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30
杜云倾转过身来,就见太尉刘裕带了两个随从正满面微笑的看着自己,那副温厚从容的笑容与当日堂审时咄咄逼人的冷峻与强势,简直判若两人。
太尉跟刘氏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姐姐,陈玉终于成人了还没等刘氏发话,又转向杜云倾:”不知杜娘子觉得本太尉是否能当这个主事长者?”
云倾于是赶紧低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不知太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太尉恕罪。至于是否能当此一职,倒是应该由夫人说了算数
那刘氏虽然与刘太尉是堂姐弟,然两人毕竟门第悬殊,也就没了那份姐弟间应有的融融亲情。只听刘氏恭敬客气的说道:“陈玉有舅舅出来主事,自是求之不得,这是给他长脸了,那就劳烦舅舅了!”
舅舅给自家外甥去做纳征主事,这可是稀罕的不得了的事,何况这舅舅官居太尉,权倾朝野呢。刘氏毕竟有这个年纪,再迟钝也看得出这太尉不是冲着陈玉的亲事,而是冲着这媒婆去的,当下也是顺水推舟。
刘太尉听言含笑的对杜云倾说道:“夫人发话了,杜娘子何时启程?不过本太尉公干,刚好路过此地,不期遇上婚嫁坊开业,便临时给备了一份薄礼,请杜娘子笑纳随即转头朝后喊道:“刘复,给杜娘子呈上开张贺礼
那刘复恭恭敬敬的呈上贺礼,却是一个用红布包了的金镶玉的镯子。杜云倾吃了一惊,这不是她典当了的镯子吗?他这哪里是临时备的贺礼,分明是处心积虑早就备好了的。怎么办?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太尉身份尊贵,对一个小媒婆如此殷勤,只怕别有心思。杜云倾眼睛转了几下,当即不动声色的说道:“太尉大人,如此贵重的礼物,小女子怎好接受。太尉心意小女子领了就是。镯子就请太尉收回了吧
刘太尉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看到自己曾经当出的手镯居然不惊不喜,面不改色,不由得佩服她淡泊钱财的纯净和遇事不乱的沉稳。于是仍不紧不慢的说道:“杜娘子是嫌我的礼数不周,还是瞧不起本太尉一介武夫?或者是想下次将本太尉拒之门外?那么多人送礼,怎么就单单拒绝本太尉的贺礼?”
“太尉大人能来,已经是小女子太大的面子,说什么礼数武夫的话,小女子平时请都请不来,哪还会拒之门外。只是这贺礼太过贵重,小女子无以为报,承受不起杜云倾还在温言婉拒。
那刘复开口了:“杜娘子是何意思?故意要贬损我们太尉大人的脸面吗?太尉大人送的礼从来就没人敢不收的,大人的厚意你领会不到也就罢了,还这样一再推拒
“多嘴!”刘太尉脸色陡变,呵斥了那刘复一声。
转身又春道:“他们一直跟着我,被我纵容惯了,越来越放肆,杜娘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杜云倾心想,今天这礼看来是非收不可了,于是不卑不亢的说道:“是小女子做事有欠考虑,难得太尉这一番心意,替小女子赎回玉镯,那我就不客气收下这番心意了,但也不能让太尉平白无故的这般破费,那就这样吧,”说着接了玉镯,交给身边的丫头,说道:“春秀,你去将手镯交给二掌柜,让她给刘太尉上二百两银子的贺礼单。另取四百两银子交与太尉,就说是太尉帮我赎镯子的银子
春秀领命而去,太尉饶有兴味的看着杜云倾,丝毫没有被驳了面子的难堪,而是又说道:“杜娘子划分的这么清楚,但不知当日曾经救本太尉的一番情谊,本太尉该如何相还?”
“这翩月婚嫁坊若不是得太尉相助,小女子断买不下来,太尉欠的情已经还清了,就不要再放心上了。这西院我已卖出,等陈府纳征之事办完,我就让他们把帐给太尉清了,至于东院,半年期限到了,我会再去找太尉还银子的杜云倾将两人之间的所谓情谊用银子划分的清清楚楚。她心中总有种危险的预感,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所以还是尽早的防止的好。
刘太尉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和态度,也不计较她的拒人千里,还是笑语如初的说道:“全凭杜娘子处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启程了啊?”
此时春秀也拿来了银子交与刘复,杜云倾于是与太尉告辞了刘氏,直奔侯府。
侯府听说刘太尉亲自给起外甥主事来了,自是觉得这是天大的面子。按旧时习俗,媒婆每到女方家,哪怕事情做的再圆满再好都会听上女方家里几句难听的话,。杜云倾是沾了太尉的光,侯府夫人曾氏不仅没挑刺儿,反倒是把她待若上宾。
侯爷陪着太尉在迎客房喝茶聊天,杜云倾便陪着曾氏,按着礼物清单,一一查收财物,包括纳征必不可少的六证:升子、剪子、尺子、镜子、算盘,称。快完的时候曾氏吩咐膳房准备酒饭,留杜云倾和太尉用膳。
按一般规矩,纳征之日,男方应该摆宴席宴请媒婆包括那些跟媒婆一起去送礼之人的,只是因为杜云倾忙于自己的婚嫁坊开张,便省略了这一程序,陈府早上只宴请了那些个送礼之人。现在杜云倾听闻曾氏安排,才记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就粒米未进,还真是饿了。
等曾氏验收完礼物,膳房的酒饭也早准备好了。那些跟着杜云倾和太尉来的送礼之人,早摄于太尉的威严,不敢等饭,而先回了陈府。剩下刘太尉和杜云倾并侯爷,徐宇辉一起用膳。杜云倾知道,这顿饭其实只是为太尉准备的。然而,她的确饿了,也不计较是为谁安置的,反正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
因为有了上一次醉酒的经历,杜云倾便不敢再放开自己的酒量,何况在座的都是男人,就自己一个小娘子,也是也不多话。他们谈天下形势,前朝利弊,杜云倾只当没听见,自顾自乱没形象的狼吞虎咽着。
徐宇辉曾经在邀月盛宴上见过杜云倾一次,后来因出门在外一直未能谋面,今天见此情景与当日那个男装打扮,站在讲唱台上瑟瑟发抖的小娘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但不知这个杜娘子是否就是当初阻止了那场谋杀的杜娘子
太尉笑道:“不是她还会有谁?在本太尉的人生经历中,这就是东晋巾帼第一人
“外间传闻,杜娘子不仅风姿卓绝,聪慧伶俐,而且满月复安邦济世之才,但不知能否请杜娘子今天也给我们说说如何济世,如何安邦?”徐宇辉半是求证半是嘲讽的问道。
终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好胜心太强,即使对面做的是个女子,也不知相让。刘太尉笑着执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酒杯,以遮掩自己唇边的那抹不屑。
杜云倾从一堆鸡鸭鱼肉里抬起头来,似乎根本没听出徐宇辉的嘲讽,一本正经的说道:“济世安邦的不是小女子必须具备的才能,也不是小女子的志向,男人掌控天下,女人掌控男人,小女子的志向就是尽可能的让沐风城有情人终成眷属,尽可能的让每一位有掌控欲的女子找到心甘情愿被他们掌控的男子
徐宇辉听得瞠目结舌,在这男权森森的社会,此女子如此彪悍狂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侯爷也是惊的放下了酒杯,只有刘太尉面色平静的饮着杯中酒,此女子非一般女子,从她口中听出任何言论都不足为奇,就是因为她的自立,果敢,骄傲,才会让他放心不下,找个借口也要来看看她开张又会和别人有啥不同的。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掌控,他还怎么掌控天下?”徐宇辉讥诮道。
“男人被女人掌控,不是说这男人就没了自己的思想观念,就对女人言听计从了,而是说一个男人心怀博大,自然容的下自己身边女人的小性子,小缺点,自然知道宠着身边的女人,顺着她,对她好。一个男人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好,能指望他对别人好,对天下人好?一个男人不能修身养性,能指望他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杜云倾说得平静,却不知这番言论在男权社会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治国如此,治家更该如此吧?男人说,女人做,掌控天下的是男人,掌控女人的更该是男人刘太尉也笑着加入了辩论。
“一味的愚民只会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子还慨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掌控天下的男人更不应该忽略这些能影响大局的小人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每个高高在上的人,无论是在家庭还是朝堂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基杜云倾自是知道这太尉刘裕便是几年后的刘宋皇帝,她说这些话是在就事论事也是在告诫他。更是在打消太尉哪怕是对自己的一点杂念,她要防患于未然。
此时刘太尉也是心有感慨,不知这小媒婆是否知道自己的宏阔的目标,一口一个家国天下,他是拿自己欲图的大业堵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吗?这个女子未免太聪明了。他不得不更加的叹服他。
这徐宇辉从最初的嘲讽,到此刻心无旁骛的听杜云倾一路辩驳,既好奇这媒婆的这些平等甚至是大女子思想从何而来,更佩服她能信手拈来的广博和挑战太尉权威的勇气。
“那杜娘子认为这些根基又要如何打的牢固呢?”刘太尉兴致颇高。
“国之根基在于民,凡治国之道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我好像扯远了,这是太尉应该要思考的问题,而不是由我这个小女子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小女子只是媒婆一个,无礼了!”说完拱了拱手。
三人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却见她忽然住口,于是也都意犹未尽催她接着再讲。
杜云倾端起酒来说道:“今天天色已晚,婚嫁坊新张,还有好多未尽事宜,小女子不便久留,改日再来献丑,得罪了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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