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意的朋友果然是不同凡响,要不是我快了一步,不知道你们现在就身在何方了?”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开口说道,和他那嘶哑的嗓音极不协调的就是那阴柔俊美的脸庞,看着他眼底的皮肤暗暗的发着青色,就知道他现在身上已经中毒,至于是毒药使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天生如此,青萝就不得而知了。
看见来人,锦儿显得有些激动,“周郎,是你吗?周郎?”
她刚要扑过去,却被顾子擎一把拉住了手臂,说实话,对于锦儿口中的周郎,他也是感到新奇,没想到让锦儿念念不忘的男人竟然是这副模样。
见到锦儿,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阴郁之色,他又把目光调到青萝和顾子擎身上,“跟我来吧!”
“你就是宗唤?”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见肖如意不是吗?”
顾子擎拉着锦儿的手臂,“我不认识什么肖如意,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锦儿找她的夫婿!”
“夫婿?”年轻人哼了一声,“你不就是吗?”接着他阴惨惨的开口,“跟我来,别再让我说一遍!”
青萝靠近顾子擎,“你最好别惹这个家伙,我还想要如意的命呢!”
年轻男人带着他们一行三人在一栋简朴的门房前停下,等到他们到屋里的时候,就看见原本以为得受到什么酷刑的女人正在屋子里优哉游哉的欣赏字画,看见他们来了,只是打了声招呼。
“你还没死呢?”青萝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你没走在我前面,我怎么敢独占殊荣!”如意也没精打采的回答着,可嘴巴依旧狠毒,她看了看身后的锦儿,“没想到你真蠢的会拿着这唯一可以牵制敌人的王牌来赎我!”
“不然呢?看着别人吧你的手脚送来?”
“二位真是难得的好心情,身处此地依然自得其乐啊!”
“我们这是苦中作乐好不好!”两人竟然异口同声的说道,接着又互相转过脸去不看对方。
“如意,你不跟别人介绍一下我吗?”他驾着轮椅走到如意的面前,看似纤细的手臂捏的对方的手生疼。
如意一皱眉,随即又扬起笑脸,“像你这么容貌出众身世显赫的男人还用的我介绍吗?大家想当然都知道你是宗唤啊!”
看如意这么听话,青萝不禁一怔,“宗公子,你要得人我给你带来了!”说着指了指跟在顾子擎神身边的女人,“我做到了你说的,现在你该实现诺言了!”
“好啊!”粗哑的嗓音有着一丝的诡异,他看向如意,“你要走吗?”
如意看了看青萝,“我不走!”
“肖如意,你搞什么鬼!”她尖叫着。
“是她不打算走,而我不算违约!”说着他看了看对面的三人,“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们过来,直到我的婚礼之前,你们还是好好留下吧!”
“婚礼?”青萝尖叫的声音更大了,“谁和谁的婚礼!”
如意举了举手,“参加我的婚礼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看着如意那副无耻的模样,青萝简直是气爆了。
而在一旁的顾子擎和锦儿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宗唤,你要我们把锦儿带来就是给你这样羞辱的吗?”不管怎么说,锦儿也是沙月世家之女,为了他流落民间已是辛苦,接着又带着身孕万里迢迢来此不是为了看他和别人成亲的!
“她应该感到荣幸!”宗唤面色一整,“过来!”冰冷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无情。
一直到现在,锦儿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陪着自己一年,温柔无害有着阳光般温暖的周郎,她缓缓的走到宗唤的面前。
“周郎,我是锦儿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半蹲在地上,看着宗唤腿上那条毯子,刚要掀开却被他按住手,“周郎,你的腿怎么了?还有你的嗓子?”
“谁允许你模我的!”似是嫌恶的推开锦儿,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柔弱的女子,“不过你放心,在我和如意成亲之后你就可以乖乖的滚回你的沙月去了!”
“周郎,你为什么要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泪水一点一点的滑落至腮边。
“不许哭,看着就惹人烦!”他抬起锦儿的下颚,看着那张哭花了的脸,像是有些嘲弄自己一样开口,“你不过是我失忆时候的错误,现在我找回记忆,找回身份,你以为就凭着这些泪水可以迷惑我?”
“错误?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是错误?我们一年恩爱难道就如此不堪吗?”
“恩爱?我怎么会和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恩爱?”他轻蔑的哼了一眼,“虽然是不入流的货色,但等我成亲以后,你要是还是那么饥渴,我可以让你爬上我的床,我相信如意你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周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锦儿的脸上出现一抹不甘心的神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些话不是你真心的对吧,我送你走的时候,你说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和我和我们的孩儿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说我都忘了!”宗唤的目光看向锦儿那平坦的肚月复,“来人啊!”
接着几名大汉簇拥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走到大家的面前,“动手吧!”
接着几名黑衣人不容分说抓住锦儿的手臂,而那名上了年纪的嬷嬷则拿出一支擀棒走到锦儿的面前……
“住手!”青萝大喝一声,“宗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也知道,这个下剑的女人说坏了我的骨肉,那既然是我的骨肉我当然就有权处置!”
“你这个疯子!”顾子擎也走上前来和几名大汉开始撕扯。
“宗唤,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没有动手干什么,我只是看着而已啊!”他说的一副理所当然,“你以为我会相信她说的话?我的骨血?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这个女人还想让我娶他,娶一个带着野种的女人?”
一道清脆的巴掌狠狠的打在宗唤的脸上,“混蛋!”那副张狂的模样让青萝恨的牙痒痒,“你们男人就只是撒欢的种马,就知道在女人身上发泄,没错,我看锦儿肚子里的也不可能时你的种,就你这种残废也能碰女人?”
“你……”宗唤刚要发火,如意就走上前来,“宗唤,我可不想再我们的婚礼之前见血!”
“既然是如意你开口,那我就等到我们成婚之后再处理!”不过他又看了看锦儿,“我劝你在这段时间还是好吃好喝不要亏待了你月复中的骨血,因为不管是不是我的,你们的缘分都仅有这一段时日而已!”
“宗唤,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如意看着对面这个说出残忍话的男人。
“你放心,只要他们好好做我吩咐的事情,我会放他们安然回去的!”他停顿了一下,“当然,这也包括你!”她看向锦儿。
原本柔弱的女人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毫不畏惧的看着宗唤,“我不会走的,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不会走的!”
“只要你别成为别人威胁我的把柄,你的死活对于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说完,自行摇晃着轮椅走了出去。
看着跪坐在地上哭着的女人,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如意,青萝愤愤的开口,“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就像你看到的!”
而顾子擎却更关心锦儿,他一边安慰锦儿一边看向如意,“他说的要我们办的事情是什么?”
如意咧着嘴冲他一笑,“不知道沙月国的祥云做起刺客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意,你到底为什么不走?你和宗唤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青萝,你好让我伤心啊,每次你有事情我可以说尽心尽力,这次我不甚被那个小子抓住,你倒是先怀疑我?”
“你这是像被俘的模样吗?”
“谁规定被俘就一定要受严刑拷打啊!”如意翻了翻白眼,“我可是颜面扫地了,这种羞辱难道还不够吗?”说着她气呼呼的看了锦儿一眼,“都是你啊,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宗唤也不敢反抗我,不反抗我他也不会冲开我下的药,这下好了,他一个翻脸我们谁都不好过!”
“你让失忆的宗唤到底干什么?”
“这跟你无关,是我的私事!”
“现在牵扯到我怎么算私事?”青萝大叫着,“你倒是说说,你到底要留下来?”
“因为我被宗唤下了毒!”如意无奈的开口。
“你也中毒了?”顾子擎有些疑惑,“我看宗唤眼皮下透着青,我还以为是你给他下了毒。”
“不巧,那正是在下的杰作!”
“那你怎么也中毒……”
“如果我不先中毒的话,宗唤那个小子会上当吗?”
“这么说一向自私自利的肖如意竟然以身为诱饵,看来宗唤能给你的东西足以致命啊!”
“行了,别开玩笑了,现在我身上中了毒,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们了!”
“如果是杀杀打打的事情我可不行!”青萝率先推诿着。
接着两个人又看向一旁不说话的男人,“那就有劳将军了!”
锦儿手中端着简单的吃食推来了厚重的门,屋内宗唤坐在轮椅上浅眠,也许是中了毒的原因,他的呼吸一会粗哑一会又有若游丝,锦儿站在灯下,睡着的他和自己熟悉的男人没有两样,温柔又和煦的面容,一如记忆中的美好,她与宗唤相识于一个雨天的傍晚,那阵子他潦倒落魄总是用一种求救的眼光望着自己,那段时光他像个弟弟一样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抑郁的心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期盼和宗唤在一起的时光,后来,她因为不讨顾家人喜欢所以就搬到了别院居住,正是那个时候和孩子气的宗唤结下了夫妻之缘,到后来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自己找到了如意帮她诈死,可如今又如何?
身在咫尺,可却心在天涯,可无论如何锦儿发誓自己再也不要离开宗唤的身边,因为是他用那明朗的笑容把她带出那个如活棺材的地域,即便他不在爱她,她也依旧可以靠着记忆中的温暖活下去,不管如何,现在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都要为了自己和孩子试一试。
不期然的,她的手抚模上宗唤的面容,可触手的冰冷却吓得她缩回了手,而这轻轻的碰触也惊醒了宗唤。
“谁!”
宗唤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看见来人,他又嫌弃的放开。
“谁让你来这了?”宗唤嘴上凶狠,可也许是刚睡醒却少了前早那些气势,而他的手更是下意识的拉了拉他腿上的被子!
锦儿鼓起一抹笑容,“周郎,我帮你准备了些茶点,你尝尝看!”
她刚把食盘放在桌子上就被宗唤一把毁掉在地上,“跟你说过别再叫我周郎,那不过是我失去记忆时可笑的名称!”
锦儿佯装镇定的看着眼前脾气暴躁的男人,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告诉自己,也许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周郎,可她喜欢的依旧是这个人没错,无论是周郎还是宗唤,她都矢志不渝。
看着蹲在地上默默捡着东西的女人,宗唤的火气更大,像是发泄般他撕拉这锦儿的手臂,一把把她带到自己的怀中,“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跑来勾引我吗?不过真让你失望了,我这个瘸子可是满足不了你的,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到我成婚,然后滚回你丈夫身边。”
“你以为这样可以伤害我吗?”锦儿挑了挑眉头,“不管你是谁,就算你对我发脾气也好,侮辱我也罢,我都不会走的,就算你要成亲我也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我被你的敌人抓住成为威胁的手段,在他们抓住我以前,我会自尽的!可是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说什么让我回到丈夫身边,你知道,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丈夫,我骨肉的父亲!”
“愚蠢!”宗唤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谁谁嘛?你以为我是会因为眼泪和骨肉而停滞不前的男人吗?”
“我说过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她流着泪水微笑的回答。
“真是让人生厌的模样!滚!”宗唤别开脸,喉咙处却有些哽咽。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可是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腿,就算你要我滚,也要等我服侍你上床休息!”
“谁用你服侍,滚!”宗唤无法接受眼前的女人看见自己这副落魄的模样,可心底又有一丝丝想见到她的**,所以他扣住了如意,让素弦歌以她为交换,明明害怕却又渴望,这种胶着的情感点燃起他身体的**。
许是**加上如意放在他身上的毒药,宗唤的脸颊变得异常的红晕。
“你没事吧?”
“别靠近我!”宗唤压抑着心底的怒吼,可越是压抑心理越是渴望,眼前的女人是自己渴望的温暖,而且还怀有自己的骨肉,如果他还是她的周郎,那么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对,可他是宗唤,一个忍辱负重要发誓怕上宗家家主位置的男人,女人呢,感情,孩子都只是宗无暇牵制自己的手段,是死穴,所以这一切都不需要。
“外面有人吗?”宗唤大喊一声。
几个黑衣人推门而入恭敬的喊了一句“公子,有何事吩咐?”
“给我带几个女人过来!”他毛躁的开口。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看出大家的犹豫,宗唤一把抓起桌上仅有的杯子扔了过去,“还不快去!”
不多时,被养在宅子里的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尾随着黑衣人而来。
看见他们,宗唤原本烦躁的情绪也渐渐变得平稳,眼见几个女人熟练的在他的身上有模又吻,锦儿避开了眼。
“连看都不敢看的你,也妄想说要好好服侍我?”他嘲笑着,“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别让她怀了我的心情!”
“不!我不走,我说过你无法把我从你身边带走!”锦儿抬着头高傲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看罢!”
锦儿流着屈辱的泪水看着那些妖艳的女人含住他的昂藏。
不多时,房间内便传出男子释放后的怒吼。
青萝瞧瞧的看着屋子内荒唐的画面,她瞧瞧的转过身,这个一向被自己瞧不起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的胆量,爱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啊,看着今日的她不禁想到了昨日的自己,对顾子擎过分的着迷换来的竟是什么下场呢?
现在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对他那么执着呢?
青萝陷入对往事的一阵思索……
夜,暗淡无光。
风,如利刃般切割着娇女敕的肌肤,却又在耳旁呼啸而过。
一双粗糙的大手牵着一双娇小的手,在暗夜中疾驰。
即便脚下的泥泞让她们跌跌撞撞,即便身边的枯枝荒草让她们遍体鳞伤,两人也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她们在逃命。
暗夜中,几道凄迷的螟虫声由远处传来,此外,她们只能由彼此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才能辨别出自己活着的事实。
忽然,啪的一声,女孩小小的身躯一滑,跌倒在一人高的草丛中。
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娇小而苍白的脸蛋上的那抹惶恐不安,“娘,娘,云儿好累,云儿跑不动了!”
另一个中年妇人同样是惊恐的神色,她弯下腰,利落的将女儿抱起,即便是如此娇小的女孩,但对于女人同样单薄的身躯而言,也是一种负累。
“云儿乖,娘抱你!”
年仅四岁的云儿被母亲紧紧呵护在怀中,她不明白原本睡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被娘挖起来,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没命般的奔跑,同样更不明她慈爱而又端庄的娘亲脸上为什么出现那种惊惧的表情。
中年妇人抱着女儿在荒野中狂奔,她已浑然不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她一边跑一边看向身后,好像后面会有恶鬼随时扑上来一般。
依稀记得前面有个山洞,她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要将女儿能藏到那个安全的地方,就算她今日丧命也心安了。
追上来了,追上来了,中年妇人似乎是听见了身后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爆裂了。
老天,求你再可怜可怜我,只要把女儿藏好就行,只要云儿没事,她愿意交出性命。
眼看已经到了村里人歇脚的山洞,妇人放下女儿,看着女儿那张娇女敕的容颜,她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她粗糙的手一寸一寸的抚模着女儿的面庞,由眉至眼,再到唇,无一处不有她心中那个良人的影子。
她的目光有些散乱,仿佛是在回味着那曾经的一点一滴。
直到女儿的一声“娘!”才把她拉回到现实。
而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但还是挤出平日那温婉的笑容,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块触手生温的美玉,“云儿,答应娘,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可以让人看见这件宝贝好吗?”
云儿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娘放心,云儿听话!”
妇人再次将女儿搂在怀中,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她滚烫的泪珠灼伤了小女孩稚女敕的肌肤。
不舍得啊,她怎么能舍得把这个孩子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尝人间冷暖!
但她又何尝舍得让这个不经世事的孩子陪自己到那阴暗的地府呢!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云儿,你听着,一会儿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出声,要躲在这个小洞里,不要看,不要听,懂了吗?”
“娘?”云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妇人,她那么温柔的娘为什么要这么大声的说话?
“听懂了没有?”妇人大声的问着。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云儿懂了!”说着便乖巧的躲进山洞中一处最为隐秘的山穴。
妇人长出了一口气,她散乱开自己的长发,又在自己的脸上抓了几下,顿时显得有些疯癫。
我的良人,如果这就是你要的,我便给你……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儿的鼻子中闻到一丝香甜的味道,娘亲曾经笑着说,云儿上辈子一定是只贪吃的小花猫,这辈子的鼻子才会如此的灵敏。
可是今天,她却闻到一股不熟悉的味道。
脚好酸,身体也好冷,她不知道自己呆的够不够久,可是她真的好想娘,想娘那香香的味道,想娘那温暖的怀抱。
她仗着胆子爬出小xue,那股香甜更加浓重了,甚至还有一丝腥味,她想起来了,这个味道就是娘亲杀鱼的时候,那种她讨厌的气味。
记得当时她都讨厌的跑掉了。
云儿踉踉跄跄的朝着洞口走去,远远的就看见母亲躺在地上,是因为抱着自己太累了吗?
她快步的朝着娘亲走去,可越近那味道越浓烈,到母亲身边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娘亲,娘亲,我们回家吧!”她蹲在母亲的身边,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躯体。
可任凭她如何呼喊,也换不回来母亲的一言半语。
脚下传来粘腻的触感,当她看清的时候,吓得登时坐到一片血泊之中。
那是血,从娘亲的身体里汩汩而出的鲜血。
沾血的手依旧不死心的推着母亲的身体,准确的说是冰冷的尸体。
久久的,久久的,她的手上,身上全部都是鲜血,乃至双眼都被眼前的红灼伤,声音已经干涸,慢慢的变得嘶哑,直至最后竟喊不出半个字。
泥土太过坚硬,以至于她的指甲都已经变形,血从指间流出,她却感觉不到疼,看着那混合着泥沙和殷红的手,年幼的孩子早已分不出哪个是母亲的哪个是自己的血迹。
直到亲手把尸体推入那个只有方寸间的土坑时,她感觉躺在里面的除了母亲还有自己。
黄土一点点埋葬了昔日的容颜,就连她的心也一点点的冷却--
人都说稚子无辜,那她呢?她也是才四岁的孩子啊。
前一刻她还在家中酣然入睡,这一刻就要埋葬至亲,她何罪呢?
泪流干了,她从此失去了温暖……
也许此刻,她已成魔……
今年的桃花开的格外早,粉红的骨朵一簇挨着一簇的,挤满了整个枝丫,拼命的像众人展现自己妖娆的风姿。
城中很多人都说这是妖异之兆,可这番说辞却仍然无法阻挡,川流不息的人群纷至而来观赏这大好惷光的步伐。
平民百姓自不必说,就连不少朝中亲贵都携家带口前往官家专用的“翠浓春晓”踏青郊游。
这种多年不遇的境况对其他人或许无所谓,但对于街边那些以乞讨为业的人来说,却是可以赚到一笔难能可贵收入的机会。
车水马龙间,一道细小的身影挤在街边的角落里,望着那盛开的桃花出神--
记忆中,那也是个春意盎然的日子,山里的花没有现在的这么艳丽,但在田野之间倒也散发着一种烂漫的气息。
那年,一个姿容婉丽的女人也曾在这片片花雨中为她吟唱着那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时的她根本不曾明白歌中的含义,只是觉得那个时节,那个女人美的如天上的仙女。
可是就一瞬间,小小身影眼中的迷蒙变冷淡下来,说好不再去想这种事情的,也许是眼前这太过繁盛的景象,让自己想起多年前的境况。
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小小的云儿早已不是被母亲呵护在怀的娇儿,2年的颠沛流离,2年的寄人篱下,她早就失去可以幻想的资格。
外界万物复苏,但在她小小心里,还是冰封一片,就连身体都连带的变得僵硬起来。
云儿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眼睛却不停的审视着来往的马车,2年的乞讨生活让她学会了观察和忍耐,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她不得不警惕的看了下四周。
果然,两道同样肮脏的身影向她走来--
“二宝,我就说这个小子在这里吧!”一个身材高大,却看不出年纪的乞丐边走边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乞丐说话。
“这个小子真是贱骨头,不打都不行!”被叫做二宝的乞丐也随声附和着。
如果说还有什么锻造了云儿坚韧的品格,那这两个乞丐就是其中之一。
按理说,深处下位的人,理应团结一致才能活下来,可这2年,她所遇见的人全都是欺凌弱小的混蛋,哪怕都是乞丐,他们也仗着自己高大的身体来欺负她。
每每看到这两个家伙,她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模模手臂上和小腿,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伤痕都是拜这两个败类所赐。
“小子,你跑到这里躲清闲了?”二宝站在云儿的面前,用布满泥污的腿踢了踢她。
自从流离失所,她瘦弱干瘪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十足是个发育不良的少年。
而她也从未解释自己的性别,因为那会换来更多的羞辱。
“我说你这个死小子,二宝问你话呢,你还敢躲?”另一个乞丐大顺上来就是一拳打在云儿的肩头。
云儿蜷缩着身体,任由他们打骂,她就只当疯狗在吠。
如果有一天真的被这两个人打死,或许她还会感激他们也说不定。
“说,你今天要到多少钱?”
“小子,骨头还真硬,吃的呢?有要到吃的吗?”
接下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见云儿不言不语,身材更为壮硕的大顺拎起她小小的躯体一把扔出三四米,“臭小子,让你硬,赶紧去要东西,否则等你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儿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的生疼,但好再摆月兑了这两个人的折磨,她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上热乎乎的,抬手一模,一股殷红的血迹赫然出现在眼前。
垃圾,狗屎,她在心里把这两个人骂了一通。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有时想想,不如那个晚上就那么随着娘亲去了,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她幼小的心田中早就种下了一颗恨的种子,如果就连她也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那么娘的仇又怎么报呢?
才想着,心中的那股愤懑就要冲出胸膛,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看着那副摇摇欲坠的身体,二宝也凑上前,抬腿又是一脚,“你这个懒鬼,今天你要是还要不到东西,看我们兄弟怎么收拾你!”
这一脚踹的云儿有些趔趄,一个没有站稳,紧接着又摔出好几步。
不知不觉间,她已连滚带爬的滚出小巷。
刚停下脚步,就听见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以及“吁-吁-吁,快闪开的叫喊声”
云儿侧头观看,就见一辆马车向着她飞奔而来,本能的,她想躲开,可是双腿却像长了根一样无法动弹,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马蹄之下的时候,马车中突然窜出一位白衣少年。
黑色的马,白色的衣,粉色的花,在她的眼前各种颜色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副流动的水墨画。
耀眼的阳光下,白衣少年跃然马上,紧紧的勒住了它的缰绳,马儿在他的手中嘶吼,高高的抬起蹄子,却最终在她的身边落下。
桃花飞舞,落英缤纷,一片片的沾染到他如墨般的黑发间,白衣上。
一瞬间,他就像拯救世间苦难的神祗一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云儿的眼前……
这样的惊鸿一瞥,从此也注定了,云儿的心里有这么一个人,一生挥之不去……
那样的一个春日,一个白衣俊朗少年立于马上的英姿,那冷漠刚毅的面容,就那么深深的刻画在了云儿幼小的心灵中。
一片沉寂之后,街道两旁的人变得沸腾起来,纷纷为白衣少年鼓掌喝彩。
欢呼他的英勇行为救人一命,就连云儿提在喉咙的一口气都舒缓下来。
此时,耳边传来众人众人的议论纷纷--
“看见了吗?是祥云哦!”其中一个人指着马车上的纹饰说道,“这可是咱们沙月国军魂,顾家的纹饰呢!”
“是啊,是啊,听说顾家有个嫡公子,就是和这个少年一样的年纪啊!”
“真是将门虎子啊!”
“真不愧沙月国的守护神啊!”
说着,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开始鼓起掌来,不时还有人大喊,“顾家军威武!”
似乎没有听见人群的议论,白衣少年只是勒紧马的缰绳,一边安抚着,一边把已经温顺下来的马匹重新交到马夫的手中。
他刚要转身进到车内,却眼见两个旋风般的人物冲到自己的面前,其中一个狠狠的把刚才那个干瘪的孩子推到在地。
而另一个却已经扑到自己面前,“好心的少爷您行行好吧!这个是我弟弟,他平时就痴傻,现在更是没魂了!”
才说着,另一旁被二宝拎来的云儿也已经瘫软在地。
“少爷,您看看他这个傻样,求您好人做到底,多赏两个钱吧!”说着布满泥污的大手攀上了车辕。
素来爱洁的白衣少年只是拧了拧眉头,还没有张口,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阵娇叱,“混账,也不看看是谁家的马车,岂容些乞丐在这里放肆,李元,还不赶快给我赶走,耽误了本小姐赏花,看我回去不赏你一顿鞭子!”
听到主人的呵斥,马夫李元立刻挥舞着马鞭来到大顺面前,“走开走开,顾家的马车也是你们这些乞丐可以碰的吗?滚--滚--”
主多大,奴多大,刚刚还一副奴才相的李元此刻也成了凶神恶煞。
他真的是顾家的人,就算云儿只是一个幼龄孩童,她也知道在沙月国顾家是何等的地位。
建国之初,顾家的祖先便为沙月国的开疆辟土,建下了不少功勋,世代下来,顾家的人世代行伍,最为鼎盛也最为壮烈的的便是顾老将军--顾天野。
在数十年前,与肃辰国一战中捐躯沙场,但也使沙月国免受他国铁蹄的践踏。
王上更是加封顾天野老将军为武烈侯,世袭罔替。
传言,顾家训练出来的军队更是骁勇善战,各个如狼似虎,他们的猛就如同对王上的忠一样,扬名沙月国。
云儿猜测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定是传言中顾家唯一的男丁,未来的侯爷。
她想这冥冥之中一定是天意吧,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带自己离开这个人间地狱的地方。
机会可遇不可求,只这一次,如果不成功,那么她便会永久在这个地方沉沦--
所以,云儿奋力的挣月兑了二宝的牵制,拼了性命冲到顾家的马车面前,双手死死的扒住车辕--
“公子,求你救救我,这两个人根本跟我没有关系,你看!”说着,她便卷起自己那破烂的衣袖,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他们天天对我动辄打骂,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他们走下的啊,公子!”
白衣少年低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人,虽然说不上同情,但他生平最讨厌的却是欺凌弱小之辈。
可还没等他张口,马车却被撩起一角,半掩的车帘中又传出那道蛮横的声音,“大哥,你还有完没完啊,再不去,那桃花都谢了!”说着,又狠戾的向着李元怒斥,“没用的奴才,连个乞丐都轰不走,不想要你的命了!”
见车中的主子发怒,李元忙不迭的转到云儿的身边,横腰抱住她,“臭乞丐,真是向天借了胆子啊!”
可云儿却是拼了性命来搏这一回,哪里会让他轻而易举的把自己从车辕上撤离,她的手死死的扣住辕木,不停的哀嚎着,“公子救我,救我,我要是这么回去了,就必死无疑啊,也枉费公子救我性命一场,还不如让您的马把我踩死,救我--”
她的声音喊得嘶哑,手指都已经冒出血丝,就连路旁的行人都对她产生了动容。
见云儿喊的惨烈,车中的女子就更加不耐烦了,“吵死了,吵死了,李元,赶紧拖走--”
云儿的眼绝望的看着立在马车上的少年,她多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哪怕是拒绝,但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自己心死的一刹那,一道温润的声音由马车中传来--“住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攫取了众人的注意力,先是李元,再是那个白衣少年,最后则是街道上的行人。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淡淡的,分量却极重,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她的声音也很轻,就像羽毛拨弄着大家的心弦,又像一股暖流注入到干涸的荒田。
再然后,触目所及的就是一双手,一双纤细而洁白的手,指尖拨弄着马车上的轿帘,由原本的一角拉至半开,却恰巧的遮住了车内女子的面容。
可是光看着那柔若无骨的手,那细白而娇女敕的肌肤,以及萦绕在手腕间那抹珠翠,便可以判断此人必是养在深闺的千金。
“子擎,他也是可怜人--”说完,便放下车帘,退了回去。
就在车帘一开一合之间,云儿不经意看到车中的景象--那是两个同样华贵的少女,一个八九岁年纪,而另一个要稍大些,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
刚刚说话的便是这个大些的少女。
车内的光线较暗,看不清她们的容貌,只觉得她端庄的就连看一眼都成了亵渎。
而自己与她们,却是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一个云端,一个泥土。
不知怎么的,云儿心头升起一抹恨意,明明就是同样的人,为何她们可以坐在车上决定人的生死,而自己却只能被人翻手芸雨,就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
若有一天,我若为主--紧皱的小脸不禁略过一丝的阴狠。
她竟然想成为她们?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胡想,却也把自己惊的失了神魂。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由上而下的传来,“李元,把他带走!”说着,便转身进了马车。
就这么结束了?云儿呆愣愣的站着,浑然不觉刚才少女的那句话就这样把她送离了这个地方。
那个少年,她叫他子擎。
这般亲昵的称呼,该是怎样的关系才能唤的呢?
刚才任凭自己喊破了喉咙求救,他也未曾怜悯过半分,而这个少女的一句话,就让他动了心思--
真是天差地别啊!
此刻不管她对眼前的那位白衣少年有任何的遐想,云儿都告诫自己一定要忘却,因为他绝对不是自己可以高攀上的人。
坐在李元的身边,她冷眼看着那还处于惊骇当中的两个乞丐,如果不是这两个蠢货的歪打正着,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从坐在这两马车上开始,云儿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会有另一番际遇,任由马车渐行渐远,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别了,永乐巷,别了,腐朽与恶臭……
将记忆拉回到现实,青萝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这个温和从容的少年自己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模样的,想着自己的人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里面的那个女人比自己幸运。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