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听后也是心中非常兴奋,自从机器缫丝厂去年年末开始正式投产之后,杨瑾臣就没少询问他下一步是不是继续扩建,但他一直不敢答应——洋商和胡雪岩对白丝给出了这么高的价格这是让他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担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多出二百两,但随之而来的便是高利润带来其他方面的风险陡然增高。事实证明他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有必要,相反外人没有招来自己人已经开始惦记上了,盛宣怀是什么角色他再清楚不过了,在前世的历史中盛宣怀可以说这个时期工商领域的巨头,轮船招商局、电报局、汉阳钢铁厂,他被誉为是这个时代最懂得经营的人物,而在他耀眼光环的背后是贪婪与不择手段。而最让王伯良讨厌他的是这家伙将汉阳钢铁厂的股份出卖给了日本人,贪婪只是个人品格错误,但汉奸就是另外一个范畴了,后世对盛宣怀的主流声音是赞扬的,但这个汉奸污点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的。
被盛宣怀这样一个人惦记着,王伯良已经开始有些难安了——如果说在政治军事上他最大的对手是袁大头,那在经济上需要忌惮的几个人当中盛宣怀当属第一,更要命的是与那个尚在朝鲜奋斗的袁大头不同,盛宣怀此时已经有了很强的根基了。原本王伯良以为自己和盛宣怀碰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盛宣怀已经开始在李鸿章面前告他的黑状了,这也就意味着两人在日后很长的时间里虽然称不上是敌人,但两者的关系绝对是不可能很融洽的——王伯良对此也是极为郁闷的,原本他想着就是八面玲珑和气生财的,哪怕是不同阵营的胡雪岩他都愿意合作,却没想到居然首先得罪了自己阵营的盛宣怀,他可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啊!
不过还好王伯良已经听出周馥的意思,周馥会说动李鸿章对王伯良的产业给予庇护,有了这层保护无论是谁想要动机器缫丝厂那都是徒劳的,而有了与周馥这层关系即便李鸿章有什么想法也会三思而后行——李鸿章不是盛宣怀那种为了银子就不顾一切的人。老李的政治算盘打的叮当响,也许在一些事情上他比较短视,但是在人际关系上他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连下属的产业都要算计,以后谁还敢跟着他混啊!
周盛传已经预见到王伯良会在这次赴总署议事中会获得某些收获,不过却没有想到他的收获是如此之大,这直接体现在王伯良与盛军的合办工厂的投入和招募更多的盛军家眷入工厂的名额上——招募至少四百人入缫丝工厂,承诺在的一年中可招入五百人;扩大原计划中的棉纺厂规模,将建成一个拥有一百台轧花机、五千枚纱锭、一百台织机的综合棉纺织厂,棉纺厂的工人招募可有盛军来自己决定。
对于扩大投资周盛传感到十分意外,非常惊讶的问道:“酗,一下子投入这么多银子是不是有些太过急切了?相国大人已经应承下来咱们盛军办织布厂是自己的事情,上海那边办的厂子管不到咱们这里,也答应到时候纺出来的纱织出来的布在各地厘卡不用另收费用……况且你自己也要留些银子以便应付不时之需。”
对周盛传滇醒王伯良是非常感激的,毕竟在这个时候还能够有这样一个好上司为自己着想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不过王伯良却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扩大缫丝厂和纺织厂的生产规模确实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但是这次得知盛宣怀在惦记自己的缫丝厂后,他就不这么淡定的满足慢慢滚雪球式的发展产业了,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把小作坊式的工厂吹成一个长刺的庞然大物——扩大生产规模就可以招收更多的盛军家眷工厂,谁要是敢动这些工厂的主意就要面临盛军上下的愤怒。
不管朝廷和李鸿章之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关系,但天下人十有**都是认为屯驻天津的盛军乃是李鸿章安坐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保镖”,李鸿章脑袋上的“拥兵自重”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王伯良倒不是怕自己的产业被别人一口吃了,损失些财产他倒并不是太过在意,但在现下的中国能够经营好这些工厂的人可是太少了,自己虽不懂经营却可以进行有效的监督,而且目前国内相关的产业在他看来都是苟延残喘的作坊,最大的敌人各国洋商却无法顺利在大清国本地设厂直接生产,可以说在五六年的时间里只要这些工厂能够正常运转就是赚钱的。
如果说这些工厂能够正常运转并且获得良好的发展,王伯良在获得一定的补偿之后放弃工厂所有权也是不可的——他是不入流,但想要白吞了他的工厂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工厂存在的意义更在于压制日本的同行,并且能够起到示范作用促使更多的民族资本投入到现代化工业中来,哪怕是轻工业也会让个人和国家受益匪浅。日本的缫丝、纺织业也不过是刚刚起步阶段。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日本的这些行业发展程度是比中国要高一些,但也是非常有限,更重要的是中国天生就比日本的底蕴更强大,哪怕日本先跑一步中国只要肯追是非常容易的,关键是看统治者又没有这个眼光。王伯良心中非常清楚指着大清帝国的统治者有这份眼光是不用去想了,不过好在这不是海军、陆军这些极度依靠国家实力和政策才能发展的方面,完全可以用民族资本来摆平这其中的差距,尤其是有他这个先行者树立起暴富的榜样——王伯良最近接到胡雪岩的信件中,老胡已经开始言辞闪烁的询问机器缫丝厂的问题了,只是想要转变老胡这样想一毛不拔只靠囤积居奇轻松赚钱的土鳖思想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相信等自己的机器缫丝厂一旦真的达到上千台丝车同时作业的情况下,老胡肯定会抛开疑虑来建工厂的。
前世王伯良就听说过明治维新中有个“殖产兴业”的说法,他不是学历史的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内容,但原本历史上日本产业发展轨迹和字面上便不难理解无非是蚕丝和纺织两大行业。在这两个行业上,中国对日本的原始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别的不提就单单这个原料就是日本所难以超越的——日本国土这么狭小,举国之力能种多少棉花,种多少桑树?
日本在原料上只能依赖进口,而中国肯定是日本轻工业原料进口的第一选择,王伯良开办工厂就是要在中国民族商人中树立榜样,以财富标杆为吸引如同赶羊一般促进民族工业的发展——这原料在中国每多进自己的工厂一分,进日本的工厂就少一分,加上运费在里面除非是发展高端产品日本在大宗普通轻工业商品的竞争中完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胡雪岩在信中虽然不好意思说,但王伯良已经感觉出来了,只需用机器加工一下,原本三百多两一担的土丝摇身一变成了五百多两的厂丝,这银子赚的不要太轻松……
“大人不用担心,伯良完全有能力承担这种扩张速度,之所以改变原有计划也是因为伯良最近有一笔专利交易赚上一笔,这才更有底气扩建工厂。除此之外在天津城里伯良尚有一家机器缫丝厂已经正式开工了,这次那四百个招工名额便是为了满足这家工厂的需要,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件事尚需大人出手帮忙……”
经过这快半年的相处,王伯良的办事能力给周盛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个年轻人是不会冲动的,既然这么说那人家就已经有所准备,不过若说因为自己手头突然多了笔银子就扩建工厂,周盛传对此也是很有疑惑。相比之下联系到王伯良在刚刚见过李鸿章回来就提出这份扩建工厂的新计划,他更愿意相信很可能是因为办工厂招收盛军家眷而得到李鸿章的赞赏才使得王伯良更有心气去做这件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份才能可以让李鸿章欣赏的,同时这样做也可以提高王伯良在盛军中的地位和声望,只要兜里的银子玩得起完全可以这么做,只是在周盛传眼中这样确实迈的步子有些大了点。
“前段时日就听说酗发了财,看来这是真的了!”周盛传笑着说道,他知道那是无烟火药在花旗国卖出了个不错的价钱,这是在前段日子见李鸿章的时候听说的,李鸿章还夸奖王伯良能够不忘本,不过具体赚了多少他也不太关心就没问。现在周盛传回过头来仔细想想看来这个专利赚钱硬是要得,难怪李鸿章夸奖“不忘本”——这专利在洋人那里如此值钱,王伯良肯交出来无偿让李鸿章办工厂生产,想来这个数字肯定是超过他的想象之外了。
“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是不是建厂的土地不够?”周盛传问道。
王伯良笑着答道:“扩建厂房的土地自然是够得,不过这工厂的规模一扩大,招募的工人数量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从安徽到天津千里迢迢路上又有诸多不便之处,下官担心这些盛军家眷在路上难免会出了什么意外。其实上个月在下官机器缫丝厂招募的工人中,就有一个相国亲卫营兄弟的家眷在河南出了岔子,好在是人保了下来。大人也知道河南匪患多如牛毛,这咱们也管不到那里去,只是有一便有二,这么多盛军家眷来津入工厂挣钱,本来是件美事下官却不想这会害了兄弟们,是以请大人能否向相国通融一番,致函安徽的当地官员让他们帮忙把这些入工厂的盛军家眷在当地集中起来,然后统一坐上官船走水路来天津?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人在路上安全,也可让营中的兄弟们心也踏实,至于坐船来津的费用我们可以用工厂的银子先垫付一部分,等过上半年后工厂开工一段时日再全部结清……”
这就是王伯良的无奈之处了,在这个交通工具基本尚处在马车板船的时代,从安徽到天津绝对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旅程,而且中间搞不好会不止一次遭遇到拦路土匪——自从天平天国和捻匪之乱后,在太平年景中尚能生存的土匪在这个时代更是如鱼得水。王伯良所说的那个在路上亲卫营家眷出事的事情周盛传也听说了,不过好在人家也是“专业级土匪”,在知道自己劫的是什么人之后通过关系就顺坡下驴给放了。
这件事传到王伯良的耳朵里后,他心中便有了个计较,干脆把这些盛军家眷集中起来统一走水路一路安徽到上海再北上天津,中间大可搭乘漕运的货船,虽然这一路上谈不上舒服却胜在安全。原本他是计划着去找老李代为疏通一番,这条线完全可以坐招商轮船局的船来解决,不过在与周馥谈及盛宣怀之事后他便打消了自己出面的想法,干脆让周盛传来解决这件事。盛宣怀在背后告自己的黑状,这件事以盛宣怀的性格而言肯定不算完结,王伯良自不会给自己找没趣,干脆想办法让周盛传这样的巨头出面来解决——一个玲珑八面的商人岂能斗得过当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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