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翕听阿锦要吹曲子给他听,十分惊喜,道:“你吹来听听。♀”
阿锦深吸口气,气运丹田,鼓足劲,咪哩嘛啦乱吹一气。
筚篥的声音极富穿透力,经阿锦一糟蹋,杀伤力倍增,一时间内廷中哀鸿遍野,不知情的还以为朔王府白日私设刑场了。
罗翕吓了一跳,两手捣耳,连连后退。
阿锦闭目摇首,一脸陶醉,节节逼近。
罗翕被吵得一个头变两个大,退无可退,正准备掳袖子**,噪音嘎然停止
定睛一看,阿锦叉着腰扶着棵树直喘粗气,嘴唇泛青,面色惨白。
罗翕堵着耳朵眼,心有余悸问道:“你还吹不?”
阿锦喘道:“不……不……吹了!”
罗翕好笑:“刚才不吹得正带劲啊,怎么突然不吹了?”
阿锦摇摇欲坠:“不……不……成……了,这货……太刺耳……我头晕…想吐……”
罗翕笑得直打跌,哪有人吹乐器吹得难听到能把自己吹吐了。
抱了阿锦坐在石凳上给她顺气,阿锦白着张脸把头埋在罗翕怀里,还不服气,哼哼道:“爹,提神解乏不?”
罗翕哭笑不得:“何止提神解乏,死人都被你吹活了。”
阿锦沮丧地挠罗翕衣襟:“我果然没半点音乐细胞。”
罗翕安慰她:“是那胡商不会教,你学的曲子,叫什么?赶明儿我抓那胡商来问罪!”
阿锦沉思半晌,缓声道:“这曲子它有个胡名——它就叫磕恩迭!”
鉴于筚篥在阿锦手上的杀伤力实在太大,阿锦很自觉地把它丢到了箱底。♀
入冬了之后,一日杏儿翻晒衣物被褥,抖落一件小衣,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
杏儿把筚篥丢到阿锦怀里道:“这东西收衣箱里做什么,回头要用了找不着又要赖我乱收你东西。”
莫赴的正在帮阿锦从藏书阁搬两箱书进来,看见筚篥眼睛亮了亮。
阿锦偷笑了下,没作声。心想:“不知道这棺材脸求起人来时是甚么面孔。”
她等着莫赴的来问她讨,便故意将筚篥放在窗台上显眼处,结果从冬至等到花朝节,消寒图上的梅花都开成桃花了,莫赴的还是没过问她一声,后来又逢年后开学阿锦便将此事彻底抛之脑后了。
花朝节后,东风尚软,腊气始消。天一回暖,阿锦听课就犯困,陈老夫子在讲甚么“躬行践履”讲得须眉翻飞,她托腮凝思,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罗缨在后面叫她,她也听不见。罗缨只得掏出笔写了个字条,往她头上丢去。阿锦睡意正浓,额角倏地一痛,一看桌上有个纸团,拆来一看,上写道:代作文一篇,求何以报?阿锦想了会,刷刷写上一行大字,朝斜后方丢去,诡秘一笑。
罗缨打开纸团一看,果然脸色精彩,连连以头抢案,懊悔不已。
待散了学,阿锦将书本往罗缨怀里一丢,懒洋洋说了句:“还不快走!”便大摇大摆掸开一副大爷样朝外走。罗缨苦着脸蹭在后面活像个受了气的下人。宗子们见状,纷纷掩嘴偷笑,打诨道:“应麾,你看见你家美人侍读连路都走不动了么,以后定然怕老婆!”
原来这阵子罗缨常常求阿锦代做功课,阿锦乖猾,岂肯白干,趁机泪要求。♀众人便隔三差五见罗缨奉上糖霜山楂,炭烤栗子,蜜汁肉脯围着阿锦打转。罗缨乃朔王府大殿下,何需对一个小小侍读低声下气,加之朔王迟迟不请封世子,一时间谣言四起,诸如:“大王子失宠了,大王子封不成世子了,罗应麾其实不是他爹亲生的……”等等,最离奇的还有看多了民间话本的家伙,脑补出一出什么大王子爱上同性小侍读、惨遭王爷棒打鸳鸯的狗血戏码。
直到后来的某天,阿锦听到那脑补过头的家伙又在编排罗缨和自己,怒自心起,恶从胆生,上前一脚蹬翻桌子,抓起砚台就照人头上拍,拍完了将人揿在桌上叉住脖颈恶骂:“有啥不满的冲我来,我大哥光明磊落,岂容你这贼日娘的小人坏他名声!先让我这做妹子的来教训你!”
阿锦当时说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下手又狠辣,众人震惊了很久才理清了两个事实——阿锦是个姑娘,这姑娘还是朔王的女儿。见识过阿锦的彪悍后,谣言顷刻烟消云散。当然,这将来的某天还没那么快来临,是以罗缨只好恨恨地赏他们一人一脚,宗子们笑闹着散了。
罗缨跟在阿锦后边,走得极慢,阿锦走走停停,等得不耐烦,催道:“走快点啊,晚了含哺楼的半翅鹖鸡,冰下活虾,炙羊羔肉卖完就吃不到了!”
罗缨忸怩道:“晚上府里设筵招待琨莫贡使,请了含哺楼的厨子……回家吃也一样……”
阿锦瞪他:“这哪能一样,嘴都不能张得比勺大这能叫吃饭吗。况且事关国体爹肯定不准我去!”
罗缨不死心:“那……那像往常一样,我给你偷偷留几盒好吃的……”
阿锦坚决道:“不,我要吃新鲜**的!”又把步子加紧了些,将罗缨甩在身后。
罗缨追上她,急怒道:“吃吃吃,你个姑娘家那么能吃,总有天吃成个胖子嫁不掉!”
阿锦面不改色脚不歇:“爹说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还有,我真的吃的不算多。”
罗缨扶额:“你吃得还不算多?上次被你骗到含哺楼吃得我把匕首都当那儿了!”
阿锦嗤道:“谁让你出门不带够钱?后来含哺楼的老板不是把匕首亲自送回来啦?”
罗缨痛苦道:“钱还是小问题,可你能不能别再喝酒了!”
阿锦惊奇道:“我有喝过吗?”
“你居然都不记得了?!你上次就喝了那么点点果酒,就举着根筷子骑着张条凳满世界跑圈,一边跑一边甩筷子嘴里还唱什么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大哥想告诉你,一酒楼的男人都没你威武雄壮!只要是个公的都被你调戏了一遍!连掌柜才三岁的儿子你都没放过!太令人发指了!你有脸再去我可没脸……”
阿锦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去吃东西嘛,自己吃得开心就好,管人家怎么看,我又不是不给钱。大哥放心,我这次肯定不碰酒!快走快走!”
罗缨被阿锦硬拖着走了一段,路过噀香院门口,人头林立,路堵得水泄不通,再难移寸步。
阿锦小身板挤得快散架,艰难地够到罗缨袖子,扯了扯,道:“今天那么热闹?”
罗缨支吾道:“花魁那啥……”
阿锦脑子转了半天才想出古人的说法:“j□j?破瓜?对了,是梳拢!”
罗缨赶紧捂她嘴:“小声点,女孩子庄重些!”
阿锦去掰他的手:“大哥,我今天穿得男装……”
罗缨看看噀香院的金字招牌,忽然一拍额头,道:“差点忘记件要紧事!”
便架着阿锦破开人群绕到噀香院后门。他将阿锦放在回廊下下,叮嘱道:“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找个人说两句话,马上就回。”
阿锦挥挥手,嫌弃道:“去去去,快找你的老相好苏苏大美人去,快去快回。”
罗缨瞪她一眼道:“别胡说,我这下是去办正事,别乱跑啊!”
等得一盏茶功夫,还不见罗缨回来,阿锦胡思乱想起来:“这家伙莫不是趁机从前门溜走了!不行,鹖鸡,活虾,羊肉一件都没吃到!我得去堵他!”
正在后院里没个方向,有一披红挂绿满头珠翠的中年美妇旋风一般过境,嘴里骂道:“连财这贼烂赌鬼拿了钱就跑,人也不带上来,迟早掉钱眼里摔死。”差点和阿锦撞了个头碰头。抬眼见阿锦,正想骂,却兀地打住,眼冒精光道:“哟,这次这货色不错嘛!还是个外国货!”
又伸手去扯阿锦的衣衫,道:“扮小子也没用,妈妈我阅人无数,在我眼里啊,穿了就跟没穿一样,啧,看你这身皮肉天生就该干这个。”
“啊????”阿锦低头看看自己,能从胸口一眼直看到脚尖,都不带拐弯的,心想,这说得一定不是自己。正转身欲走,一副利爪锁住了自己双手。
等到阿锦懵头转向地被鸨母推进了一个房间,方才觉得不对,张口道:“这位大娘,我不是被卖进来……”
那中年美妇听阿锦平白把她叫老了十岁,脸色一黑,冷笑道:“进来的都说自己不是被卖进来的。”
阿锦觉得和她讲不通道理,干脆扯开了嗓子喊救命,就指望罗缨能听见,速来行救。
鸨母见阿锦聒噪,连忙取了布团塞住她嘴,一塞住嘴,阿锦这怂娃货立时就软了,鸨母要绑她手,她还抖抖索索地把手送上前去让人绑,鸨母见她顺服,这才放心走开,走前不免又是一通恐吓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