识,有的只是这个城市匆匆的过客,但是大家都好快乐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心中弥漫的悲伤似乎消散了一些,叶桑蓝也顾不上寒冷了坐在一边的石椅子上竟是看得出神。
闪烁的灯光忽明忽暗的,仿佛黑白电影在放映。
那年餐会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牵过我的手和我跳了人生中第一场舞。叶桑蓝迷离地看着人群想。
大学的毕业舞会由于兼职不得不露了一下脸便匆忙逃掉,所以造就了么么口中人生一大憾事,但是事后自己想想还是觉得薄薄的钞票没拿到手才是憾事。也许正是因为在大学时期不停地打零工才造就自己四年修“恋爱”这个自主选修科目都是零分吧。到了现在她会想如果自己大学时期不那么拼命打工,而是塌塌实实像么么一样找一个像小柏那样的男朋友,应该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吧。过了两年荒唐的人生现在才来后悔是不是迟了一点呢?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之后才说道歉的话会不会显得虚情假意?现在才想起妈妈说过要做清白人家的话会不会太马后炮了?
忽然一个人影站在前面着实吓了神游状态的叶桑蓝一跳,尤其那个人后来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吓得她更加慌乱,她还以为是叶峻礼找来了吓得马上挣月兑。
“小蓝,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叶桑蓝一听那声音马上就不挣扎了,她立刻抬头看着来人终于证实自己没有错,是程军。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义气了!”程军满是责备地说。
经过程军这么一闹,叶桑蓝觉得自己原本有点混乱的脑袋现在是更加杂乱无章,沉重得让她不禁怀疑她脖子上那是铅球不是人头。刚才一直走着感觉还没那么强烈,但是现在这么一挣扎却很强烈。不知道是不是两天没吃东西,身体虚得好象随时都会飘起来似的,所以她抓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程军,别闹,我头很晕。”叶桑蓝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
程军这才意识到他手下握着的人衣衫单薄,身体也似乎止不住得颤抖。他连忙拉开她一直紧紧拉着的那长长的围巾发现她竟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非条件反射地模上叶桑蓝的额头,发现是滚烫的。
老天,她是疯子吗?这种天气竟然穿成这样坐在这里看人家表演,不是疯子是什么?
“你疯了不成!”程军马上把自己的外套月兑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她。
叶桑蓝很想笑,但是她现在连扯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觉得一时间很温暖,所以她满足地窝在程军的怀中沉沉睡去。
是上了天堂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是踩到了云端的感觉。如果是做梦上的天堂,她企求一辈子也不要醒来,因为她太喜欢这个梦了。
“别睡,小蓝,你不可以睡!”程军边喊边火速抱起她往最近的医院跑。
小蓝,别出事,你别出事!程军觉得自己的心都悬起来了。
刚才和他远道而来这里游玩参观的两个大学同学参观完古城的建筑在新城吃过晚饭走回古城他们租住的客栈的时候,发现广场上有人跳舞他两个同学觉得有趣便停下脚步看,看着看着两个人都跑到人群中有模有样地跟着学起来。
他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两个人鸡手鸭脚的模样实在是好笑,那情景仿佛那时候大学学跳交谊舞的一样。所以当广场那块电子屏幕一下子变得很光亮把周围的景色都照亮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过于沉迷往事而眼花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坐在自己的对面。来不及细看,广场电子屏幕的灯再次暗了下去,来不及等它再次亮起来了他只可以越过快乐舞蹈的人群快步走近那个位置看个清楚,没想到真的是叶桑蓝,那个差不多一年没联络的人。再次见面说不惊喜说不欢喜是骗人的,但是他没想到彼此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跑到医院,他把人往值班医生的床上一放马上就被护士拉着跑去挂号然后又跑回来。
医生一看到他马上就带着责备口吻说,“你怎么不早点送过来?差点成肺炎了。病人的身体很虚弱,虚弱成那样子是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脸色也不好,加上受了点风寒感冒了,最好就是留院观察一晚。”
医生边说边挥动着手上的笔写着东西然后交给一旁站立的护士,再低声交代了一些事情。
付过钱谢过医生,程军抱着叶桑蓝按照护士的指示去了输液室。可能因为早晚温差太大来游玩的人都适应不了,医院里有很多人都没有多余的床铺了。
护士帮叶桑蓝打了点滴,然后拿了一床被子过来告诉程军病房已经准备中叫他多等一下,程军只可以抱着叶桑蓝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用被子把她围得严严实实的,让她挨着自己睡觉。
叶桑蓝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一直紧凑着,嘴巴一直说着一些零碎的话。
“妈妈,爸爸,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既然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爸爸,你别走……”
因为舅舅当时以为小蓝会是他的媳妇到处八卦她的情况,他多少对叶桑蓝知道一些事情,例如她父母都死了,她是给被人收养长大的,收养她的那家人环境也不好,从小她生活就很清贫。最搞笑的就是舅舅当时说完这些事情还装潇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军啊,别说舅舅罗嗦。娶媳妇就是要贤惠的,虽然是单身家庭长大的,但我看这小蓝就不错,你眼角也别太高了。”
舅舅当时的语气好象是他嫌弃人家出身不好而一直不把人带回家似的,也不想想自己的外甥其实条件也不好,小蓝的条件不差,他凭什么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呢?
现在在他怀中的那个人很脆弱很无助的样子,那模样仿佛是一捏即碎的玻璃女圭女圭。眉目间也没有了过往的神采,本来就不太红润的脸现在是苍白得一点血色,苍白得接近透明。他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可以把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不忍心看她继续这个样子,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说着,“别怕,小蓝,你安心睡觉吧。爸爸妈妈再也不吵架也不打架了,我们都很爱小蓝,不会不要小蓝的。”
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药物起了作用,反正叶桑蓝的眉头越来越舒展也不再胡言乱语,睡得比较安稳了。
点滴打了一瓶,护士过来说有空的病床了,他才抱起叶桑蓝上病房休息。
把叶桑蓝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仔细地掖好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没烧得那么厉害,多少也放心了。
“你太太真幸福,有你这样的丈夫。太太不是本地人吧,刚才听说话的口音不像本地。”护士边调整点滴瓶边说。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太太。”程军连忙解释。
“没关系,女朋友也不错,很漂亮。好了,今天晚上多留心一点看看病人有没有再发烧,我们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的值班护士,知道吗?”护士边收拾东西边说。
“知道。”程军忙不迭点头。
护士一走就没有人说话了,病房里马上回复了安静。隔壁病床的人早早就休息了,陪床的人也睡下了。
他跑到走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跟大学同学一起睡客栈方便明天一早带他们继续游玩,然后挂掉电话匆忙跑回病房把椅子的位置轻轻动了一下紧挨着叶桑蓝而坐,他的手握着叶桑蓝放在被子里的手,以防她随时身体热起来不知道。
叶桑蓝强逼自己撑着沉重眼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她用没有打着点滴的手模了模有点发胀的头。是怎么到的医院呢?难道是她自杀未遂被别人送来的么?还是自己做梦呢?她真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来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她依然是刘胜最骄傲的女儿,么么最铁的好姐妹。但是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点滴瓶里冰冷的液体滴进血管里然后缓缓流动,所以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个护士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边拨弄着边上的点滴边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你男朋友陪了你一个晚上才刚走。”
男朋友?在她人生中似乎一直没有男朋友这个角色存在过。
“你男朋友真好耶,我昨天晚上跟他说要时刻注意病人的体温,结果值班的护士今天跟我说看到他居然真的一个晚上没睡觉一直不时用手试探你的额头。”护士满脸羡慕地说。
护士的话更加让她疑惑了,她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根本没其他人,难道是某个好心人送她过来还照顾了她一晚?她昨天晚上的记忆中好象没有见到哪个男的出手救她,不过的确是有一个人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说着安慰的话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可以很塌实地睡觉。对了,她昨天好象遇到程军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梦。
说时迟那时快,这头还在想着程军,程军那头就提着一个饭盒和一个保温瓶出现了。
“醒来啦,身体有好点吗?”程军边说着边把饭盒保温瓶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呦,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护士说着便笑得极其暧昧地离开。
“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其实叶桑蓝想问的是昨天晚上握着我的手说着话的那个人是你吧?
“是啊,你忘记了吗?昨天晚上你竟然穿着很薄的衣服坐在广场看人跳舞,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丽江的昼夜温差很大的吗?出门的时候要把四季的衣服都带在身上。对了,你怎么来云南都不告诉我一声啊,你忘记我是云南人了吗?”程军回过头好奇地看着她问。
听到这个问题,叶桑蓝的脑袋停顿下来,思想一片空白。
“对了,你怎么回云南了,是结婚了吗?但是你没有给我请贴啊?”停顿了一下,她轻巧地把问题转了过去。
程军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没结婚所以没给你请贴啊!”
“没结婚?”叶桑蓝暗暗吃了一惊。
不是说感情很好吗,怎么会没结婚呢?当初程军不是说了他跟孙温情求婚而她答应了吗?当时只说了结婚之后住哪里还没有谈妥当,难道就是在那里出的岔子吗?
“是啊,我们没结婚,但是她后来倒是真结婚了。”程军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到孙温情原来是那样的人。明明当初读书的时候很纯良,对物质并不怎么感冒,怎么一毕业就完全变了样子呢?他至今都记得那天再次谈到回去云南这个问题时候,孙温情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那天他们一起吃完饭然后回到他在北京租住的屋子,妈妈最近又开始催促,所以他觉得必须速战速决,于是他再次把结婚提上日程来讨论。孙温情开始的时候还好声好气地说可以回去云南住,但是只住一下就回来北京,因为她不可以放弃现在的工作。他只当她是事业心重,但是没想到原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从孙温情越来越不耐烦的表情和语气中,他终于知道问题的症结了。
……
“小晴,难道你就不可以迁就一下我妈妈吗?她年纪不少了,只是想跟媳妇住一下,又不是说不会让我们再出来,只是回去住一下然后再出来打工而已。如果你真舍不得北京的话,我会说服我妈妈让我们尽快出来的。”他耐心地说着。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跟你回去云南吗?你舅舅不是客服部的经理吗,我知道他现在是一心想培训你当他的接班人,难道你就不可以上心一点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吗?只要你当了经理,那还有什么不能解决呢?说真的,我妈对你不怎么满意,是我跟我妈说了你舅舅的事情她才勉强答应的,不然你以为我妈真的想把我养大了花了那么多钱上了大学没做几年事情就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无所事事吗?我表姐只是嫁了一个中型公司的经理,她妈妈每次过来总是炫耀个不停,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天宇’这里谁不认识呢?如果我可以嫁到这里面一个经理,你说我妈多风光!你别傻了,在这里有权势有前途的,怎么你老是惦记着要回去呢?你妈是什么人啊,又不是寡妇,怎么有老公在还想把儿子绑在身边呢?再说了又不是老得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住不行啊。开玩笑,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女乃女乃啊,现在还想指望娶个媳妇回去侍侯她吗?行,等到你真赚钱了,我给她请几个保姆行了吧?我说你长那么大一个人了,在这点事情上你给点志气出来好不好?你以为我真的想一直坐在那里做统计啊,辛苦死了,不像别的部门那么抢手,又捞不到多少好处。要不是因为想好好抓住你这个希望可以做经理夫人,我还真不想坐在那里受苦呢!”孙温情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黑着一张脸,显得极其不耐烦。
程军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孙温情,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点地凉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只要自己能力范围可以买到的东西,那时候别的女生买的东西他总是想让她拥有,但是孙温情每次收到总是觉得很浪费钱并且很心疼钱,所以经常勒令他不可以再买。
以前两个人就算偶尔下个馆子吃饭,孙温情也会说自己是小资心理作祟,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子,不许这么铺张浪费的。我们花钱当然容易,但是父母赚钱不容易,我们要节省一点。
他的家里条件虽然不是非常好但因为爸爸从事旅游业多年所以还过得去,而且那时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加上他一个人在外地读书害怕花费大所以零用钱总是给得很多,偶尔吃一两顿好的买点小玩意什么的也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看到孙温情这么为自己着想还是觉得很窝心的。
就是因为觉得她这么懂事,所以他总是觉得自己是捡到好宝贝了一直很疼爱孙温情。
谁想到当年会为了两个人下一次馆子而叹息父母赚钱不容易要他好好节省的朴素好女孩,今天却成为一个极具贪婪权利地位面子的人呢?是什么令到她的道德观念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他尚且庆幸自己还可以保持了原有的绅士风度并没有和她对骂继而动粗,他只是非常冷淡地说了一句,“哦,原来是那样啊!对不起,看来我是永远成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所以我劝你尽早离开!”
孙温情恨恨地看了他一样,知道他是朽木不可雕了,于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非常生气地扭动着身体踩着她的实木高跟鞋发出刺耳的声音离开。
那天之后没一天的时间她就辞职了,然后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结婚了。据说对方是一个中型公司的老板,双方是相亲认识的,离过婚,比孙温情大了十岁的样子。
即使再比她大十岁还带着孩子又如何,那样身份的人应该可以令到她妈妈可以在她姑姑面前挽回不少面子吧。这是他知道消息之后唯一想到的。
叶桑蓝看着有点失神的程军,知道那肯定是一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所以她决定再次转移话题。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她那天看到他带着两个游客,现在是做导游吗?
“我吗?无业游民一名,空闲的时候写写电脑程式,或者帮帮我爸爸客串一下做导游,但是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发呆和到处游荡的多。”程军模模头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原来是那样啊,她还以为他转行当起导游忽悠起游客来了。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是来游玩的吗?”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上!唉,叶桑蓝不禁叹起气来。
“是啊,是来游玩的。”她强颜欢笑地说。
“哦,原来是那样的,那你现在住哪里啊?”
对了,住的地方,她真忘记了这回事!
“那个,那个,我忘记了,好象到处都差不多样子,我不记得那里是哪里了。”她支支吾吾地说。
“不会吧,那客栈名字你该记得吧?”
“那个,我没注意看,因为去的时候就是看它在大水车附近,我也累了就没认真去找就那样住下来。”
程军真被眼前这个人打败了,幸好这里是一个有着非常良好秩序的旅游景点,它有自己一套完整的办事方式,不然结果真不堪设想。
“你想想那附近有什么建筑?你住进去的时候有叫老板给你名片以防自己找不到路回去吗?”程军细心地诱导。
叶桑蓝偏头想了想,那天傻瓜一样在那里转悠然后就随便找了个角落连人带行李的塞进那个房间里睡死了,然后是么么挂掉电话痛不欲生地活了一天,然后昨天是丢了魂子似的跑出来打算干干净净地了结生命的,还巴望别遇到熟人哪里还有心思看清楚那地方是什么东西呢?
“有什么建筑叫什么名字具体在哪里我真不记得了,而且我不知道在这里迷路了可以叫老板给名片搭救。”搜索失败她只好投降放过自己脆弱的脑袋。
“大小姐,怎么会不知道,这都是旅游的常识。我真怀疑你一个人怎么来的,我真佩服你怎么没在路上就迷路!”程军无奈地说。
哈哈,那当然是中国发达交通的功劳!飞机直到的,中途又不需要她下了飞机换个火车什么,哪里会怕丢了人!但是这话她没胆量说出来,程军看样子已经想杀了她了。
“刚才我问过医生了,你随时可以出院,那现在你要住哪里?”
“这个问题我认真想想。”叶桑蓝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如现在你先吃了粥再说吧!”程军被她打败了,他真怀疑叶桑蓝之前的干练是装出来的。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义,因为她饿坏了,这两天都没吃东西,肚子早已经饿扁了。
程军拧开保温瓶是香香的肉片粥,饭盒里面的东西让她无比感动,竟然是土豆饺子。
“这粥我一早就叫我妈妈做的,这土豆饺子我知道你喜欢吃刚才回去特别做的。生病时候胃口特别不好,这个时候要吃点喜欢的才开胃。小心一点吃,很热的!”程军说着小心翼翼扶着她坐起来然后把保温瓶递给她。
叶桑蓝捧着那沉沉的壶子慢慢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个人在异乡流离失所,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甚至在生病的时候那样照顾自己。
“怎么,很烫吗?”程军看到她的眼泪以为是烫到嘴巴疼了。
“不是。”叶桑蓝哽咽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哭了,是身体难受还是粥难吃?”
“都不是,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在我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吃土豆饺子,谢谢你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关心我的。太多的谢谢,太多的感动,都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道谢,千言万语只可以浓缩成三个简单的字。
程军一听知道叶桑蓝是感动得哭了。他知道她是不容易的,一个人走到这里来游玩竟然生病了,一个人身体不舒服就特别容易闹情绪,即使一点点难受也会很难过。这个时候身边出现一个人照顾自己,多数人都会感动。
他默默地守着叶桑蓝吃东西,虽然她吃得不多,可是看到她精神好了很多也是满足的。
吃过东西再请护士探了温度知道已经退烧,叶桑蓝便说要出院,因为她极度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有好几次父母打架,她都由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陪同去医院看望受伤的周萍。看到她那么脆弱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总是觉得好象妈妈会随时离开自己一样,所以她对医院是极度的恐惧。
“算了,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去找你住的地方。”程军在医院门口壮士断腕一样的表情说。
“可以找到么?”叶桑蓝担忧地说。
“应该没问题的,只要你曾经入住过,那个客栈老板肯定是记得你这个人的。把你房间的钥匙,近期一张照片,身份证还有客栈开给你的收据给我。”看叶桑蓝一脸糊涂的样子估计是再问也没有结果,只会越问越对她失望,所以接下来只好靠自己了。
叶桑蓝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给了程军,希望这些对他真的会有帮助。
程军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桑蓝坐在最近的一间肯德基里面,这里比外面温暖多了。
“程军,找到以后帮我退房吧,我想重新找住的地方。”叶桑蓝是不想再住在那里了,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再回去只会让她记得么么说过的话。
“好,你在这里别乱跑,我找到马上会回来,顺便会帮你找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客栈。”程军是以为叶桑蓝怕又忘记客栈的位置才不想住的,他打算找一个地点好一点,比较容易记得的地方让她住。
没想到程军最后真找到了,后来他回来告诉她,他是从第一排开始一家一家挨着去问的,最后很不容易才让他找到这家,而且她竟然就连客栈的具体地址也记不清楚,具体位置是在大石桥附近,根本不是在大水车附近。害他找到最后都以为没有这间客栈存在,一度怀疑是叶桑蓝捏造的。
看到程军为自己找的真正在大水车第一排屋子后面的客栈的时候,叶桑蓝一再强调自己要住在比较僻静的地方,所以程军只可以放弃原来找的客栈慢慢陪她找了一个处在南门安静地段的客栈住了下来。
程军安顿好叶桑蓝之后第一时间找客栈老板要了名片,自己留了一张,给了叶桑蓝两张,叫她好好保管着别不见了,如果到时候真找不到路回来可以打电话给他或者老板。
就在程军问她手机号码有没有变的时候,她才记得自己把原来新买的电话卡早丢在那间咖啡屋里,所以她只可以跟程军说电话卡在来的路上丢掉了。
程军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忍无可忍掉头就跑掉。
就在她以为他也不管自己的时候,他气喘呼呼地跑回来了。
“叶桑蓝,你以前的成熟稳重干练样子是装出来的吧,我现在才算看透你根本就是糊涂虫一名!之前还一直说我小孩子,结果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把所有东西都放好,别再丢不见了,不然下次连你自己丢在哪里都找不到可怎么办才好呢?”这是程军把新买的电话卡放在她手里的时候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